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算不算少年」

第11章 「算不算少年」

姜且說要“勇闖娛樂圈”，居然就真的開始大張旗鼓地着手準備。

尹盼被她約到一間嶄新屋子裏的時候，美其名曰是新工作室，眼睜睜地看這位大小姐從她Hermes最新款HELLY奶油手提包裏，拿出一本外殼都磨花了的經紀人資格證，自信滿滿地拍在桌上。

“你還有證？”

“那當然，”姜且眉毛一揚，“貨真價實的經紀人證，大學一畢業我就考了。”

她雙臂展開，仰着頭又心滿意足地打量了一圈空蕩蕩的房間，感嘆道：“反正不管怎麽說，以後你和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诶，”姜且走回尹盼身邊，拿肩膀頂了頂她，意有所指，“我可記着呢，你那天可沒和我說實話，到底為什麽這麽爽快地答應和我合作？”

“因為姜家，”尹盼依舊沉靜地堅持自己的說辭，随意地擺弄着姜且的經紀人證，“是實話啊——”

“因為江丞昱？”姜且開口，一步步證實着自己的猜想。

尹盼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滞，依舊來去翻着那幾頁的證。

她的神色動作盡收在姜且眼底，不像假話，姜且想了想，又開口問：“那……因為我？”

“那你就當是吧——”尹盼這次爽快擡頭，将姜且的經紀人證端正地放回桌上。

看向姜且的眼神也算是認真，補充道：“我覺得你和我，挺像的，算有緣。”

尹盼留下這一句話後，便站起身，輕輕擡手拍了拍姜且的右肩，從她身後繞出到門外：“走了，有通告的信兒，給我消息。”

姜且和她揮手道了別，視線卻一直目送着尹盼遠離，直至徹底不見。

她自诩是拿捏微表情的專家，卻說不來這已經是第幾次在尹盼這碰了壁。

相處這幾日來，姜且總覺得尹盼那雙生得極美的杏眸，似是壇酒值得品釀，她看萬物都有些興致，同時也寡然如風，淡淡拂過也淡淡散了。

完全看不清她的興趣所在。

更是摸不透所吐之言幾分真、幾分假。

“這兩個人，真是一個比一個難搞。”姜且自己偷偷給尹盼和江丞昱兩人下了定論。

心裏嘀咕了幾句，姜且便收了心地打開電腦繼續處理着工作。

尹盼解約的消息徹底在網上傳開，不少與她定位相似的對家和對家粉絲都虎視眈眈地等着看尹盼任性解約後就此隕落的笑話，所以未來這段時間是尹盼和姜且要着重攻堅的時期。

她得幫尹盼多殺下來幾個好資源，才能徹底堵住那些人的嘴。

一段急促的鈴聲打斷了姜且的思緒，以為哪家導演打來的，姜且立馬擡手去接。

“您好，我是……”

“姜且，”冷冷的女聲橫空打斷她，“你玩夠了嗎？”

姜且瞬間蔫了神：“媽——”

“我和你爸為什麽讓你回國，你心裏可得有點數，”那邊的林思悅苦口婆心道，“你那點工作有什麽好忙的呀，趕緊抓緊時間去和人家小江聯絡聯絡感情，争取早點把婚事穩定下來，趕緊嫁到江家去才是最重要的。”

姜且嘟起嘴，不滿道：“媽！您知道我根本不想聯姻的。”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麽。”

“哎呀哎呀——”姜且撒嬌含糊了一句，連忙地支開話題，“對了，我上次拜托您的事，怎麽樣了？”

她之前一直待在國外，對國內的娛樂圈沒有多了解，也是最近幾天才開始認真研究國內各導演的執導風格，一番權衡下來，看中了常子川導演。聽聞他下半年會有一部民國戲開始選角，姜且覺得可以為尹盼争取争取。

剛好自家母親和這個常子川導演算得上是舊相識，姜且這才想着讓林思悅幫自己牽個線，能在導演面前混個臉熟，就當是擴擴人脈也好。

“啊？”姜且沒想過會是這番情況，“您和常叔叔不是挺熟的嗎？”

“誰知道呢，當年好歹也是高中一個班的親同學，明明上個月同學聚會上還好好的呢。”

那頭的林思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和女兒發着牢騷：“誰知道這幾天一約他見面，就像是躲瘟神似地躲我，難不成他最近又有什麽劇大火了，就不願意搭理我們這些人了？”

本想着接着母親的人脈，與常導提早熟悉熟悉，沒想到這都能出了岔。

“行吧……”姜且知道林思悅再繼續下去又是一番長篇大論，最後總能扯到一定要她緊緊攀住江丞昱江家這條大腿，所以急忙出言打斷她，道了別後挂了電話。

電話挂斷後，一切都重歸寧靜。

姜且的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電子郵箱裏一封又一封的拒信，明晃晃地刺痛着她的眼睛。

以尹盼的咖位遠不至于淪落至此，加上如今常子川導演這麽莫名其妙的“避而不見”，更是不正常。

有種不好的念頭在姜且心裏蔓延開來。

-

尹盼接通姜且電話的時候，正在家中客廳收拾東西。

她随手按了免提将手機丢到一旁，手裏繼續理着雜物箱，擺弄着瓶瓶罐罐的護膚品瓶子。

“有事？”尹盼淡淡開口問。

“那個……”這回輪到姜且支支吾吾，但最後一咬牙還是問出了口，“你最近在娛樂圈，得沒得罪過什麽人啊？”

得罪？

尹盼思緒不免地又想起了那個身高颀長，總能将西裝穿出獨一韻味的男人。

那一晚她與他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尹盼還是無從而知，她在失了理智的迷蒙情況下，有沒有遵着自己“本心”地對他做出什麽驚人舉動，她也無處求證。

畢竟……當年在一起的時候，尹盼從來沒掩飾過對江丞昱那具軀體的饞心與欲望。

尹盼默聲思奪了許久，在姜且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搖搖頭。

就算那晚她真的做出什麽事惹到了他，依江丞昱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應該也沒那閑工夫摻足娛樂圈的瑣事吧。

“沒有吧。”尹盼語氣有些飄忽。

手機綁定的郵箱裏一條新消息提醒，尹盼忙擡眸去看，赫然其上“很抱歉”三個字，她心瞬間涼了半截。

其實，這些天她私下也聯絡不少之前關系尚好的導演，他們卻口徑都十分地統一，不由分說地拒絕了她。

“可遇不可求，”她心裏雖也急成一團麻，可聽出了姜且語氣中的焦急，尹盼還是開口安慰她道，“你也別太着急了，沒事的。”

她擡眸，正對上鏡中自己的一雙杏仁眸，那眼裏像是秋天沼澤旁的枯蘆葦般的了無生氣。

完全不是佛系看淡的樣子。

“那行……”電話那端的姜且聽她這樣說了，也不好再向尹盼傳播她自己的焦慮。

幾聲占線後，通話結束。

尹盼看了眼手機，确保和姜且的通話已經斷掉，才輕放下手裏收拾的東西，無力地滑坐回沙發墊裏。

雙手自然向下，緊緊環住腿窩。

她靜靜地吸氣又呼氣，心裏那焦灼燃着的火卻沒因此有任何熄滅的跡象，整個人像是缺了一角似地飄零無依。

“早知道這樣，”尹盼把頭埋進臂彎裏，悶聲喃喃說，“還不如在沈季青手底下當狗呢。”

過了許久，有些喘不上來氣，她才緩緩地擡起頭。

剛巧入目的是一雙舞鞋，安靜地卧在細軟白紗芭蕾裙上，綁帶處有些破損，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尹盼下了決心，重新拿起手機，給姜且發了消息去。

【尹盼：我有個活兒想接】

是受邀登上那艘游輪之前收到的邀請，對方是她母校教形體的何老師，大學期間給過尹盼很大的幫助。

她之前來找尹盼是因為她帶的這屆畢業大戲裏有兩個需要會芭蕾舞的角色，因為又有芭蕾舞展示、又有飙演技的環節，所以找起演員來就比較難。

何以沁這才想到尹盼，她初中學過一段芭蕾，大學也在學校的芭蕾舞社有過幾場演出，底子是夠的。但當時尹盼身在辰星娛樂，沈季青不會允許她接這種自降身價、沒什麽獲利的通告，尹盼也就只好拒絕了何老師。

這次……想來最近也沒什麽可忙的。

每天在家待着難免自己東想西想，尹盼這才動了去捧何老師場的念頭。

“何老師。”電話撥通，尹盼禮貌地問着好。

“尹盼啊——”何以沁顯然欣喜，她之前就喜歡尹盼這孩子，總覺得她人長得美，形體姿态又好，好好培養也能是個跳舞的好苗子，只是小時候沒系統訓練過，有些可惜。

“之前……您約我回校參加畢業大戲那事……”聽着對面可善的聲音，尹盼忽然有幾分的羞赧。

“怎麽，最近有檔期可以回來嗎？”何以沁更是喜上眉梢，“何老師可想你啦，你有時間随時歡迎回來呀……”

“咳——”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咳嗽的背景音，聽得出是有人故意暗示何老師，斷了她未完的話。

尹盼一怔，聯想到今天發生的種種，直白地開口詢問：“何老師，您實話和我說，是不是有什麽難處？”

“這……”何以沁有幾分難處，“尹盼，老師對你是知根知底的，只是再忠告你一句，你別嫌老師啰嗦。”

“你身後無依無靠、沒個後臺的，在娛樂圈裏闖蕩還是低調些好，多認認錯，不吃虧的。”

“何老師，你知道我脾氣的。”尹盼乖巧聽完何以沁的話，才緩緩開口。

語調裏是她一如往的清冷，沒被影響、沒摻染上任何愠色：“到底怎麽回事？”

“就是聽說，有人下了令，不許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