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當老板的第一天

當老板的第一天

方彥昊拿到地契的當晚，又是難以入眠，一直想着接下來如何發展才好。想到興奮之處，又從床上爬起來，都記在紙上怕自己忘卻。

一大早丫鬟伺候過穿衣，囫囵着吃了些早飯就出門去了瓜田。現在心情已經與以前大不相同。以前那是別人的，現在忙的都是自己的事。

”二叔，早。”方彥昊大老遠就看到張二叔，興奮的打起了招呼。

張二叔趁着太陽沒出來，正在清理地裏的雜草，雜草基本上需要每天都過一遍，否則要影響西瓜長大的。瓜長得好，才能賣得出去，賣得出去才能有收入。

聽到有人叫自己，彎腰的時間久了，佝偻着的腰緩緩才能直起身，看到方彥昊這麽開心，自己也笑着打了招呼，“方少爺這麽早過來呢，吃過早飯了嗎？”

方彥昊已經走近，才看到張二叔在除草，他幫不上什麽忙，主要是來指導瓜田未來的發展的。

“二叔，這瓜還能賣幾個月？”

二叔手上的功夫沒有停，腦子裏想了想後回答：“現在是農歷七月了，最多賣到八月底，基本就沒有了。今年還是老天爺賞飯吃，沒有什麽雨水，要不然呢，收成不好說。”

“二叔今天不去鎮上嗎？”

張二叔擡起頭說道：“去，我等狗子過來我就走，趁着現在太陽還不大，再晚一會兒，那日頭毒的能曬死人。”

方彥昊與二叔打了聲招呼，自顧自得四處看看。二叔家的瓜田占地有個三、四畝，這一家子老的老，少的少，要不然就是女子，能頂上用的确實不多。每日起早貪黑，賺得都是辛苦錢。

商人之所以越來越富，都是利滾利，滾出來的。如果只靠着這幾畝薄田恐是一輩子都只能維持溫飽。

“哎，方少爺……”遠處傳來了張二叔的聲音，不知不覺方彥昊就走了快一裏路，聽到聲音才反應過來，大概是張二叔要走了，與他打聲招呼。

一路順着瓜田的水溝道向前走去，西瓜個個又大又圓潤，今年收成應該不錯。看夠了西瓜，擡頭望去，正好看到黃狗叼着根野草緩緩走來，即使如此懶散的神情也有一種讓人看不停的感覺。許是早上還有些微涼，那黃狗終于規規矩矩穿着衣服，他竟然長舒了一口氣，這個反應讓他有些詫異。

等方彥昊走到地頭的時候，黃狗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做什麽，下意識的就問出了口：“你在做什麽？”

黃狗頭也沒擡的說：“發現了個老鼠洞，堵上。”

方彥昊好奇不已，轉過身去，确實看到黃狗正在拿土疙瘩塞到一個窟窿裏。

“你怎麽知道這是老鼠洞？”他左看看右看看，地上的洞沒有百個也是八十，他怎麽看不出來哪個是老鼠洞。

黃狗一臉驕傲地說道：“這是勞動人民的智慧，您這少爺不懂。”

“哦？那我倒要虛心請教了，老師。”

黃狗掃了他一眼，看他那認真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便指着地上的洞和他說：“看到了嗎，這個洞口圓的規則，不像旁邊那幾個，”說完随手指了一下附近的幾個洞，“那幾個有大有小，太小的老鼠鑽不進，太大的老鼠也沒必要挖。”

方彥昊還真的走過去認真看了看那幾個洞，确實如同他所說，最小的只有拇指那麽小，大概是下雨或者其他昆蟲弄的。最大的有碗口那麽大，估計兔子、野雞之類的可以鑽進去。

看完了洞，又跑回黃狗身邊說：“還有呢？”

“老鼠打洞洞口一般非常圓，一看就不是自然形成的。你再去看看那幾個的洞口如何？”

方彥昊又跑了過去，仔細對比研究了一番，确實如他所說，有些洞口如同葫蘆，中間還收着腰。有些洞口如潑的水，四散開來。但是有些看起來還挺遠的，他辨別不太出來。”

“我看那邊也有幾個圓的，還有什麽方法能看出來嗎？”

黃狗從地上随手撿了根半米長的小棍子，遞給方彥昊，“你拿棍子戳戳看。”

方彥昊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拿着棍子伸進了黃狗面前的老鼠洞裏，有些驚訝，棍子瞬間下去一半，他吃驚地看着黃狗，不解其意。

“老鼠在地裏打洞，是為了偷吃的，偷來的吃的總得有地兒藏，所以這洞深。”

這下方彥昊算是徹底佩服了，拿着棍子跑去戳其他洞了，沒想到有些也挺深的，他又有些不解的回到黃狗的身邊問他：“我怎麽發現其他的也有深的，你怎麽就确定這個是老鼠洞？”

黃狗坐在八仙桌旁邊，喝了杯涼茶後，向着剛才老鼠洞的方向指了一下，對他說：“因為我剛才看到老鼠進去了。”

方彥昊：“……”

被擺了一道！

随手甩了自己手裏拿着的木棍，黑着個臉坐了下來。

只聽到旁邊黃狗笑開了花，捧着肚子說：“我說你這孩子心眼怎麽這麽實誠，你這樣的還做生意，不得被人坑傻了。”

方彥昊掃了他一眼心想，會不會被別人坑傻他不知道，但是被你坑傻我倒是有些信。

“你說誰孩子呢，我倆同輩，可以字相稱，以後不要再叫二少爺了，叫我博明就行了。”

“博明？何字？”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出自《中庸》，我取其中博、明二字為字，常勉勵自己。”

黃狗點點頭：“确實好字。”

“你呢？”

黃狗只是一笑，說道：“農村家的野孩子，哪有什麽名啊，字的，賤名黃狗而已。”

方彥昊并不死心，接着問道：“你生來父母沒與你起名字嗎？”

“起了又如何，父母早亡，無依無靠。我與我家二黃相依為命，遨游天地足以。不願受些虛名所困。”

不知為何，方彥昊總能從這個十六歲少年的臉上看到不屬于這個年紀的表情，許是家境清寒，從小便感受到了人間冷暖，所以早早的有了成人才擁有的情緒。

嘆一聲老天不公，這是他第一次有了為別人努力的想法，想盡自己所能幫助別人。

送走了二叔，方明昊也沒有多留，他還要趕着去鎮上的鋪子看看。

。

溫縣共有八個鎮，水牛鎮正是他們現在所在的鎮，因為祖宅在這邊，所以水牛鎮也算是他們方家的開山之鋪，靠着最初的茶葉鋪子，一步步買下周圍的店鋪，吃喝玩賭應有盡有。

一下馬車，便看到了“方家茶鋪”的牌匾，這字還是爺爺寫的。溫縣本在中原內陸，與南方相差甚遠，方爺爺就靠着自己的三兩好友一起去了杭城，運回來了最上等的杭茶，在達官顯貴之中一舉成名。這杭茶以前也不是沒有，只不過要走水路，從杭城運到溫縣，最少要三個月，新茶都成了舊茶。

方爺爺他們只用了兩周時間就運了回來，也算是趕上季了，留着最佳的口感。現在主管水牛鎮幾個店鋪的正是當年方爺爺好友的後代。

“少掌櫃，您來了？”代倫早已在門口守候。代家雖然主理水牛鎮的商鋪，但是當家人還是方家，他們頂多算小股東和管理。

方彥昊一如既往，回了同輩之間的禮，按理說尊卑有序，他完全沒必要如此客氣，可他自認為與代倫之間是朋友關系。這一舉動還是讓代倫挺受用的，這是看得起他。代倫自然而然的對他增加了好感。

“今日拜訪，有勞代掌櫃了。”

代倫年齡進入四十，做事老成，不卑不亢，“少掌櫃客氣了，不知今日來主要是想看些什麽？”

方彥昊虛心請教：“我同父親說要腳踏實地，但現在沒什麽主意，所以想請代掌櫃與我介紹鋪子的一些情況。這樣心裏有有些數。”

代倫點點頭，看到他态度如此端正，也有些欣慰，迎着他進了鋪子。

鋪子裏百來平，上下兩層。他以前也是來過的，只不過是玩的心态，現在完全不同。聽着代倫為他介紹鋪子裏的情況。

“水牛鎮茶鋪為方家甲字號店，雖在鎮上确有着六十年的歷史，茶品種齊全，現在不僅僅有杭城來的茶，紅、綠、黑、白、花茶都應有僅有。”說完又對着夥計說了一聲，“把賬本給我。”

接過賬本遞給了方彥昊，“這是本月量單。

方彥昊随意的翻了翻，這一會兒的時間也只不過看個影兒，但是代倫大大方方的把商單遞給他，這遞的也是他的清白。方彥昊随便翻翻，也只是接下他的話，給他的面子，認了他的清白。

方彥昊遞回去，“嗯”了一聲。

接過這茬，代倫又領着他去看了其他鋪子，古玩字畫、金銀首飾、布行、米行。大多是那些店鋪。都是些達官貴族才消費得起的地方。也是，窮苦百姓一沒有時間，二沒有金錢。總不會把東西賣給不需要的人。

晌午，代倫與方彥昊酒過三巡，才散了場。又吩咐小二做了些家常菜與他帶着。代倫也未多問，這才把這“巡視”的小當家送上了馬車。

方彥昊沒急着回去，吩咐車夫送他去小攤販所在的地方。

方家茶鋪所在的位置在主街，多是樓臺亭閣，布置的精美動人。而一些小攤販則多走街串巷，要不就找人多的地兒擺着。他提前同張二叔打聽過。

還未下馬車，就聽到了不遠處人聲鼎沸，便知道到地方了。提着餐盒下了車，就向着人群方向走去。

“芋頭，地裏剛抛出來的芋頭～”

“草魚、鲶魚、黑魚，走過路過看看咯～”

“賣草鞋，婦人自己編的，只要十文錢～”

……

叫賣聲聲聲入耳，與剛才的商街全然不同。方彥昊從未來過這種地方，家裏吃穿用度皆有下人準備妥當，輪不到他操心。一方面覺得有趣，另一方面也看到了底層人生活的辛苦，邊走邊尋找着張二叔的攤子。

“張二叔”方彥昊快走了幾步，“吃飯了嗎？”

張二叔正在擺着木板車上的西瓜，聽到人叫，回頭一看才發現是他。左右看了看，也沒有能坐的地方，頗有些不好意思。方彥昊的衣着打扮一看就和他們這些俗人不同，他的到來倒是讓張二叔有些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