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行蹤露

咔擦——

韓雲笙伸出了劍, 對着精鐵鎖鏈斬下, 劍與鎖鏈接觸之處, 傳來短暫又細微的斷裂聲。

鎖鏈被斬斷了, 切割面處平整光滑,只不過為了加快速度, 韓雲笙還是讓鐐铐斷裂的那一端連在少女修士的手腕上。

少女軟軟地倒了下去,韓雲笙順勢攙住她, 又飛快地雙手用力讓她的雙手搭在自己肩膀兩邊, 把她背了起來。

少女的身體軟而輕, 不過這時候倒給了韓雲笙她還活着這種真實的感覺。

韓雲笙看着面前着一片狼藉,知道倘若保持現狀, 她們即使是逃跑恐怕也逃不出幾裏地。再有這亮着的數以百計的紅色蠟燭, 映得這滿室橘紅一片,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有人靠近。

韓雲笙猜測此處多半是偶爾有人巡查的,她們來時地面積灰不深, 凝結的冰面之下也偶爾殘存着模糊不清的腳踩過留下的痕跡。

她不知這每日巡查的相隔時限是多少,此刻恨不得立馬長出雙翅膀, 帶着這唯一存活的人逃出去。

林拾音也察覺出其中奧妙, 她一雙眼睛清淩淩的, 在那遍地狼藉上掃視了一圈,從納物袋中領出一疊朱砂繪作的青符。她食指與中指将青符夾在手中,指尖正對着一行玄妙的朱砂咒語。

林拾音雙目緊閉,催動靈力,那青符很快随着她的動作悄無聲息地燃燒起來, 伴着燃燒,顯現出一縷青煙。這縷青煙去勢頗猛,像一陣狂風似的,吹到了那水牢跟前。

也就在同時,那一副狼藉情景被另一副安好的畫面所替代,那閉目半身浸沒在湯水中的數個修士,一如韓雲笙與林拾音初入時所見的那般。

這副情景初時出現的時候色彩清清淡淡,叫人一眼就能窺破這幻符所僞造的畫面,再之後随着林拾音閉目皺眉不斷地施加靈力,它已是做到了将水牢處完完全全覆蓋了個徹底。

畫面中的每一個幻象,都變得真真實實,難以辨別出來。

林拾音做完這一切,後額上手心俱都冒出虛汗,她卻沒有停手,而是就着這青符所營造出來勢力,擡手拂袖——

一排紅蠟燭的火光,盡數熄滅!

韓雲笙勻了林拾音給她的絲帕幹淨的那端,也湊近将她的汗水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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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懂了林拾音在做什麽,所以也再清楚不過這樣會耗費林拾音多少的精力。幻境的真實取決于施加幻境的人,林拾音看似是完全重現了她們進入時的場景,可實際上她所借助的完全是自己的記憶。

林拾音所有的記憶,她将對這數十修士的神态,姿勢,人物相貌的記憶盡量全部融在了一個幻境之中,也就讓這個幻境的破綻降到了最低。

她已經做到了築基期修士能夠布下幻境的最精妙的水準,想來也是帶着能盡量隐瞞一陣就隐瞞一陣的想法。

“走吧。”韓雲笙朝林拾音輕聲傳音到,她似是無意地撐了林拾音一把,靈力順着接觸的那一點輸入林拾音的身體,讓她虛脫無力的大腦為之一清。

“雲笙……你!”

林拾音面上緊跟着出現惱煩的神情,想要表達的意思是韓雲笙所知道的。

“動用這麽一點靈力,是沒有事情的。”韓雲笙頂着林拾音的目光,匆匆又僵硬地說。

“唉,你啊,別這樣了。”林拾音嘆了口氣,往韓雲笙腰上使勁擰了一把,不聽人話的女朋友,有時候也真的是甜蜜的煩惱啊。

韓雲笙被林拾音這突來襲擊搞得腰痛了一下,軟了一下,她面上露出憋疼的神情,可以看出來林拾音這擰得也真是非常用力了。

韓雲笙無奈苦笑了一下,颠了一下背上背着的少女修士,确保她安穩地趴在背上,便與林拾音一同往冰牢的側面走去。

直接回到方才的藥鼎內部很顯然是不可能的,韓雲笙與林拾音選擇搏一把滑下底部裝有數堆藥材,還燃着鼎內火的藥鼎時想的是一旦出了意外還能夠脫身。

要是真按照先前的方法來一出反向傳送,指不定她們人剛一到鼎內,就被鼎內火給燒了個精光,亦或是被投入的靈藥材劈頭蓋臉砸了個暈頭轉向,再找不到出去的可能。

韓雲笙與林拾音都不敢賭,她們雖說臨着這般危險也有辦法将留影石傳送出去,自身卻難以保全,在只有物證在……人證未在的情況下,白紙黑字也能被有心人歪曲到另一個方向去。

這修真界多的是指鹿為馬者,歪曲事實的口技操演得不知道多熟練,特別是那些身居高位的某些修士,真真是其中的表率。

出時的路不必來時的路順暢。

韓雲笙雙目一凝,避開數枝加上了符咒的箭矢,她未被從箭矢上飄落的符咒給擊中,卻奈何背上背着的是個神志不清的修士——一張加重符落在了少女修士的背部,這符化作細碎的光點紛紛揚揚湧入少女修士的身體。

韓雲笙感覺背上一沉!背部像是壓上了一塊巨石,讓她原本沉穩的腿部重心登時慌了陣腳,她踉跄一步,咬着牙拼着箭射穿她的鞋跟,擦着她的腳背穿了過去!

一陣火辣辣的痛感自韓雲笙腳背處傳來,她輕嘶一口氣,只剩鞋子頭部還與上面粘連着的鞋尖在地上一點,從這箭雨的攻勢逃了出去。

林拾音也緊跟着落地,她嘴含着一個小巧的小哨,以聲為波,偏小卻數量密集的靈刃為她與韓雲笙阻擋了最後襲來的幾根箭。

韓雲笙趁着這空隙之處,拿了只鞋出來,就着還在滲血的腳底将腳塞了進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那種傷口與布料摩擦的酸爽感覺。

行雲流水地做完這一切後,韓雲笙又是倒騰出一件最普通的散修披風來,将少女修士的身體緊緊裹了起來。

她這樣艱難地偏過頭去為少女修士搭披風的時候,伸出一只手,将這歪斜的披風給接了過去,弄正包嚴實了去。

……林拾音。

韓雲笙對上了林拾音關切的眼神,韓雲笙察覺到林拾音似乎在盯完了她受傷并不嚴重的腳背後,又在盯自己的手。

她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背此刻青筋暴起,一點也沒了往日的柔軟白皙的感覺。

這并非受力太重讓骨骼無法支撐的原因,韓雲笙知道。她只能硬撐着與眼神分外恐怖的林拾音說:“……我沒事。”

仔細看就知道韓雲笙怎麽也不像沒事的樣子,她的手部不單單是青筋暴起,那青筋之下還湧動着很淺很淺的黑色的暗流,整只手部的形态都仿佛變得畸形了,與韓雲笙的左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什麽是造成這種異變的罪魁禍首?

在這一刻,韓雲笙與林拾音的想法完全的統一,魔氣!

韓雲笙猜到這點的時候就知道為什麽林拾音此刻的表情那麽催小孩子的淚了……

她剛剛還在與林拾音說動用一點靈力不會有什麽大礙。

結果呢?

韓雲笙無奈得很,現在,她就是一只大豬蹄子了,沒有一點可信度了。她可以想象,林拾音在接下來的時候在躲避乃至于需要攻擊的時候都會想方設法的将她護在身後。

可是不能啊,林拾音一個人怎麽挨得過來?

“呵。”林拾音冷冷地笑了一聲,她的面上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徹去了笑容,就甚至連那種标志一般的嘴角微微上揚的動作都消失掉了。

她沒有再與韓雲笙說話,兩人的身形也不曾有任何的停滞,因為她們二人都知道,現在不是最後計較的最佳時間!

箭雨的襲擊,說不定是因為靈獸峰的人已經發現她們這兩個入侵者所采取的攔截措施!

韓雲笙與林拾音二人将此事猜得八九不離十。

一刻鐘之前,傳送的陣眼那尊四足藥鼎附近,來了一個男修,這個男修生有一雙桃花眼,情意泛濫的模樣,他閉目呼吸了一口空氣,卻在下一秒複又睜開了眼睛,眼中納有精光。

“這味道……唔,那顆醜樹的孢子的味道?”男修像是嗅出來了一點什麽,踱步了幾下,最終直接走到了換人樹的攻擊範圍以內。

可奇怪的是,那些換人樹都瑟瑟發抖起來,每一顆活着的樹都低垂下來樹枝,恐懼着面前的男修的接近。

他的手撫上了那顆最強壯也最惹眼的換人樹的樹幹,被韓雲笙使了一番氣力而用力插回土壤當中的換人樹轟然倒地,露出下面的一個深深的坑洞。

“兩個人……”男修看着這坑洞判斷到,他眉頭皺了一皺,捏碎了手心的玉牌。

“有闖入者。”他的那種暗含玩世不恭的意味的聲音頃刻就變了,變成了一個純粹為了欲望而殺戮的殺戮者。

這須臾間的轉變太過巨大,就好似方才的男修,與現在的男修不是同一人一般。

另一邊,韓雲笙與林拾音過了刀林,又來到了血海,她們沒有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走的是一條錯誤的路線——

從一開始,這裏就不存在出去到達靈獸峰的路!

血海……正如其明,但它卻并不單單只是因為水是紅色而被韓雲笙這樣稱呼。韓雲笙面色頗差地對着面前仿佛無邊無際的血海,嗅着這濃郁的血腥氣息,一點也不懷疑這裏是全然由血所充滿的一片“海”。

撲面而來的血腥氣息已經完全遮蔽了韓雲笙的感知,她完全感受不到這風平浪靜的血色的“海洋”是由什麽填充而來。

是妖獸,凡獸血?亦或是人血?韓雲笙分辨不清。

現在的問題是,她們要如何渡過這血海?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快誇獎難得勤奮的傻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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