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熟人蹤

寧英這微笑看着就滿溢着黑泥, 與往日的輕佻全然不同, 讓韓雲笙再度确定她是被染黑了一道。

她說的話讓韓雲笙有點在意。

在這裏的熟人……？難道——

“唔……我記得他似乎喚作姜然對吧？”寧英點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一陣道。

韓雲笙并沒有太多的意外, 會出現在魔域的她的熟人, 除寧英以外，可不就剩下她劍峰的師弟姜然了嗎？

“是你……？”

林拾音注視着寧英, 問她。

“是我，我闖入清藏宗本想着叫那些傻蛋投鼠忌器, 卻沒想到你們這宗門這麽狠, 沒有宗門內弟子的接引居然會被陣法困住？”寧英瞥了她們一眼。

“我被這事搞得焦頭爛額, 尋着辦法出去呢，正好就看見了審判的現場。也是奇怪, 你們宗門看管有罪的人居然這麽放松, 這個被審判的人相貌不錯，還魔氣上身。這麽個最佳人選我當然不能放過，索性就直接擄走了。”

寧英把自己強搶民男的事跡風輕雲淡說出來, 她果然還是那個寧英…

韓雲笙不太懷疑姜然的安危，就是有點懷疑他的貞操。

不過——

“姜然現在在哪兒？”

寧英一攤手, 眸中現出狡黠的光來, “我怎麽知道呀？本見着他長得好看才把他劫出來, 卻沒想到是那樣個固執又死板的性子。”

“你知道的。”韓雲笙撫了撫額，确信地說。

寧英此舉顯然是在逗弄她與林拾音二人，藏着掖着不說話，是故就算韓雲笙直截了當的揭露出來，寧英也不會有半分惱意出來。

“我就這麽随口說了, 都沒點報酬的麽？”寧英搖搖頭，露出不太滿足的神情。

她這頗為高明的顏藝讓寧英的神情脫離了那種近乎麻木的殺戮的狀态，變得透出點活潑的光來。

“你想要什麽？”韓雲笙問。

林拾音……林拾音忽地抓住了韓雲笙的胳膊，眸中閃動着抵觸的意味。

“一個吻，如何？”寧英玩得開心，她随性所欲的，全然不在乎林拾音要殺人的眼神。

“看我做什麽，這種事情講究的不是你情我願嗎？”她甚至于非常快活的挑釁林拾音了。

寧英就覺得林拾音這人啊，要是扯下那塊溫柔的皮子，就會順眼得多，整天揣着藏着有什麽意思，讓欲望外露才是最舒服的選擇！

韓雲笙得到林拾音的阻攔，有點為難地想了想，握住她的指尖親了一下，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了些話。

林拾音不滿足于此，也回禮，在韓雲笙唇角啄了一看，看得寧英及其不痛快，那點惡作劇的心思都要焉下去了。

回禮完成，林拾音離開了韓雲笙的唇，也不做任何不滿意的表示了。

而韓雲笙也很快表态說：“好。”

寧英：“……”她總有種自己會被糊弄的感覺，逗弄的目的根本就沒有達到，反倒被又秀得眼瞎。

沒戲看了沒戲看了。

寧英想也知道韓雲笙是預備了什麽辦法來打消了林拾音吃醋的想法，她縱使有點被耍了的不愉快，卻也還是等着韓雲笙履行自己的承諾。

寧英這般老司機心底倒是沒一點怄氣，頂多為沒看見更多吃味場景感到遺憾而已。

她已經親手埋下了吃味的引子，一點若有若無的引誘，就算處理得再快再好，也免不了讓占有欲爆表的林拾音多想。

嘛，寧英将這一對道侶情感生活上的事情摸得清清楚楚，也就有了這樣的“算計”。

想也知道，林拾音會選擇在後邊的日子将更多更多地索取，将安心感，慢慢補回來的。

韓雲笙俯身，韓雲笙嘴邊含着一絲微笑，身體直直地立着——

俯身的那一個韓雲笙是突然出現的，寧英訝然地看着比她還高了一頭的“韓雲笙”以莫名的長輩撫慰後輩的姿态，沉沉的拍了拍她的肩，然後在寧英的額間留下一個長輩的愛吻。

“韓雲笙”迅速做完韓雲笙所指定的一切動作後，伴随着砰的一聲輕響，消失不見。

寧英揉了揉自己額頭被親的地方，沒有一點被喜歡的類型的女孩子親吻的歡喜感覺，反倒喉間像有什麽異物卡住似的。

“韓雲笙”的眼神太過形象……讓寧英想起自己凡俗界的奶奶，她也是這樣寵溺地看着她。

寧英：“……”

寧英被當頭雷得不清，該注意到的也沒忘。

“靈識？”寧英緩過來後，含着興味的态度問。這倒是妙了，與真人一模一樣的靈識化作的人麽？只可惜靈識所要耗費的靈力太多，這大約就是靈識人不能存在太久的原因。

她所知道的是韓雲笙與林拾音所想讓她知道的。

韓雲笙悄悄吐出一口氣來，讓林拾音通過親吻輸過來的靈力散了開去，她現而今可不敢把靈力含在嘴裏太久。

這法子在那本雙修秘籍中可有記載……靈息交換，有嬰孩有感而生，呱呱墜地，竟是天生靈胎。

這段描述看得韓雲笙膽寒，其中有感而孕的嬰孩并不與凡人、修士結合誕下的孩童一般，祂更貼近于草木化形之靈，是一種小小的無害的妖靈。

她不敢想象，自己與林拾音親着親着，就親出個小小妖靈的情狀，要是真那麽巧的話，那情景可就……

太美了一點。

林拾音若有所思地将她慌慌張張的神情納入眼中，可以想象，她這是又暗暗算下了一筆，一點點積少成多涵待着最後的清算。

——唔，不會忘掉的。

韓雲笙與林拾音商量出來的就是這種法子了，一方面就剛好契合寧英的條件，左右她又沒說非要讓韓雲笙親身上陣，靈識亦是韓雲笙的一部分，當然幻作韓雲笙的模樣也算是一個“韓雲笙”了。

老年人的慈愛神情是韓雲笙靈機一動做出來的事情，她這神來一筆獲得了相當的成功。

另一方面，韓雲笙知道她們與寧英之間還缺少一份坦誠的契機，就主動送了上去，雖說只是一部分，卻也透露出來一些東西，讓寧英在心裏對她們多些信任。

“勉勉強強算你們過關吧。”

寧英雖說表情還是嫌棄的，血眸中閃過的一絲流光卻帶着溫暖的色彩。

韓雲笙知道，這過關，不僅僅代表着寧英同意給她們将姜然之後的下落，也同時算是一種初步的認同。

“你們要找的人是個死性子，我把他帶到魔域來，讓他乖生生待在這裏，自由自在沒什麽不好的。”寧英似是在回憶，“他偏想要重新回到修真界去接受那喪心病狂的審判，甚至還為此打傷了我一只手臂。”

寧英咬了咬唇，聯想到此就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韓雲笙不奇怪寧英的反應，她和姜然完全就是兩路人，就韓雲笙看來她更加贊同寧英的做法，可姜然是不一樣的。

姜然想要回去并不是因為宗門名譽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他不在乎這些！他偏執的只有他的師父花詩應的反應……

韓雲笙心道，怎的她遇見的溫柔的人也都總是固執的呢？怕是倘若詩應道君不滿意姜然的所作所為，他恐怕也會以身殉道吧。

這種人，始終讓她有點可怕，溫柔的模樣是依靠着無形的鐐铐而維持，那鐐铐上拴連的鎖鏈碎掉之後，可能會放出來一只不得了的魔鬼啊。

“你是……刻意放走他的？”林拾音則從寧英的表情裏窺破了這些東西。

“當然。”寧英露出個自得的微笑，“想要離開魔域可只有一個辦法呢，我想要看看，他能夠做到怎樣的程度，所以我任他去闖去了。”

她話中的意思無非就是将姜然當做一個探路的來使，這做法一點問題也沒有。

寧英聽過姜然的名字，也僅限作聽過了，也就是個陌生人。

寧英性格中本來就有頗為冷酷的因子，自然不介意陌生人的犧牲。

韓雲笙與林拾音卻做不到無動于衷，人的心是偏的，姜然在她們心中已經占據了一小塊的記憶，又因為種種原因，就成了不能夠輕易割舍與放棄的存在。

“離開，魔域的方法？”韓雲笙旁敲側擊地問。

離開魔域，這也同樣是她們的目标所在，算是一箭雙雕，省了她們不少精力。

“呀，你們是想要去救那個木頭嗎？”寧英眼波橫傳，又添上一句，“亦或是……你們也想要離開魔域？”

韓雲笙與林拾音默認了。

“好巧。”寧英道，“我們的目标看來是一致的。”

她伸出一只手，作勢要與韓雲笙握一握。

韓雲笙猶豫了一會兒，同林拾音一起伸出手去，挨個兒與寧英握了握手。

算是……暫時搭夥的關系了。

搭夥成功後，寧英還是吊着韓雲笙與林拾音的胃口，她來來回回在生生秘境中踱步走動，耳朵豎起來似乎是在捕捉着什麽聲音。可實際上生生秘境成了寧英的一方私人秘境後，就變得沉寂起來，所有聲音都被寧英人為的隔絕了。

韓雲笙與林拾音聽不到任何聲音，聯想到寧英秘境主人的身份，猜測她該是在注意秘境之外的狀況。

“出魔域的事情一會兒再提。”寧英擺擺手，“那些粗魯的魔修終于暫時混戰完了，我正好趁這個功夫回我的領地拿點東西。”

“……哦也不對，不該稱呼它為我的領地了。”寧英有意無意地瞥了面前兩人眼，“現在估摸着已經是別的魔修的囊中之物了吧。”

她雖是這般說，卻毫不在意似的，與不久前的态度判若兩人。

韓雲笙見此，也不得不欣賞于寧英的拿得起放得下。

也難怪，寧英到最後會成為那位威望和手段都頗高的覓英魔君。

便從性格上，就看得出來幾分端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