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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也不知道陸承允又去幹什麽了,這麽久都不回來,喬澤裸着上身裹緊被子,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地聽到手機振動的聲音。
因為設置了特別的提示音,喬澤聽出是段景曜的消息,還是掙紮着伸手摸過來看了一眼。
“喬哥,這周五晚上你有時間嗎?我買了兩張話劇票,一起去看吧。”
喬澤原本半眯着眼睛,難以置信地又睜大眼睛确認了一遍,确定這信息真是段景曜發來的,瞬間連瞌睡都醒了不少。
當初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出于禮貌和業內習慣,段景曜都是管他叫師兄,後來大概是覺得他煩人,要麽直呼其名,要麽就根本不叫他。
直到發生那次意外,兩人的關系陰差陽錯下總算有所緩和,段景曜能偶爾給點好臉色,喬澤就已經很知足了。
今天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段景曜居然叫他“喬哥”,而且還語氣這麽溫和,主動請他去看話劇?
沒等喬澤驚訝完,對面竟又發過來一個表情包,眼巴巴吐舌頭的小柴犬,明顯是之前喬澤發給他的。
“好啊!”喬澤一邊打字回複,一邊忍不住覺得奇怪,段景曜是被盜號了還是喝多了,也太反常了吧。
還好下一秒對方就立刻撤回了那張圖,解釋道:“剛才點錯了。”
喬澤這才感覺正常了些,順便關心道:“這麽晚還沒睡,排練不順利嗎?要不要我來幫忙?”
段景曜那邊停頓片刻,語氣恢複了往常的冷淡:“沒事,不用。”
“好吧,那你要早點休息呀,注意保重身體,晚安![愛心][愛心]”
喬澤發完最後這句便放下了手機,縮回被窩裏把自己團成一團,愉快而餍足地閉眼進入夢鄉。
雖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想象一下段景曜叫他“哥哥”……啧啧啧,這誰能頂得住啊,反正他是不行。
“你也是,晚安。[愛心]”
段景曜反複輸入又删除,終于把這句話發了出去。
發完後,他看着末尾那個愛心符號,耳根莫名有些微熱,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撤回。
其實今晚段景曜沒有去學校排練。
因為歐陸影視牽連出的一系列醜聞,最近的娛樂圈生态可謂烏煙瘴氣,本就不支持他做“戲子”的父母更有了理由勸他“回頭是岸”,連國外的商學院都已經替他找好,軟硬兼施磨着他妥協。
段景曜自然不肯。
他是真的喜歡電影、喜歡表演,熱愛舞臺和銀幕,夢想成為一個優秀的演員,然而家人卻都不理解他,從前認為他是年紀小不懂事,現在又認為他是“誤入歧途”。
只有大哥大嫂還算開明,雖然不理解,但還是支持他做自己想做的事,這回也是兄嫂從中說和,好說歹說,才讓他和父母各退一步,達成一致。
于是段景曜請了半天假,抽空去與父親口中“和你年紀差不多,可以交個朋友”的世交之女見了一面。
那女孩兒比他還小兩歲,今年剛上大一,學的是音樂劇表演,身材高挑,長發披肩,眉宇間有幾分英氣,人長得漂亮,談吐也頗為大方。
最重要的是還和他很有共同語言,兩個人的經歷極為相似,無論是堅持學藝術,還是這次被父母逼着“交朋友”。
“雖然我不排斥婚姻,但我才十八歲,這就開始相親也太誇張了。”
她苦笑着嘆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什麽,眼前一亮地對段景曜道:“不如這樣吧,我們就假裝相上了,先拖上一年半載,然後再跟家裏說覺得不合适,至少能清淨一段時間。”
這确實是個不錯的提議,反正又不是真的,喬澤也不會知道。
就算喬澤知道了,也不會怎麽樣——段景曜想到這裏,又回想起喬澤發給他的那張照片。
說是看電影被感動得哭了,眼尾和鼻頭都紅通通的,可憐兮兮的樣子像是搖尾乞憐的小狗。
一條狗的使命,這部電影段景曜也看過,的确很感人,但喬澤給他發自拍還提這部電影,明顯就是在暗示他。
告訴他自己就像電影裏的狗狗一樣,無論被他推開多少次,都會堅定地奔向他。
花言巧語,真是肉麻。
段景曜收回思緒,歉意地對那女孩道:“其實我已經有對象了,只是家裏還不知道。所以我不能答應你,抱歉。”
女孩似有些遺憾的樣子,但還是搖搖頭道:“沒關系,我就是随口一說。”
“段哥,你既然都有女朋友了,為什麽不告訴伯父伯母呢?”
她好奇地問,随即自問自答道:“哦我知道了,他們肯定又和我爸媽一樣,一定要什麽門當戶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唉,段哥,我懂你。”
她說得對也不對,段景曜沒有反駁,兩個原本來相親的年輕人很快“稱兄道弟”,還聊到學校和專業上的問題,各自送出去一張期末彙報演出的門票,在餐廳吃完晚飯便愉快地作別,各回各家。
段景曜獨自回到公寓,洗完澡後忽然心血來潮,在視頻網站上又把《一條狗的使命》翻出來看了一遍。
看完電影,他的眼睛有些微紅,忍不住點開和喬澤的對話框。
想要發些什麽,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就這樣反複點開又關上了好幾次,最終鬼使神差地往前翻看起聊天記錄。
平日裏習慣了也沒怎麽注意,現在一回頭看才發現,他對喬澤似乎真的過于冷漠和殘忍了。
一直以來都是喬澤锲而不舍地追着他跑,哪怕他好幾天音訊全無,對方也能自說自話,自欺欺人地把他的冷淡略過,繼續腆着臉來讨好他,仿佛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被怎樣對待都沒關系。
就像從前被他的朋友們捉弄,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喬澤都還要反過來給他道歉,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繼續做朋友,那幅要哭不哭的可憐樣,段景曜至今都還記得。
他那時候以為自己不喜歡喬澤,因為他是直男,應該喜歡女生。
即使從沒有和女孩談過戀愛,段景曜也只認為是沒有遇到喜歡的類型。
直到今天,也不知父母費了多少心思、從哪裏發掘出一個處處都符合他審美的女孩子,他卻仍然沒有一點心動。
時至今日,他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沒有那麽直。
他就是喜歡男生。
或者說,他喜歡喬澤。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再回想認識喬澤以來的點點滴滴,或許,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經對喬澤動了心。
喬澤是真正懂他的人,也尊重他的專業和夢想,他們一個是演員一個是編劇,本來就很般配。
如果他當真對喬澤沒有絲毫感情,那一晚在酒吧被人下藥,他就算是被救護車拉走、上社會新聞,也絕不會和對方發生那樣親密的關系。
醉酒只是借口,春藥也不過是最後的一根稻草,而真正點燃火焰的,其實是他一直不肯面對的,自己真實的內心。
段景曜想通了一切,再回過神來時,時間已經很晚。
喬澤最近大概是在忙期末和畢業論文,一直沒有空閑和他見面,今天只有早上和他打了個招呼,到這個點都還沒有動靜。
段景曜終于下定決心,斟酌着語氣主動給喬澤發了一條消息。
對面果然又是秒回。
喬澤這麽想和自己在一起,幹脆等看完話劇,再帶他去吃個晚飯好了,然後他們可以回公寓,一起過周末……
周五下午,剛過五點,段景曜便已經等在喬澤的宿舍樓下。
他穿了一身低調的黑色,還戴着鴨舌帽和口罩,但由于身高和氣質仍然十分顯眼,經過的同學都總忍不住要多看他一眼。
喬澤也做了全副武裝,鬼鬼祟祟地溜下樓,左右看了看,趕緊拉起段景曜便走:“走吧走吧,我叫的車應該到門口了。”
段景曜以為喬澤是迫不及待,也沒有甩開他,任由他牽着自己的手腕走向校門外。
實則喬澤是怕被認識的人看見,這可是段景曜自己說的,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關系,喬澤一直都記着呢。
兩人到劇場的時間剛好,又是最貴的VIP前排票,很快便從VIP入口檢票進場落座。
這出話劇名字叫《等待戈多》,塞缪爾貝克特的荒誕派戲劇代表作,段景曜從聊天記錄裏看到喬澤之前說過喜歡這部劇,正好最近有巡演,遂托人買了票。
有的人看荒誕派戲劇或許會覺得莫名其妙,喬澤卻是真的很喜歡,整場都看得頗為投入。
結束後段景曜帶他去預定的西餐廳,他還和段景曜聊起貝克特的其他作品,黝黑的眼神亮晶晶的,有種格外動人的光彩。
喬澤正說到興頭上,淡色的唇瓣一張一合。
段景曜的目光落在他唇間,看到他若隐若現的舌尖,莫名心旌搖曳,耳邊也聽不清他具體在說什麽了,只順從自己內心的想法,傾身湊過去,吻住了喬澤的雙唇。
“嗯?”
喬澤忽然頓住,睜大眼睛,不明白段景曜為什麽搞突然襲擊。
萬幸這西餐廳很貴,所以人不多,靠窗的位置也只有他們一桌,沒有別人看見。
于是喬澤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個吻。
他配合地打開牙關,與段景曜淺淺地唇舌交纏,直到餘光瞥見來上前菜的侍應生,他才趕緊退開,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咳咳。”
喬澤清了清嗓子,拿餐巾抹了一把濕潤的唇角,低聲對段景曜道:“以後還是不要再這樣了,萬一被別人發現了,對你的影響不好。”
他的眼神裏滿是真誠,完全是真心實意地為段景曜着想。
但不知道為什麽,段景曜心裏卻很不是滋味,胸腔裏某個柔軟的器官微微發酸。
喬澤倒沒想那麽多,他只是仍然覺得奇怪,段景曜今天突然對自己這麽好,又是看話劇又是吃西餐,肯定是有什麽事要找他吧。
他這麽想,也就這麽問了。
段景曜目光閃爍,卻搖頭道:“沒什麽事……就是突然想了而已。”
“哦。”
喬澤半信半疑,但反正他不吃虧,也就懶得深究,不再追問這個話題。
這家餐廳的餐後甜點味道不錯,喬澤吃完自己那份,還有點意猶未盡,段景曜把自己的也給了他。
看着喬澤吃得腮幫子鼓起,像只倉鼠似的,段景曜忽然有些別扭地開口道:“今天我心情好,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只要不太過分,什麽都可以。”
喬澤咽下一口小蛋糕,聞言目光炯炯地望向他:“什麽都可以嗎?”
段景曜矜持地略微颔首,随後便聽見喬澤躍躍欲試道:“我要拍畢創了,你能不能來演我的男主角呀!”
“……就這個嗎?”
他欲言又止,喬澤雙手合十,又朝他眨眨眼睛,放軟了聲音道:“嗯嗯,很簡單的!拍攝周期不超過半個月,絕對不會耽誤你的時間,攝影我都找好了,導演我也有人選,就差男主角了!”
“這個劇本我寫了好久,說不定還能拿個什麽短片獎呢……景曜,可以嗎?”
段景曜本以為對方會提出什麽要和他住在一起,或者假期和他一起出去旅行之類的要求,沒想到喬澤竟然只是想找他拍畢創。
他有些許失望,但很快又轉念想道,喬澤找他演戲,正說明喬澤喜歡他、欣賞他,他們就是志同道合,天造地設的一對。
段景曜心情轉霁,點頭道:“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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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