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 32
chapter 32
嘴上嚷着睡覺的人,其實困意全無,不過是天聊不下去,找了一句托辭。
但話是她提的,還不得不裝出一副老實樣,半天都不敢翻動。
直到身邊的呼吸逐漸勻稱,生等陳渙之睡熟了,曲疏月才小心的轉了個身。
天邊月挂疏桐,雨後的水霧汽暈濕着散開,曲疏月呼吸又緊又澀,借着一點微薄的光亮,端詳他的臉。
陳渙之睡着的時候,面容輪廓都比白天要溫和,不那麽有棱有角的。也的确比小時候,添了幾分難得的沉穩氣。
她伸出一根指頭,輕輕點上他的眉心,從左滑到右,又折回到鼻梁上來。
曲疏月樂此不疲的,玩着這麽個幼稚無聊的把戲,像個孩子。
身下柔軟的床墊托舉着她,一顆心也如鋪疊在軟雲上,浮浮蕩蕩。
她甚至不知道,後來自己是怎麽睡着的,也許玩累了。
還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曲疏月發現自己被悶得喘不上來氣,整個頭都埋在被子裏。
她啊的一聲,伸手一扯,大口呼吸新鮮空氣的同時,睜開了眼。
面前昏蒙蒙的光線,有一副勁瘦的身軀從浴室走出來,嘴裏叼着一支牙刷。
陳渙之好笑的看她:“怎麽,鴕鳥肯出來了?”
她騰一下坐起來,一肚子氣的揉了揉頭發:“你也不幫我扯掉,就看着我埋進被子裏去。”
曲疏月哪兒哪兒都好,唯獨在起床這件事上,氣特別重。
陳渙之的性子,也不能夠由她随便冤枉。他說:“曲疏月,你起床氣不要太重了啊,我幫你扯過的,是你自個兒非要鑽進裏面。”
“......哦。”
她再沒話好說了,默默掀開被子下床。
顯然,曲疏月忘了她膝蓋上的傷,下來時,那幾步道走的別扭極了。
她忙扶住床尾凳,卷起褲腿,坐下來吹了吹。
陳渙之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檢查了一遍傷口。
他口裏含着泡沫,說話囫囵不清:“沒事,一會兒給你上藥。”
曲疏月說:“昨天醫生說的時候,我都沒注意聽,他怎麽下醫囑的來着?”
陳渙之像早就料到:“我聽清了,您好好坐着,別亂動就行。”
話音剛落,他又聽見一句得了便宜仍賣乖的哦。
曲疏月就是這麽個人,對自己不感興趣的所在,第一遍總是不入耳的。
物理課上她永遠都在跑神,時不時的,就要被黃老師拎起來答題。
她答不出,總是用迫切而焦灼的求助眼神,看向身邊的陳渙之。
不出意外的話,看了他伸過來的紙條,照着念一念,一般她都能平安坐下。
只不過黃老師火眼金睛,笑着說一句:“疏月,你的槍手很厲害啊。”
全班人心知肚明的笑起來。曲疏月臉都紅了。
但臉紅歸紅,心卻像泡在了蜜罐裏,舀起一勺來,甜滋滋的。
她閱讀理解總是接近标準答案的人,想破了頭,也只能把諸如此類的狀況,稱之為明目張膽的偏愛。
從此,便在陳渙之的身上更加用心思,但事與願違,人家公子哥兒中意的另有其人。
這麽難堪,叫曲疏月怎麽不氣?怄都怄死了。
但她再肯惱火,也不會去指着陳渙之問,我到底哪一點不如李心恬?你說給我聽啊。
打死曲疏月,都做不出來這樣自輕自賤的事,她做什麽要同別人比來比去?
她就是她,哪怕陳渙之不喜歡,也不代表李心恬就比她強許多,左不過各花入各眼。
就算她因此錯過了某個關鍵的良夜,但是,誰又能認真責怪一個小姑娘的自尊心呢?
曲疏月洗漱完,坐到樓下,朱阿姨招呼她吃早餐。
陳渙之和她一起下來的,手裏提了一袋子外敷藥,說:“阿姨,吃飯先等等。”
曲疏月把裙子掀到大腿上:“你輕點啊。”
“知道。”
陳渙之坐在榻邊,用藥棉蘸了碘伏,先給她擦拭一遍。
大部分傷痕都已經交了口,不像昨天似的,看起來血肉模糊得吓人。
曲疏月有點擔心:“等愈合之後,應該不會留疤吧。”
她剛預定了幾條短裙,都已經在店裏由設計師量了尺寸,明年春天才到貨的。這種高定裙的時間一般都比較長,基本都要跨季。
陳渙之說:“注意忌口的話,不會的。”
她又問:“啊,那都有什麽不能吃?”
他仔細給她抹着藥膏,還得一邊答她的問,擡眼時用了三四分力:“你就從來沒摔過跤?”
曲疏月:“......摔過,忘了。”
陳渙之嘆聲氣,還是一樣樣告訴她:“不能喝酒,不要吃生冷的食物,還有一些發物。”
曲疏月本來還想問,發物具體有哪些?但看陳渙之那個樣,又把嘴閉上了。
上完藥,陳渙之扶她到餐桌邊,兩頭擺着軟爛的瘦肉粥。
曲疏月撇開他坐下:“不用扶,我走慢一點,自己能行。”
朱阿姨把各色小菜鋪開,捎帶交代上一聲:“渙之,夫人讓我提醒你,中午要去祝家喝喜酒,他家小孫子百天。”
陳渙之攪着勺子,點下頭:“好,我沒忘。”
曲疏月吃了一口粥,擡頭望一眼他:“是你爸那位老上級?”
對面喝湯的人,悶聲不響的,緩慢點一下頭,又伸筷子去夾苔菜。
祝家在京中盤踞許多年,勢力盤根錯節,子孫四代,為官的、經商的都不在少數。
他家小金孫百天,想必也不會造太廣的聲勢,這麽點歲數的孩子,再大又能又多大的搞頭?
不過是借了這個因由,擺上幾桌客酒,緊着大人的交際往來。
那麽能到場的人,不是祝家歷來看重的,就是着意拉攏的對象。
陳紹任如今還在任上,要避嫌,遮捂着不肯去,全把人情擔兒子肩上。
她是陳渙之的太太,這樣大的場合,不好丢給他一人應付,總歸要露一面。
曲疏月問:“那我是不是也得去?”
他渾不在意的:“你要是不願去,我就說你在家裏養傷,沒關系。”
她手上捏了勺柄,低着頭,半天沒說話。
摔傷這樣的理由說出去,會惹出多少是非來?搞不好,引得一幫人特意來瞧她。
本來她嫁給陳渙之,就已經有不少人私下裏議論,說她今非昔比了。
上回曲疏月回家,聽她小姑姑模仿起來,那語氣,怎麽聽都覺得酸倒牙。
要再托大不肯去,那起子人嘴皮子上下一碰,不知道又要編排出些什麽。
光是想想,就覺得煩透了,不如過去了事。
曲疏月默了默,說:“不用,我樂意去。膝蓋不要緊,走慢一點就好了。”
陳渙之嗯了一聲。仿佛這件事本身,就不值得商量來讨論去。
這倒是事實,祝家的權勢地位遠在曲家之上,但和陳家還差了一截。
她平日裏,聽爺爺籌劃人情世故慣了,聽見姓祝的,連曲慕白都得打疊起精神,久而久之,曲疏月也對他們家,有了層道不明的敬怕在。
但陳渙之不用。他從來就不必特意給誰面子。
吃完飯,陳渙之就去了他書房裏忙,埋頭在圖紙堆裏,一直到房門被敲出三聲響。
書房是有很強私人屬性的地盤。一般來說,他關上門獨自在內時,曲疏月從不會來打擾。
他擡頭看了眼時間,快開宴了,他太太是來提醒他的。
陳渙之關上電腦,站起身走出來,打開門時,眼前陡然一亮。
曲疏月換了件紗質的白綢長裙,一字領的樣式,她的頭發绾起來,精致的鎖骨上盛着串珍珠項鏈。
她捏着裙擺,稍稍歪斜了一下上半身,那副純然模樣,宛如枝頭欲墜的白玉蘭。
曲疏月歉疚的笑:“呃,到時間了好像。”
像是有點抱歉打擾到他。
陳渙之注視着她,喉結微滾:“好,走吧。”
祝家的園子在京市的東城,旁邊是一座王府,漢白玉的西洋門上挂了牌子,一道鐵栅欄的窗口,進去參觀要買票。
祝弘文結婚時,曲疏月人還在國外,并未随爺爺來祝賀。今天這一趟,算頭一遭過門送禮,以陳家兒媳婦的身份。
暨叔把車開到園門口,在兩對敦厚沉實的威武石獅子旁,陳渙之先下了車。
他利落系好西服的尾扣,打開車門,朝裏伸出一只手給疏月。
她把手放在他掌心裏,很快就被牢牢握住,借着他的力道走下來。
兩扇紅漆門大開着,隔着一方色澤蒼翠的太湖石,聽見裏頭絲竹之聲。
曲疏月挽着他,提了裙擺走上臺階時,一瞥眼,瞧見陳渙之領帶松了。
她停下來,拽了拽他的手臂,陳渙之回頭,也沒說一句話,就看着她。
庭院內站着幾個公子哥兒,就這麽遠遠的,看着這兩口子對視幾秒後,曲疏月盈盈笑着,伸手給他理好了領帶。
她縮回手,平直的垂落,怨怪了句:“出門那會兒,你是怎麽系的?”
陳渙之挪開目光,輕咳一下:“我随手打的,不是你一再提醒我,趕時間嘛。”
那當中有幾個是剛從國外回來的,和陳渙之從小在一個院兒裏長大。
只是沒趕上吃杯喜酒,因而并不認得新娘子,有的甚至不曉得他結了婚。
沈宗良手裏擎支煙,眉眼被白霧朦胧罩着,笑起來不似凡人:“渙之都結婚了?”
還是唐納言做足了禮,風度翩翩的,向衆人介紹了一番:“這是曲家的大小姐,疏月,現在是渙之的太太。”
唐沈兩家歷來是風頭盛的,和聲名鼎沸的陳家不相上下,大院裏從來分不出高低。
陳渙之再目中無人,也不敢在他們兩個面前拿大,微微點頭致意。
這二位教養極好,也不跟其他人似的,一味在外面胡來。
這幾年,曲疏月也只在這樣正式的席面上,恭敬和他們打過兩個簡單的招呼。
今天也不例外,知道他們哥兒幾個有話要說,曲疏月笑着讓了讓:“我先去看看寶寶。”
陳渙之點頭,囑咐說:“禮都帶上了嗎?”
曲疏月說帶了,再朝他們略一欠身,穿過八角門走了。
等人離開,沈宗良才給陳渙之打發了支煙:“好一個曲小姐啊。”
彎彎曲曲,九轉回腸的柔婉,像眼前這汪池水。
陳渙之接了,又借了沈宗良的火點燃,偏頭吸上一口。
他緩緩朝外側吐個煙圈:“我聽說,過了年,宗良哥就要去江城了。”
“江城是個好地方,老爺子做過一陣子父母官。”沈宗良籲了口煙,一身輕松,不像個快赴任的模樣: “這不,趁着我人還在京中,什麽場合都願意差遣我。”
唐納言知道他那點心思,故意點了一句:“怕不是因為沈伯父待過吧。”
陳渙之雖從不多話,但對身邊這些哥們兒心中陳年的舊疾,也有五六分的數。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個董西螢,多少年了他都放不下。
沈宗良微勾了下唇角,笑着向唐納言道:“小齊是不是回國來了?”
陳渙之聽的一愣,旋即失笑:“這有些人,是一點虧都吃不得!”
唐納言手裏夾了煙,眉目清隽的站着,水光粼粼間,神情并無半分變化。
他永遠是一副寧靜而鎮定的樣子。哪怕此刻談起的,是正和他別苗頭的妹妹,他愛而不得的具象。
唐納言淡笑一下:“回來了,我爸媽張羅她相親呢,忙得很。”
這下真捅他心窩子了。
沈宗良不好再說,把話題引到陳渙之身上:“還是渙之好,年輕輕的就結婚了,省了多少事。”
不料,新郎官也一副有苦難言的樣,深籲了一口煙:“哪就那麽容易了。”
唐納言聞言擡頭,問起緣由來:“怎麽,曲院長家的大孫女,涵養好是出了名的,還不合你的意?”
陳渙之略仰起下巴,望見湛藍天邊咕咕唧唧的,飛過一群家養的白鴿。
他笑得奇怪:“她就是涵養太好了。”
她就是涵養太好,從來不肯說一句半句的是非,讓人永遠不知道,她心裏都在悄悄琢磨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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