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每個人都有秘密

梁京城的春風樓裏有一種酒,名為“黃粱酒”,據說此酒甘甜醇厚,喝之能讓人翩然如升仙境,滋味妙不可言。

此酒一出,自是引得許多愛酒之人湧入春風樓。然,“黃粱酒”貴如黃金,一小壇就要百多兩銀子,很多人聞之怯步。但即便如此,春風樓還是靠着招牌的“黃粱”酒賺的盆滿缽滿。

有愛財者算之,這些年春風樓少說賺了十多萬銀子。

今晚,春風樓又是賓客滿座。樓裏的掌櫃和小二忙的腳不着地。

春風樓後院的某處,陸淮起執起剛剛燒開的熱水,給他自己泡了一杯熱茶。淡淡的茶香在空氣中彌散開來,他端起剛泡好的茶輕品了一口。

熱茶入口卻是淡如水。

哪有往日喝得那般惬意。

陸淮起嫌棄的放下手裏的茶杯,剛要喚人來給他換一種茶。夜色之中,有個穿着一身妖嬈紅衣的年輕公子翩然而來。

“聽我的人說陸大都督你放着寬敞明亮的都督府不住跑我這裏住了幾天的店。”年輕公子說話間伸手輕撩下袍角,在陸淮起對面坐下。

随即的伸手從他袍袖裏掏出一個鎏金的小算盤,一副市儈的奸商模樣,“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況且我們只是一般的朋友。我要是不跟你收銀子,那是看不起你這個陸大都督。所以,你住的是春風樓最好的廂房,吃的用的也是我們春風樓最好的,你總共要付給我兩千兩的銀子。當然了,我畢竟不是那種坑朋友的奸商,給你少算點吧,你只要付給我一千八百八十八兩銀子就夠了。”

陸淮起忍住将面前茶杯朝對面人砸去的沖動,“童萬金,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讓人把‘黃粱酒’的配方貼到大街上去。”

對面紅衣男子臉上馬上閃過一陣肉痛的表情。他布滿的抱怨道,“陸淮起,你上次從我這裏搶走一盆朱砂紫袍我還沒跟你計較呢。你要是真的敢把‘黃粱酒’的配方給我貼到大街上去,我……我一定直接賴在你都督府裏,一輩子都吃你的喝你的,反正小就是賴定你了。”

紅衣男子說到這裏,像是又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又強調的對陸淮起說道,“還有,最後警告你一句,本公子已經不叫童萬金了。本公子現在叫童清風。清風朗月的清風,清風公子的清風。”

陸淮起卷密的長睫輕揚,眼裏露出一抹鄙夷,幽幽的說着。

“還是‘萬金’這名字比較襯你的氣質。”

“清風!童清風!你耳朵聾了嗎?”童萬金氣的不停的向陸淮起強調,眼看着馬上就要有跳腳抓狂之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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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陸淮起淡漠的看了一眼他,“我耳朵沒有聾,你不要說的這麽大聲,童萬金!”

童萬金被陸淮起氣的差點要吐血,但眼珠子轉了轉後,他拿着手裏的鎏金算盤又湊到陸淮起面前,不懷好意的挖苦他,“你陸大都督府裏不是有個小妾嗎,你放着你的小妾不陪,跑我這裏做什麽?”

一看到陸淮起的臉色微微有些變了,童萬金又不懷好意的說着,“我這春風樓裏迎來送往,這裏的客人可經常議論你和你的小妾。陸淮起,你說你一個別人眼裏的閹人,一大把年紀了不在宮裏找個宮女對食,你倒是盯上個小姑娘。你們兩差了十歲,你又長得非常老成,我即使沒有見過你那個小妾也知道,你們兩走在一起,肯定是老牛吃嫩草的場面。”

童萬金那是怎麽能羞辱到陸淮起他就怎麽說的。

而陸淮起現在最煩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提沈青黎的名字,“沈青黎”三個字馬上就能讓他聯想起那些“髒髒不堪”的YU/望。

童萬金和陸淮起是生死之交。當年他們還是從同一個國家裏逃出來的。往常他們也經常會互損,但通常都是他被陸淮起氣的七竅生煙時,而陸淮起依舊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淡定模樣。

但今晚……他很明顯的感受到在他提他的小妾後,他臉色變了!

而且變得非常的不自然。

童萬金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點,又眯着眼湊到陸淮起面前,“你怎麽回事?快跟我說說,你為什麽放着都督府不住,跑我這裏來?”

陸淮起狐貍眼輕輕一眯,纖密的眼睫輕覆,遮住了他眼裏的異色。

男人的心事,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和好友說。

他的默然,卻是讓童萬金心中浮起一個大膽的猜想來,“陸淮起,你該不會真的和你那小妾發生了點什麽事情,現在不知道要怎麽面對她了所以躲到我這裏來了?”

童萬金的臉色馬上就凝重緊張起來了,“你瘋了啊,你自己是什麽身子你不知道啊?你這些年隐姓埋名窩在西梁國朝堂裏為了什麽你自己清楚的啊。你現在做出這種事情,分明就是把你的軟肋交給你的小妾去了。”

很明顯,童萬金這是以為他和沈青黎圓房了。陸淮起眉宇間浮起一抹戾色。

“你亂想什麽啊?我和她之間并沒有你想的那種關系。我只是……最近有點心煩,到你這裏散散心。”陸淮起高冷的看了童萬金一眼。

童萬金半信半疑。

被他的目光盯着,陸淮起眼瞳一深,“你別看我了。快說說你這半年回去,那裏怎麽樣了?”

童萬金的注意力被他轉移,“陸淮起,那邊又沒有人見過你的原貌,當然不可能被拆穿的。不過我這次回西梁國時,那邊有傳言說你的父……”童萬金說到這裏馬上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陸淮起是最不想承認那人的,他馬上改口道,“那邊那位老頭子病重了,可能那邊很快就會大亂。”

陸淮起沒有說話,低頭看了一眼他面前的茶杯,又伸手重新給他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入唇內,這次總算是有淡淡的茶香了。

童萬金也拿起茶壺為他自己倒了一杯茶,一杯茶落了肚後,他心情也瞬間沉重了幾分下去,“陸淮起,那邊要是亂了,你在西梁國這裏也要抓緊些了。你要記得,咱們從來就不是西梁國人。你和你的那個小妾不要太過親密了……”

童萬金的這幾句話沉甸甸的砸在陸淮起心裏,陸淮起臉色一沉,再無言語。

兩人就此像喝水一般喝完茶壺裏的水。

……

慕雲珩身上的毒完全解除後,沈才人就更到太子這邊了。某日,沈才人探望完慕雲珩後,趁機拉住沈青皎的手腕,将她拉到一側,小聲的對她說道,“八皇子慕雲旭那裏我已經讓人動手了,他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沈青皎聽罷,乖巧的咬着嘴唇,感謝沈才人,“多謝母妃。母妃放心,兒臣以後一定好好照顧太子表哥。”

她說的誠懇真摯,沈才人又怎麽可能不相信她。

而沈青皎這時也趁機在她耳畔邊小聲的說道,“母妃,兒臣之前滑胎,雖經禦醫們醫治,身子骨好了許多。但偶爾還是會覺得氣血虛弱,兒臣便托人在宮外找了個游醫開了幾副調理身子的藥吃下。最近身子恢複得極為不錯。兒臣見母妃最近一直在為兒臣和太子表哥操勞,今日讓人把那游醫請進宮裏給您把把脈。”

沈才人欣慰的笑了。

難怪都說女兒是父母的貼心小棉妖。她的女兒就是她最貼心的小棉襖。

架不住沈青皎的熱情,沈才人被她拉着去了偏殿。偏殿裏,沈青皎嘴裏說的那個游醫早就侯在殿裏了。

那個游醫給沈才人行完禮後,面有猶色,但并未敢多語。等沈青皎命令他用金線給沈才人把脈後,那游醫才“噗通”一下就給沈才人和沈青皎跪下,“兩位貴人實不相瞞。草民除了略懂一些醫術外,還學了一些相面之術。”游醫說到這裏,目光又恭敬的看向沈才人,“才人,您剛才一進殿,草民就覺得您貴氣逼人。只是……您額頭無光,恐最近遇到了什麽麻煩。草民鬥膽向才人您提議下,讓草民給才人您相一次面。”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游醫,滿嘴的妖言惑衆。

沈才人心裏這樣想着,便皺着眉頭想讓人把面前的這個游醫帶走。托賈甄的福,她對這些游醫都沒有什麽好感。這次之所以願意讓個來歷不明的游醫給她探脈,也是看在她眉兒的份上而已。

沈才人剛要開口,那個游醫已經又語出驚人道,“才人,您的面相是大富大貴之相。只是與子女的緣分淺了些,尤其是與女兒的緣分……若是草民沒有相錯面,才人您的女兒……”

游醫的話聽的沈才人瞬間臉色一面,平靜的心裏掀起了萬丈波濤。

“這樣吧,你既然要給本宮相面,那本宮成全你。”沈才人打斷游醫的話,手一拂,讓殿中的宮人們下退下。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沈青皎身上,沈才人又做出笑眯眯的表情,“眉兒,你也先出去下吧。我和這位游醫有話說。”

沈青皎眼眸一動,和那個游醫迅速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但在離開前,沈青皎又走到沈才人面前,附在她耳畔邊低低的說着,“母妃,兒臣派人調查過這個游醫的身份,他絕對不是沈青黎那邊的人。”他只是她派來蠱惑沈才人的手下而已。

沈才人并沒有懷疑沈青皎的話。等沈青皎離開後,她冷着臉高高在上的對那個游醫說道,“你還從本宮的面相上看出什麽?”

那個游醫誠惶誠恐的擡頭,像是斟酌猶豫了片刻後才冒着殺頭的風險小心翼翼道,“草民相出才人您是……命中無皇子的命格……”

這話說的讓沈才人繃緊的面皮輕輕一抖。她陡然又大聲一喝,“大膽,你是誰派來的,竟然在本宮這裏妖言惑衆!本宮命裏沒有皇子,那本宮的太子是從哪裏來的?”

游醫被吓得“噗通”一下又給她磕頭,“才人,小的真不是什麽人派來的,真的是相了您的面才看出來這些的。就像太子妃殿下,小人一看到她的臉時,就知道太子妃的出身必定貴不可言,絕非現在的這般只是個小小安國公的嫡女這般簡單!”

沈才人極力的壓制住波濤洶湧的心裏。

“那你再根據本宮這面相說說看。”知道她眉兒身世的除了她、太子、她兄長以外,剩下的就是寧若顏主仆兩了。

太子和她兄長絕對不會把眉兒的身世告訴給其他人的。她的眉兒自己又不知道這個身世。寧若顏死了,寧若顏貼身的嬷嬷雖然至今下落不明。但她讓人在梁京城的各個城門口都安插了人。她只要一出現,這些人一定能把她抓住的。

面前的這個游醫應該不是沈青黎他們安插過來的。沈青黎他們要是知道了眉兒的身世,還用在這裏布局陷害她?早就跑去明懷帝面前告狀了。

到時候他們沈氏一門所有人都要人頭落地。沈青黎就能報仇了。

游醫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壯着膽子認真的看了沈才人的面相後,又說道,“啓禀才人,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您以前風光無限,可您有沒有覺得您最近的時運不算很好。草民從您的面相上推斷,您大概是遇到了克您的那個人了。”

沈才人面上露出漫不經心的表情,這個游醫越說她越心驚膽戰起來。

自從死的沈青黎又活着回來後,她就一直生活在動亂不安的環境裏。

所以游醫嘴裏說的那個克她的人就是沈青黎了?

“啓禀才人,克您的那人命格應該極為強勢,您若是想擺脫她對您的克制,只有快點将她殺死!她若不死,必定會克得您身敗名裂,家人慘遭厄運。才人您的餘生就不會有太好的日子可以過了。”

沈才人攏在寬袖裏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狀。如果是剛才,她還會有一點點的懷疑,懷疑面前的這個游醫是沈青黎派來的。

但游醫現在都把話說成這樣了,她可以肯定面前的人絕對不是沈青黎派來的

那沈青黎的存在,真的就那麽的妨礙她?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尤其是關系到她的家人……

沈才人抿緊嘴唇,眼裏迸出濃烈的殺意來。

她要不計一切的代價先殺了沈青黎。

想到馬上就要來到的端午節,沈才人熱血開始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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