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掉馬
第16章 掉馬
老子。
這是沈知念印象中賀風馳第一次自稱老子。
她的大腦像真的被燒壞了, 完全當機。
賀風馳手直接把她打橫抱起,咬牙切齒道:“別說八年,八十年都能認出你。”
這幾句話像是魔音缭繞在沈知念的腦袋裏。
但幸虧她燒糊塗了, 反正也無法思考多餘的,一路上就只有那幾句話在腦海中重複播放。
一番折騰, 到了醫院, 做了檢查。
幸虧賀風馳堅持要送她去醫院,檢查一下居然直接肺炎了。這個進度發展下去沒準明天就直接重症了。
沈知念直接辦理了住院手續。
陳醫生就是瑞華醫院的醫生,商量治療方案的時候, 她瞟了眼立在床邊的賀風馳,“我想單獨跟陳醫生說。”
賀風馳默着臉,轉身出去,關上了病房的門。
沈知念籲了口氣, 只要把她丢進醫院裏,他還算好說話。
病房內只剩下陳醫生和她兩個人,她跟陳醫生老實交代,“陳醫生,我切掉了脾髒, 免疫力很差。”
陳醫生擡眼, 打量了她一眼。
脾髒是人體的免疫器官,切掉後, 免疫力會大幅下降,不到萬不得已不建議切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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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切掉了,在這種病毒肆虐的時代, 對她的身體簡直雪上加霜。
難怪流感并發肺炎。
沈知念請求道:“在我主動找機會告訴賀總前, 請不要跟賀總說。病人個人隐私。”
賀風馳已經有了正常的生活,或許還有未婚妻, 她現在不想用太多過去的苦情去困擾他。
他們之間如果沒有進一步的可能,那些過往沒必要揭露。
陳醫生勸道:“賀總很關心你。”
沈知念:“我知道。可是那是我的隐私。有合适的時機我會告訴他。”
也可能再沒有合适的時機,他這輩子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陳醫生笑笑道:“好的,你放心我不會透露你的隐私。”
陳醫生跟她商量好了治療方案,就推門出去了。
房門打開,賀風馳雙手抱胸斜倚在門邊。
沈知念心虛地看了他一眼,立刻垂下眼,道歉道:“賀風馳,你要罵我笑話我都行,是我該受的。你在完全不知道對象的情況下許下的承諾,算是被我騙的,可以不作數。”
賀風馳走到她床邊,居高臨下地睨着她,滿身桀骜,卻說:“我許諾的對象是沈醫生,你是沈醫生不?”
是。
她低垂的眼睫一顫,他的意思是,還作數?
她擡起眼,一臉懵懵地看着賀風馳。
她發着燒臉蛋潮紅,眼底潮濕暈出可憐又豔麗的紅眼尾。
賀風馳垂眼看她,語氣平平,“那就安心養你的病。說了一輩子信守承諾的,我不會食言。”
這時,陳醫生拿了藥水進來。
賀風馳讓開,陳醫生給她挂上吊瓶,“控制得很及時,應該問題不大,早點休息吧。”
賀風馳看了眼時間,真的太晚了,對沈知念平靜地說:“別胡思亂想。過去的事我沒那麽小氣。好好休息。”
沈知念點點頭,心情複雜卻也知道實在太晚了,他需要休息,她也越來越乏力,“晚安。”
賀風馳沒再多說什麽,卻連夜轉了院,住到她樓上病房。
折騰了一番辦完住院手續。
他想就在樓上,萬一緊急情況他可以立刻下來。
本來覺得天都快亮了,睡不睡都無所謂。
但是,想起沈知念說要他做一輩子的靠山。
他還是拿了一粒助眠藥吞了睡覺。吩咐完陳醫生有情況立刻叫他之後,他才睡覺。
沈知念這邊,液體滴滴答答緩緩進入她的身體,時間慢慢流逝,一股乏力困倦感襲來,她睡着了。
沈知念沉入夢鄉,光怪陸離的畫面襲來,畫面最終定格在一幢奢華的大別墅裏。
整面鏡的寬敞舞蹈房。
少女滿身是汗,柔軟的發絲濕漉漉地貼在飽滿光滑的額頭上,臉頰緋紅豔麗,氣息微喘,一遍一遍笨拙又認真地跟着少年動作。
不知怎地少女的雙腳笨拙地絆倒,險些摔倒。
少年眼疾手快地摟住她的腰。
氣氛分明旖旎缱绻,好像要發生些什麽,少女自己都這麽認為,少年卻很快将她扶正,離她兩步遠。
“休息一下。”他席地坐下,曲腿恣意擰開礦泉水瓶遞給她,又給自己開了一瓶。
少女因為剛才的親近有些緊張,見他那麽坦蕩紳士舒了口氣,接過礦泉水瓶還是有點沮喪,“我好像四肢不協調,不然,還是去跟學校說清楚吧?別人幫我瞎報也不是我的錯。這樣下去跨年文藝晚會我上去也是丢臉。”
少年擡眼鼓勵她,“這才哪兒到哪兒?沈知念,你才練了一個星期就放棄了?人家就是捉弄你讓你出醜幫你瞎報名,你甘心就這麽認輸了?我看你挺有天賦的,很有節奏感。況且,你喜歡跳舞的吧?喜歡,我就教你。”
兩人喝水休息了一會,少女臉上洋溢着笑意,揮灑着汗水,一直練到夜深。
少年停下動作,“宿舍快關門了。我送你回去。”
少女收拾了一下包,跟着少年走出舞蹈房。
到客廳的時候,見到了少年的父母。
“沈同學要走了?下次再來玩。阿馳要看着她上宿舍樓,太晚了學校也不完全安全......”
畫面中的賀家父母的面容逐漸模糊,畫面一轉。
她躺在醫院裏,高燒,萎靡,稍微有神志地時候打開了手機,迷迷糊糊地接到了室友的電話:“念念......你知道嗎?賀風馳的爸媽,死了......”
玻璃窗上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持續不斷地吵醒了沈知念。
沈知念側眸望去,竟然是雪子崩落在窗戶上。
天亮了,但是灰蒙蒙濕漉漉的,外面下起雨夾雪......
有一瞬間,她分不清是八年前還是現在,像是重回了那時候。
她眼珠子緩慢轉動着,打量病房。
噼裏啪啦的清脆聲響不斷砸落。
天氣陰沉,雪水縱橫在玻璃窗上,幹淨的玻璃窗一片斑駁交錯的濕痕,像冰絲網般攏住她的心髒,冰涼壓抑窒息。
沈知念抿唇,忽然就情緒很難控制。
居然夢見了賀風馳.......
她剛進大學不久,就被評為校花,意外得知有人背地裏幫她報名了學校跨年文藝晚會。
她哪會跳舞?
本來如果臨近晚會才發現她也報了名,這事就麻煩了。
幸好賀風馳早早得到消息,說還有兩個月,他可以教她。
而那時,她正因為穿衣樸素,甚至都是表姐的舊衣服都大了一號,而被嘲到學校論壇。
她自卑怯懦到骨子裏。
躲在學校某片陰暗的牆角蹲着哭,她心裏很難受,她以為她好不容易擺脫了霖州的噩夢,拼命努力給自己換片澄淨明媚的天空,沒想到,到了F大,居然還被公開嘲到論壇上。
什麽全國最土校花。
校花是他們投票的,照片是不知道誰拍的,最後卻要讓她來承擔被嘲弄譏笑的後果。
她心底陰雲密布,像是被囚禁在黑暗四處是暗牆的小醜,撞得頭破血流也永遠走不出那片暗牆。
到了F大,她依舊要被譏笑嘲諷嗎?
口袋裏手機鈴聲不斷地響,她都沒有管,賀風馳循聲找到了她。
他蹲在她面前,說:“跳就跳,兩個多月,努力一下,讓全校同學看見最耀眼的你,讓他們閉嘴。”
“我不會跳。”
“我教你。”
她時常會去賀家練舞。
賀風馳教她跳舞的時候很規矩。
從來不在他家裏教她跳舞時對她逾越。
教跳舞就是教跳舞。
或許是怕她不敢去吧。
去得多了,賀風馳的父母撞見的次數也越來越多,跟她也越來越熟稔,很客氣很友好。
兩人雖然都上了年紀,但看起來高貴優雅又神采飛揚。
誰想到會在那時候忽然去世。
沈知念一直以來被壓抑的情緒忽然失控,她也難以想象那時候的賀風馳不過一個少年,是怎麽熬過來的。
不僅要承受父母乍然離世的痛苦,還有那麽多老奸巨猾又喪心病狂的人圍剿他,他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年怎麽踽踽獨行跟他們抗衡的。
沈知念忽然很想他,想離他近一點。
她去不了華興醫院,但此刻哪怕電話也好。
這時,賀風馳家的阿姨拎了早餐敲門進來,“沈姑娘,賀總一日三餐都讓人幫您準備了。醫院裏叫不進外賣,不用讓人幫您買了。”
這阿姨沈知念認識。
沈知念怔住,“謝謝楊阿姨,這麽多都是給我的?”
她手上拎了兩袋子。
楊阿姨說:“另一袋賀總的,賀總昨晚連夜轉院了。就在樓上病房呢。我給他送上去。”
沈知念瞳孔放大。
就在樓上病房?沈知念不打賀風馳電話了。
囫囵吞棗地吃了早餐,就往樓上去。
真的離賀風馳的病房越來越近的時候,才恍然發現,自己連開場白都沒有準備好。
她拖着步,緩緩往他病房走去,卻發現自己怎麽都想不好開場白。
甚至連此行的目的都沒想好。
她只知道,她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已經到他門口了,她愧疚心作祟,也不準備退縮。
門忽然被推開。
一個打扮精致時尚皮膚白皙五官很清秀的姑娘從他病房裏出來。
姑娘被門前杵着的沈知念吓了一跳。
四目相對。
沈知念神色怔怔。
“嗯?您是?”姑娘緩過神來,很客氣地用了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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