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別讓人發現
梁弘燕她媽趙齊媛沒完沒了地揪着寧琬不放手,好幾次想劈手抓住寧琬這個小妖女, 都被耿秋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 耿懷月也知道寧琬的脾氣, 只掀起眼皮來觑了眼躲在耿秋身後的寧琬, 然後站在了兩個孩子的跟前。
“不好意思弘燕媽媽, 飯可以亂吃,有些話可不能亂說,弘燕自己都說了對方用紅……紅領巾捂着臉呢, 怎麽就認出來了是寧琬打了她呢?”
“紅領巾”這三個字在耿懷月的嘴裏繞了好幾個圈子, 可算是清清楚楚地吐了出來,說出來自己都覺得有些害臊,直覺得寧琬這小崽子還真如她自己所說那樣, 中二病犯起來,他們無人能招架得住這皮出天的熊孩子。
聽完耿懷月的話, 梁弘燕最先跳了出來, 她頂着一張青紫交加的臉,氣得直喘氣:“就寧琬那一頭小卷毛!誰還認不出她麽!”
寧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聽到寧琬笑出聲, 趙齊媛最先跳了腳:“笑什麽笑!”
“阿姨, 小卷毛随便跑出去都能逮一個,我們班好幾個小姑娘都是小卷毛呢。”
趙齊媛氣得抿緊了嘴, 拉扯着梁弘燕,頭頂上蹿上了兩股子青煙,扒拉着張牙舞爪的梁弘燕就走。
寧琬更是有些不嫌事兒大地沖着不甘心回頭的梁弘燕揮了揮手, 露出昨天晚上逮着梁弘燕就咬的兩顆含毒小虎牙來。
等到梁弘燕和越齊媛都走遠了後,耿懷月指着寧琬的鼻子氣道:“滾進來!上什麽學你!怎麽不天天跟別人打架去呢?”
寧琬縮了縮脖子,手下意識地拉住了耿秋的衣角,手心中的汗水全數抹在了耿秋的衣擺上,小眼神不斷地往耿秋的身上瞟,直希望耿秋能幫自己在耿懷月的面前求情。
哪曉得耿秋只是低頭看了眼寧琬,又氣又好笑地甩手走了。
寧琬欲哭無淚,低頭咬着薄唇,眼淚花花地擡起頭來可憐巴巴地盯着耿懷月。耿懷月沒開理會寧琬那說來就來的眼淚,拎着寧琬的後衣領就拖回了家裏,寧澤跳過寧琬,避開了寧琬求救的手,腳下抹油迅速跑了。
回到教室,直到上了兩節課了梁弘燕也沒來,宋城跑過來沖着耿秋挑着眉頭,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不斷地對耿秋送着秋波,可大概是耿秋眼比較瞎,一概沒往眼裏去。
宋城極不要臉地又霸占了耿秋前桌的位置,支着一個大腦袋兇巴巴地瞪着耿秋,耿秋一把書扛在了宋城的腦袋上:“做什麽?你還想人家了不曾?”
“哎喲我去,你可別來惡心我!”他還臭不要臉地佯裝吓了一跳,往後撞到了腰,又嘻嘻地笑着賤兮兮地湊近了耿秋:“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什麽?”耿秋撥開了宋城的頭,“上課了。”
宋城聽着催命似的上課鈴,心裏跟貓抓了似的,依依不舍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耿秋收回視線的時候正好看到李承運收回的目光,他眉眼的些溫和,目光被一層薄薄的鏡片遮擋藏了起來,溫溫和和的外表下,總是藏着不曾說出口有黑。
課上到一半,耿秋低頭邊抄筆記邊低聲問李承運:“琬琬打了梁弘燕,你知道的?”
李承運忙裏抽閑地擡起頭來看了一眼正低頭寫字的耿秋,她的筆尖走得極快,自然垂下來的細碎短發避住了一小半的臉,偏頭寫字的時候眼睛微微一眨,就見長而密的眼睫輕輕地在下眼睑上輕輕一掃,像兩只展翅欲飛的蝴蝶,輕盈地揮動着一排小翅膀,擡起眼皮的時候,就跟一陣風似地,飛走了。
“我跟她說打死都別承認的。”
耿秋的筆尖一頓,然後擡起眼來看向了李承運,只見李承運擡頭看着黑板,觑到耿秋投過來的目光,這才輕輕地瞥了耿秋一眼。
只這一眼,耿秋已經給李承運蓋棺論定了,這丫心就是黑的。
直到一天課結束後,耿秋将筆都收進了筆袋裏,然後準備跟着大組織一起再一次回家進行大聚會時,剛好将最後一本書塞進書包裏,這才低頭看了眼還在低着眉眼刷題的李承運。
“就拿紅領巾遮臉的中二舉動,除了寧琬我大概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李承運一聽這話,然後将頭一天晚上的寧琬在自己的腦子裏過了一遍,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走出好遠後宋城還有些念念不忘,路上一個勁兒叨叨:“梁弘燕這是良心發現了,回家反省去了?”
張致嚴沒好氣地瞪了宋城一眼:“城哥你可長點兒吧,不背後捅刀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指望她能有所反省啊?”
宋城撓了撓頭,想了想張致嚴的話,覺得還是張致嚴說得有道理。
倒是另外有一個人從早到晚都在反省呢。
四人回到家,只見寧琬嘟着嘴擡頭幽怨地觑了每人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揉了揉自己的小手指,将眼皮耷拉下去,斂上了一層細細的小淚花。
耿秋倒是知道寧琬在委屈什麽,她輕輕地抿起了嘴角,将那淡淡的笑意給抿回了嘴角邊,沒有搭理寧琬。其餘幾個人被寧琬這幽怨的一眼盯得後背發麻,生怕這個妖女又在打其他主意。
他人,除了耿秋沒有被寧琬針對過,就是連方慧茹也有好幾次被寧琬坑過,那就更別說宋城和張致嚴了。
三個人杵在門口不敢跨進門來,還是耿秋擡眉輕道:“不上課了嗎?”
這話一出,幾個人跟機械似地慢慢踱了進來,個個都避着寧琬,生怕寧琬跳起來又來一出有的沒的。
見這幾人沒人搭理自己,寧琬心頭的委屈更甚,她撇着嘴,眼淚噼裏啪啦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滾,這一下更是吓得幾人杵在了客廳不敢動了,生怕小祖宗要賴上自己。
“你打了別人,你還好意思哭麽?你瞧瞧你把別人打成什麽樣了?”耿秋裝模作樣地瞪了寧琬一眼。
一聽說寧琬動手打了人,再一聯想到梁弘燕今天一天都沒來上課,宋城是最先回過神來的,他一下子跳到了寧琬的面前,豎了個拇指在寧琬的面前:“厲害呀寧琬,是昨天晚上吧?你要去館裏拿東西的時候打的梁弘燕吧。”
寧琬含着一雙淚眼狠狠地瞪了宋城一眼,再轉頭觑耿秋的時候又乖乖地低了低眉眼,眼尾的長睫上夾裹着細小的淚花,楚楚可憐的模樣別提多惹人心疼。方慧茹早被寧琬這說來就來的演技騙了個團團轉,可再一看到時依舊沒忍住上前拍了拍寧琬的頭:“這是做什麽?”
“媽媽罰我抄小學生守則。”寧琬邊說眼淚邊往下掉,“我又沒錯,明明是梁弘燕最先欺負姐姐的!”
“那你能把自己裹嚴實點兒嗎?找塊黑布也好啊,哪兒來的中二病去扒拉了一張紅領巾,還沒捂嚴實就被梁弘燕給認出來了,你還能再中二點嗎?”
“家裏又沒有夜行衣給我穿!”
“呵,你還有理了你。”耿秋白了寧琬一眼,寧琬不再說話,只靜靜地低下了頭去。
旁邊的宋城和張致嚴早笑得捧着肚子栽倒在了沙發上,張致嚴沖着耿秋擺了擺手:“不行了不行了,今天聽不下去了,只想聽小琬如何用一張紅領巾來行俠仗義的!”
話還沒說完,就挨了耿秋一個抱枕,而寧琬則将頭埋得更低了些。
這一天耿秋都沒太與寧琬說過幾句話,方慧茹給張致嚴講題,耿秋和宋城在一旁刷題,偶爾想起寧琬在臉上裹着一張紅布的樣子摸黑去行兇的時候,宋城都忍不住笑出聲來,他一笑就勾起了宋城的笑神經,這兩個跟得了癫痫似的,笑得停不下來。
直到大夥四散,寧琬氣鼓鼓地沖了澡,然後一頭紮進了自己的小被窩裏。
她的床已經很長時候沒去睡過了,她總是喜歡跟耿秋擠在一個小被子裏,只有跟耿秋裹着一張小被子她才能睡得安穩。
可她明明是在為耿秋出氣,耿秋不幫她就算了,還要在她心裏頭戳兩刀,她揉着自己抄得紅腫的手,委屈地撇嘴,将頭死死地埋在了枕頭裏,眼淚滾進了枕頭裏,潤濕了好大一片。
耿秋推門而入的時候就見寧琬的被子裏鼓得跟個小山包似的,她無奈地笑了笑,又而後很快地收起了自己嘴角邊的笑意,她扯了扯寧琬的被子,寧琬拉着另外一角,沒放手。
兩個人跟拔河似地進行了一番較量,寧琬力氣不敵,被耿秋拉開了被角,忙又将頭往枕頭裏多埋了幾分。
耿秋看着滿頭汗的寧琬,扯了扯嘴角,然後拉開了寧琬的長褲腿,白嫩嫩的小腿上有好幾處淤青,大概都是與梁弘燕打架的時候被對方踹的。耿秋看在眼裏,越看越心疼,将藥捂在寧琬的傷處,輕輕地揉開了,然後用自己掌心的溫度給寧琬摁壓着,直到幾處傷都處理好了,耿秋才去将手洗幹淨了後回來縮進了自己的被子裏關上了燈。
她眨着眼睛看着頭頂上的天花板,那些被塗抹得五顏六色的屋頂是當年寧琬的傑作,畫了一副抽象畫,抽象得寧琬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耿秋也只覺得色彩用得比較大膽,幾色的沖撞看上去格外唬人。
借着微弱的夜燈,昏昏暗暗的,倒是能借着平日裏的記憶将色彩都在腦子裏拼接出來。
她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到一雙小手抱住了自己的腰,耿秋長嘆一口氣,輕輕地在寧琬的小手上拍了拍。
“下次打架別傷着了。”耿秋打了個呵欠,“裹嚴實點,別讓別人發現了。”
“姐姐下次也……也聰明點,別……別被欺負了。”寧琬的小腦袋在耿秋的頸窩處蹭了蹭,癢癢的,撓得耿秋勾起了唇角。
“好。”
兩個小姑娘,裹着一張被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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