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可能是……

可能是……

“沒錯。”傅星突然笑了,他将烏嘉的手抓得更緊,感受着那熟悉的溫度,繼續道,“對月亮來說,最重要不是完美,而是星星。”

圓滿的月亮固然明亮皎潔,但沒有周邊星辰,也只是孤獨高懸于黑夜。

手上收緊的感覺難以忽視,烏嘉的耳朵泛起熱意,他點點頭,有些局促的移開了目光。

似乎突然安靜了下來,空氣種漂浮着微妙的熱意,四周的蟲鳴聲開始變得有些聒噪,它們肆意叫喊,發洩着心中的欲望,比人更坦誠。

烏嘉只覺自己的體溫一直在上升,他想把外套脫下,但兩只牽連在一起的手不允許他進行這個動作,只好生生忍下心中熱意,将注意力四散。

——蟲在鳴,樹在搖,心在動。

“嘉嘉。”

“星星。”

兩人同時開口,對上的目光開始了直白的拉扯,幾聲蟲鳴後,烏嘉率先敗下陣來。

他輕吐一口氣,露出了一個笑容,對傅星道,“你先說。”

傅星微微點頭,他慢慢松開了那只不知道握了多久的手,退後一步,神情嚴肅的看着烏嘉。

或許是因為,那雙一直輕盈的眼眸忽然變得過于鄭重,讓烏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傅星那雙眼,以至于他沒太感受到手的空落,而是開始不由的緊張起來,就連呼吸也開始變輕。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滿載愛意的眼,一動不動盯着眼前的少年。傅星在烏嘉的眼裏看到了很多東西,期待、擔憂、害羞、緊張、唯獨沒有看到退縮。

“可能是一起回家的路上,可能是在拉着手狂奔的時候,可能是在上課的教室裏,可能是坐在你身旁的過去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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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一句,傅星将兩人六年的點滴說出。回望過去,除了那跨過了時間,也能讓人嘴角不禁勾起的喜悅,還有道不盡,也藏不住的悸動。

好像在最開始初遇時,兩人的眼中,就只剩下了彼此。

“可能是,遇見你的那一瞬間。”

傅星上前半步,拉住烏嘉垂在身側的手,他小心翼翼将烏嘉兩只手齊牽起,緩緩舉高,舉過了心口,舉到了唇前,然後虔誠的閉上了眼。

他在漫天星月的注視下,輕吻了那冰涼的指尖。

像是一點熔岩落在手上,穿過了肌膚,燒到了骨頭,那奪命的溫度直直蔓延到蜷縮。烏嘉瞳孔顫動,呼吸也不由得停滞,這是他無法思考的問題,也是不願思考的問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星終于睜開了眼,他不敢注視烏嘉,那一吻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勇氣。他低着頭,紅意已經蔓延到了兩人的指尖,炙熱的紅交纏在一起,讓他思緒沸騰。

直到現在,他依舊沒有感受到烏嘉的半分抗拒,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因為他不知道烏嘉究竟是喜歡他,還是不忍拒絕他。

“我想了很久,我該怎樣跟你告白。”

傅星低着頭,語氣比方才輕松了些許,但依舊半繃着,他繼續道,“我最後想到了一個,你或許會喜歡的方式。”

“還記得那條撤回的信息嗎,我說過,考完試告訴你。”

說完,他便擡起頭,對上烏嘉那雙略顯無措的眼睛,緩緩開口,“我發的是……”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多麽希望我是星星你是月亮,在每一個夜晚裏相互輝映着潔白的光芒。

這是那天烏嘉錯過的詩,也是傅星輾轉反側一整夜也沒能說出的心情。他擔心自己被拒絕,也擔心會影響到烏嘉考試,掙紮之下,還是撤回了信息。

雖然他撤回了消息,但他撤不回自己的情感。

傅星是一個直白的人,他從來不會給自己留下遺憾,因為他從小就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麽,也會堅定的朝自己的目标邁進。

他确信,烏嘉就是他的必需品,一輩子的必需品。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從長計議,一點點達成自己的目标,現在也不是最好的時機,他們還太不成熟,他們還需要成長。但洶湧的情感像海浪一樣,一次次吞沒了他,在巨浪的摧殘中,傅星難以為繼,他終于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朝烏嘉伸出了求救的手。

烏嘉從前一直以為,傅星就是天上發光的繁星,而他,只是挂在傅星旁邊的一輪殘月,靠着從太陽那偷來的光,有了與繁星共明的機會。

殘缺的他本是自卑的,卻因為繁星日複一日的照耀,有了變圓滿的勇氣。

“好。”

烏嘉抓住他的手,笑着答應了他。

溫和的月光與繁星的光芒交融,漫撒在兩個牽着手的少年身上,為他們鍍上潔白的光,為他們照亮了眼前的彼此。

“嘉嘉,你真的答應我了?”回去的路上,傅星還有些飄忽忽的,他緊緊拉住烏嘉,生怕人跑了。

烏嘉臉上紅暈未消,看上去也有些恍惚,但聽到傅星的詢問,他還是認真的點點頭,紅着臉嚴肅道,“我不騙人。”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傅星有些失常的反複喃喃,事情有些過于順利了,簡直不像真的。他嗖的轉頭,盯着身旁的烏嘉,愣愣開口,“我能親你一下嗎?”

烏嘉聞言,渾身一僵,停下腳步,難以置信道,“……什麽?”

傅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連忙補救道,“我随口一說……”

“這是可以随口說的嗎?”烏嘉更是震驚,他活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談戀愛,原來戀愛是這樣談的嗎?

“不是!”

傅星不知所措站在烏嘉面前,也是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一張嘴就是給自己潑黑水,嘉嘉不會從此對他改觀,認為他就是一個這樣輕浮的人吧。

“我就是開心傻了,想确認這是不是夢……”傅星垂下頭,自暴自棄靠在烏嘉肩上,低低道,“如果是夢的話,這時候也該醒了……”

“我不是這樣草率的人。”

傅星拉着烏嘉的手,像只失落的大狗一樣靠着他。烏嘉被他委屈的語氣逗笑了,擡起手摸了摸肩上毛茸茸的頭,溫聲安撫道,“知道了。”

這個姿勢,傅星正好看見烏嘉細白的脖頸,感受着頭上的撫慰,他吞了吞口水,有點想……咬住。

“如果你真的很想的話……”見傅星埋在他肩上久久不肯擡頭,烏嘉只好紅着臉妥協道,“親臉可以嗎?”

傅星聞言,咻的擡起頭,他頂着滿頭亂翹的卷毛,看着烏嘉,呆道,“真的嗎。”

“嗯。”烏嘉點頭,沒敢直視傅星,紅着臉嚴肅道,“親完就回家吧,很晚……”

話音未落,傅星已經啃上了他的臉,溫熱的觸感弄得烏嘉愣在了原地,一時間沒能給出有意識的反應,直到那溫熱的感覺忽然變得有些硌人。

等傅星退開,烏嘉摸着自己留下牙印的半張臉,陷入了沉思,親臉是這樣親的嗎?

傅星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又擡頭看看天空,然後道,“是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嘉嘉,明天見。”

說完,傅星退後兩步,依依不舍轉身,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烏嘉捂着臉見傅星走遠後,便也轉身回家,還沒走兩步,身後又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還沒等他回頭,傅星已經從後面抱住了他,急速跳動的心髒從背後傳來,他緊緊圈住烏嘉,呼吸急促的開口,“我忘記給你一個東西了。”

傅星前面的手緩緩打開,裏面的東西看得烏嘉不由一笑——是一顆黃色奶糖。

是故事開始時,那顆黃色的奶糖。

烏嘉笑着擡手拿過傅星掌心糖果,認真道,“謝謝。”

傅星沒有出聲,而是就這樣抱着烏嘉,在昏暗的路燈下,兩個重疊的影子安靜了很久,直到燈下飛過幾只循光的飛蟲。

他終于放開手,對回過頭的烏嘉笑着道,“晚安,好夢。”

“好夢。”

烏嘉含着他最喜歡的糖,獨自走回了家。

身後再沒有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關上門前,看向了那個月光下的路口,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宋玉溫和烏常輝此時已經睡熟,烏嘉盡量放輕動作,慢慢的回到房間裏,他在書桌前坐下,長長呼出一口氣。

事情似乎發展得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平坦的道路一下子好像變成了狹窄的獨木橋,一走錯,就是萬丈深淵。

但烏嘉并不害怕,或許是因為,他以前總是設想獨自顫顫巍巍的走獨木橋,所以當腳下的路真的變得危險時,他反而适應了。

又或許因為,他明白了自己雖然走的是獨木橋,但周邊深淵之上,還有一張足以救起他的大網。這張網用愛意織成,而織出網的,是爸爸告訴他的“你就是我們的寶物”,是媽媽任他依靠的肩膀,是傅星給他的黃色奶糖……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窗外的月亮上,不由的起身,走到了窗邊,望着如水夜色,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手機響起提示音,将烏嘉思緒拉回,他點開一看,是傅星更新了一條朋友圈。

是一張繁星與明月相互輝映的照片,配文: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烏嘉看着那張照片,怔愣了片刻,随即勾唇。他認出來,這張照片并不是今天晚上的夜色,而是上次他發給傅星的照片,而那張照片之下,是傅星撤回的詩。

那天沒能傳達的心情,終在今天說出。

傅星朋友圈下的點贊和評論逐漸多了起來,有笑他酸氣,有問他是不是有什麽情況,還有誇他攝影技術好的。烏嘉猶豫片刻,最後在熱鬧的評論區隐蔽的打出一個字。

好。

打完字後,烏嘉臉有些發熱,他平複片刻後便放下了手機,打算去洗澡,放下外套前他習慣性的掏了掏兜,摸到了一張塑料紙。

他掏出這張黃色糖紙,揉捏了一下,并沒有丢進垃圾桶,而是坐在桌前,熟練的将糖紙壓平,然後從書桌下掏出一個大牛皮紙盒。

打開盒子,裏面赫然放着一疊疊各色糖紙,其中最多的,就是他手中這種黃色的奶糖紙。

這麽多年,傅星送他的每個糖,他都會在吃完糖後将糖紙留下。

愛意總是有跡可循。

烏嘉将糖紙小心收納好,像是放什麽稀世珍寶,收好後,便把盒子蓋好,放回了原位。從收下那顆糖開始,好像就有什麽開始發生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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