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十年夢

韓雲笙臨沉入血海前抛出的留影石及紙條猛地跳出了地底那條甬道, 攜着一縷傳送陣引出的金光往目的地沖去。

梵淨宗。

正在掃地的梵淨宗弟子餘光瞥到一抹金光毫不掩飾地沒入梵子所在的淨室中, 忙放下掃帚, 輕敲了三下淨室的門。

“何事?”齊楠開了門, 淡淡道。

梵淨宗弟子對上齊楠仿佛合天地大道,蘊藏無窮靈韻的眼眸, 怔了一下:“見梵子靜修之地飛來一處金光,恐冒犯到梵子, 特來問問, 還請梵子見諒。”

“不是冒犯。”齊楠道, “是故人交予的又我代為轉達的物件。”

他轉身,将門輕輕合上, 手指搭上那數顆留影石及其上染上了血跡的紙條。

“這樣, 便算了結了在下與兩位之間結下的因果吧。”齊楠複又起身,準備去清藏宗拜訪一番。

齊楠并不打算将來訪之事弄得人盡皆知,畢竟韓雲笙與林拾音二位怕是正深陷囫囵, 難以脫身。将此物傳送至梵淨宗讓他代為傳達的緣由……怕也是因了某些清藏宗內部的腌臜之事。

韓雲笙不知她對傳送到安全地方的設定會使留影石等物直接落到了齊楠手中。

此刻,就在齊楠心念一動起身之後, 他與韓雲笙、林拾音牽連上的那條因果線其上的金光越來越黯淡, 最後只剩下一條發絲的粗細的金線。

這一份因果雖已了結, 齊楠與韓雲笙她們卻将會在之後的日子中會再度牽連。

韓雲笙與林拾音擁抱着被那滿溢着血腥氣息的血海卷入了其中。

韓雲笙口鼻難以呼吸,不得已像燃燒一切一般用上了自己的靈力。

她隐隐約約在這種近乎窒息的痛苦中意識到再胡亂動用靈力的不好的後果,心裏卻莫名的安心,就好似……她們将會落入一個安全的地方。

林拾音在粘稠的血水中壓住了韓雲笙的手腕,她再一次糾纏住了韓雲笙的唇, 唇與唇相碰帶來令人反胃的血腥氣味,林拾音卻死也不肯松開,她将靈力……通過最親密之一的接觸,分了一半給韓雲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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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只是權宜之計而已,林拾音身上的靈力也在緩步地減少,在血海這古怪的粘稠腥味極重的血水當中消弭……

堅持不住了。

林拾音強争的眼快要閉上,韓雲笙默默地将那最後一口吐息渡與林拾音。

就算是同生共死,韓雲笙也希望,林拾音能晚走一步。

韓雲笙的眼終于閉上了,她神色寧靜,無數血水湧上她的面頰,洗刷着那張依舊豔麗的面龐。

韓雲笙與林拾音繼續往這仿佛無窮無盡的血海中下沉……沉到那最深最深的深淵中去。

清藏宗劍峰與音峰處,韓林深與顧清俱都神念一動。

顧清暫時停止對心神的磨練,手指微動,蔔了一卦。待見得那卦象之後,顧清白玉一般的面頰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複又閉上了眼,安靜地等待出閉關室那日。

韓林深心念一動之時,有随身的童子前來告知他說:“梵淨宗齊楠梵子欲要求見道君。”

梵子?韓林深面上不動,心裏卻已将他的來訪與自己的心神微動聯系在了一起。

他這身處元嬰修為之人,上已可觸及一些玄妙的天道軌跡,這一回韓林深便是有所感知。

“本君知曉了。”韓林深不緊不慢地應到,神色與姿态不可與他面對韓雲笙時相比。

魔域。

自千年以前道魔大戰魔修慘敗之後,魔域曾經的繁華付之一炬,曾立于頂端的幾位魔修驕子盡皆堕落,只餘下被道修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開恩”放過的一些低等魔修。

低等魔修成不了氣候,他們大多都被魔氣給侵蝕得失去了本我,成為了只會厮殺争鬥的沒有理智的野獸。

他們居無定所,盤踞在曾經魔域華美富麗建築的殘垣斷壁之上,為了獲取更多的向上的魔氣而進行着無休止的戰鬥。

魔域原涵虛魔君住所凝煙宮血池附近。

從血池裏吐出來兩個修士,這可是件稀罕事情。魔修并不太能辨別出吐出來的兩個修士的真實身份為道修,韓雲笙身上本就沾染了魔氣,她又在陰差陽錯間讓一部分魔氣流失出去,淺淺附在林拾音與她親吻了良久的唇上。

也幸得如此,在外邊神智多不太清楚的魔修看來,這就是修為很弱的兩個同類,沒叫韓雲笙她們初入魔域之地,就被發覺她們身份的魔修給直接撕裂了開來。

這血池可是出了名的兇煞之物,一時興起就可能吞噬過路的魔修,有點腦子的都是避着它走。

現下就算這暈倒的兩個修士表現出很弱的修為,也只有零星幾個魔修暫時觀望着想要掠奪她們身上的魔氣。

林拾音先一步睜開了眼,她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卻目光冷厲,絲毫不見從血池出來之後的虛弱感,吓退了在一旁窺視的幾個築基期魔修。

待那種顯露在外的清晰的危機感消失,林拾音動了動虛弱無力的胳膊,支起身體,就着身上濃郁的血腥氣息以及空氣中這與平常靈力構建有所不同的“靈力”,看向了周圍。

她看見了一片純黑的天幕,沒有太陽亦或是星星和月亮,只是所在的大地普遍泛着一種赤紅的顏色,讓四周的景色依舊清晰可見。

這就好似她與韓雲笙來到了血海的底部。

林拾音做了初步的判斷之後很快低下頭檢查韓雲笙的情況,即使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林拾音依舊記得韓雲笙做了些什麽——

她将自己能渡過去的最後一點靈力渡回給了自己。

“你啊……”就算是身上、面頰上、頭發上都沾染上了黏糊糊的血,林拾音這時候還是覺得,韓雲笙很好看了。

這是她所喜愛的人。是她已經決定了的道侶。

韓雲笙還沒醒,林拾音就安靜地等待她醒來,并且一邊環顧四周收集一些訊息。

這些修士長期生活在黑色的天幕之下,面色看着都是慘白慘白的一片,他們身周溢散的某種波動,讓林拾音馬上打消了此處是血海底部自成一界的猜想。

因為她看到了道統的痕跡,經過的大多數修士……面上都帶有非常暴戾的瘋狂的神情,眼睛多半是赤紅色的,正如林拾音她們所踩着的土地一樣散發着不詳的味道。

而有少部分修士,甚至帶着一些指向性非常明顯的宗門的痕跡,林拾音默默地觀察着兩個築基期初期修士瘋狂的菜雞互啄,從分辨他們用出的招式得出了判斷。

林拾音再用過細細斟酌她因為對血腥氣息充斥鼻間而被蒙蔽了一部分的感知……察覺出了這與靈力多有類似之處的“氣”的本質,得出來這個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又完全在情理之中的結論。

這裏是魔域。

說血海之下自成一界也不算錯誤的說法。只是這一界,剛好就是林拾音與韓雲笙所必來的魔域。

真是……巧啊。

林拾音唇邊揚起微笑,她輕輕地觸碰着韓雲笙因靈力與魔氣兩相排斥産生異狀的手掌,此刻恐怕是因為身處魔域這般的地方,林拾音摸着摸着就發覺手掌有重新恢複柔軟白皙的本來模樣的趨勢。

“你總相信我的運氣夠好……”林拾音對着還未醒來的韓雲笙輕輕的道,“看,我們的運氣是真的,不錯啊。”

按靈獸峰的所作所為,倒是真幹得出悄悄開辟一個地方來供直接進入魔域的事情。

林拾音彼時只是猜測,可當韓雲笙起來,就将這事下了個定論。

——也難怪,靈獸峰叛峰之事暴露以後,他們轉移得這麽快,連個渣子都沒給剩下,幾乎算是毫發無損地叛離了宗門。

被林拾音觸碰着手掌的韓雲笙很快醒來了。

醒來的剎那間,她緊緊扣住了林拾音的手心,額間混雜的血水混合着汗水一起淌下。

“怎麽了?”

“咳。”韓雲笙連咳了幾下,空洞的瞳孔聚上了焦,“總感覺,這大難不死間,我看到了什麽不好的東西。”

她剛一醒來就意識到林拾音的氣運在她們身上起了多大的作用。

身上的魔氣非常明顯的變得異常活躍起來,這讓韓雲笙無需經過像林拾音這樣的觀察與猜測就非常篤定了她們所在之處。

除卻魔域,不做她想。

“何物。”

林拾音沒有意思将自己與韓雲笙身上的血跡擦拭掉,她只是止住了韓雲笙面頰上血水的滑落。

她觀察過,路過的魔修并沒有發現她與韓雲笙正道修士的身份,且他們對她們還懷着一種忌憚之意。

魔修以魔氣作為修為高低判定的依據,就以她與雲笙身上的魔氣量……忌憚緣由肯定不是因了修為。

那他們忌憚的該是是她們身上的血水……或者說,通過血海這件事。

“我記不得了。”韓雲笙給了否定的回答,她起身巡視一圈,也很快發覺了自己與林拾音身處的狀況。

非常危險……她們得借着這不知道何物的威懾消失之前,趕快離開此地。

韓雲笙事前有做過關于魔域的功課,不過是做的對千年前魔域還昌盛時候的一些有名魔修,居所以及其它一些雜亂的東西的功課。

衰弱後的魔域的信息,韓雲笙就算想,也沒法從消息封鎖的條件下拿到多少。

韓雲笙與林拾音很快離開這似乎被多人争奪的是非之地。

她們走到一處赤紅的土地,這裏與方才韓雲笙她們走過的地域似乎完全一樣,只是……當一陣突如其來的煙霧卷來時,韓雲笙與林拾音這一剎那間,竟是全無抵抗能力,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不久之後,有一赤紅眼眸的魔修來到此地,看着軟倒的兩人,眼眸危險地眯了眯,了然地道:

“呵,十年一夢麽。”

作者有話要說:  嘀,暫時脫離魔域副本,載入另一副本。

——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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