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送你走

送你走

小黑鼠扭頭:……

破石頭有什麽好玩的?

“陪我玩。”

蹭!

大白怪物亮出尖銳的爪子。

小黑鼠:玩就玩。

碎石子對于大白怪物就是玉米粒,但對于小黑鼠來說就是腦袋大的水盆,它一次最多抱個三四顆。

于是,在大白怪物爪尖一碰,碎石子就溜溜滾出好遠時,小黑鼠必須使勁很用力地推,才能艱難地把石子推出一段距離,這才勉為其難地挨了點大白怪物的石子邊。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耗子搬石頭!”

累得氣喘籲籲的小黑鼠冷觑笑得鎖鏈晃得叮當響的大白怪物。

呵,真是慘。

也不知道關了多少年,看見點什麽就樂成了傻子。

“快點快點,快點搬。”

“這裏!推到這來。”眼見那顆石子要撞上另一顆,大白怪物尾巴一揚,石子當即滾遠。

小黑鼠停爪,注視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大白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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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作甚?石子跑遠了,你還不趕緊推?”大白怪物催促。

小黑鼠繼續看它。

幹淨純粹的金眸眨了眨,大白怪物聲音微低了點:“你不推了?”

黝黑晶亮的鼠眼還是盯着它。

原本歡快搖着的尾巴漸而安靜,大白怪物氣焰不減:“生氣了?果然是耗子,度量真小。”

小黑鼠一動不動,依舊盯着它。

大白怪物耳朵緩慢往後拉,它高揚着虎頭,嘀嘀咕咕:“不就讓你多推一下嗎?”

它趴下身子,不經意地收爪子,正巧碰回它方才撥遠的石子。

石子滾動着碰在小黑鼠面前那塊,發出輕輕的撞擊聲。

像是一個信號,小黑鼠收回目光,大白怪物原本拉下的耳朵瞬間彈起,賭氣地背過身。

一虎一鼠誰都沒有理誰。

小黑鼠收撿石子,每當它發出點聲音,大白怪物蒲扇似的耳朵總時不時顫一下。它故意停下手裏的動作,就看見那耳朵往它這邊偏過來,連着尾巴甩動的幅度也更大。

小黑鼠心中好笑。

收拾完石子,小黑鼠擦幹淨爪子,來到大白怪物虎頭旁。對于這麽個嘴巴讨厭、沒禮貌、愛搞事,身子大心眼卻小得沒邊的大怪物,它其實不太想哄。

奈何它記得之前大白怪物看似說過的玩笑話——能送它出去。

“吱?”

大白怪物扭向右邊。

小黑鼠來到右邊:“吱。”

大白怪物扭向左邊。

小黑鼠不離不棄跟着來到左邊:“吱吱吱”

“聽不懂你在吱什麽,吵死了。”大白怪物抱怨。

小黑鼠抱了幾顆石子放大白怪物面前:“吱吱吱。”

“五子棋?不玩。”

“吱吱。”小黑鼠上前拉了拉大白怪物的毛。“吱~”

大白怪物矜持地閉眼,等了好幾息,悄悄睜開,看見小黑鼠還在下面仰着頭眼巴巴看着它,當即高翹起尾巴尖。

“你想玩?”

小黑鼠點頭。

“這麽想玩?”

小黑鼠看着直勾勾盯着碎石子的金眸,還沒等它點頭,大白怪物坐得端端正正,不過它發現這樣不太方便,于是趴下來:“五子棋怎麽玩?和區字棋一樣嗎?”

小黑鼠挑出一堆刻着虎頭的石子給大白怪物,自己則留下刻着虎尾的。也不知道這大怪物平日裏有多閑,這些石子不僅全做了各種不同标記,還刻得滿滿當當,一個賽一個難看。

“吱吱吱。”

“哦。”

聽話地彈出爪尖,大白怪物用力在岩石上劃,劃出好幾道清晰的交叉痕跡。

五子棋極簡單,小黑鼠講了幾句,大白怪物就迫不及待放石子。

“該你了。”

小黑鼠看了眼大白怪物,放好石子。

幾個來回後,大白怪物笑得震天響:“哈哈哈哈哈哈,我贏了!”

大白怪物興致勃勃收回石子:“又來又來。”

“你又輸了!”

“笨蛋。”

“小黑耗子,要不要讓讓你?”

“哎呀,你怎麽總是下不贏?”

“你好笨哦。”

“哈哈哈哈哈,我真厲害。”

下了幾十局。

小黑鼠一攤,不動了:“吱……”

“累了?”大白怪物沉思,一道微弱的靈氣落入小黑鼠體內,它不太舒服地扭了下虎軀,大白怪物問:“還累嗎?”

爪子确實不酸了,而且渾身暖洋洋的特別舒服,可是它腦子累啊。

收斂的爪尖戳了戳小黑鼠:“再來一局嘛。”

小黑鼠了無生趣地像毛毛蟲似的挪動身子,去扒拉大白怪物尾巴,它現在只想埋毛睡覺。

大白怪物尾巴甩開:“最後一局。”

“你玩我就給你。”毛絨絨的大尾巴誘惑地在小黑鼠面前掃了掃,跟滿滿當當的米缸一樣,根本令鼠無法抗拒!

“吱吱吱?”

大白怪物信誓旦旦:“嗯,最後一局!”

小黑鼠拱起身子。

“哈,我又贏了!”

小黑鼠如願以償抱到大尾巴,絨和的觸感鋪滿整只鼠,還沒等它惬意地閉上眼睛,爪尖點了點它背:“再玩一局?”

小黑鼠:……

“最後一局!”

小黑鼠:“。”

“你難道不想贏我嗎?”

小黑鼠:不想。

“是不是你下不贏我,所以才不玩?”

這家夥居然還懂激将法?可惜對小黑鼠沒用,小黑鼠繼續不理。

爪尖繼續戳它。

“讓你一只爪子,再讓你兩步?”

“就下最後一局,真的只是最後一局!我保證。”

爪子尖撓啊撓,對于小黑鼠來說,就像一根粗木棍不停地撞它鼠頭。

等爪子尖又落下來的時候,小黑鼠睜開眼,爪子抵住爪子尖,從尾巴裏起來。

金眸唰一下亮了。

“你先,說好讓你的。”大白怪物很是信守承諾。

十幾息後——

大白怪物:“這局是我讓你的,不然我怎麽可能會輸?”

又是一局。

大白怪物不信邪:“再來。”

第三局。

大白怪物有些懷疑:“這黑耗子的運氣變好了嗎?”

第四局。

大白怪物:“……”

第五局。

大白怪物:“為什麽?!”

小黑鼠抱着石子:“吱?”

還玩嗎?

尾巴一把卷過小黑鼠,狠狠地将小黑鼠扔到背上,小黑鼠順勢埋進去,還不忘擡頭看了眼正緊盯棋盤,認真思索的大白怪物。

難得睡了個好覺。

剛一醒,小黑鼠又被大白怪物抓來下五子棋。似乎已經把運氣用光了,又或者大白怪物思考出了好東西。

小黑鼠再次連輸,輸得慘不忍睹。

大白怪物樂滋滋地确認自己果然是棋才!

醒了下棋。

餓了有靈氣。

冷了有暖和的毛。

至于無聊……

小黑鼠表示,有不知道關了多久的大白怪物在這裏,別說無聊,想清靜會兒都難。不過每當這時候,小黑鼠就會連贏大白怪物,迫使大白怪物深思,自個兒則趁此機會好好睡個懶覺。

就這樣粗略算着過了兩日,這天,小黑鼠發現下棋時以往總是精力充沛,專心致志的大白怪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即便它故意引着大白怪物嬴,但還是會下歪道。

一局終了,在小黑鼠收拾棋盤時,爪尖勾出它懷裏的石子。

“不玩了。”

“吱?”小黑鼠詫異擡頭,先是看見大白怪物平靜的一雙金眸,随即是看見那條煩躁地拍打着地面的尾巴。

小黑鼠平靜地等了會兒,看着尾巴拍打的幅度越來越大,最後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盤在面前。

“我攢了點靈氣,剛好可以送你出去。”

小黑鼠略有些驚奇地擡頭望大白怪物,後者卻撇開虎頭,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長直的胡須和毛茸茸的下巴。

“愣着幹什麽?你的東西在洞口,不是稀罕得緊嗎?還不帶上。”

“吱。”好啊。

小黑鼠答應得幹脆利落,生怕大白怪物反悔似的,雀躍地跑去洞口邊。

“哼!”盤着的尾巴重重砸在地上。

抱起果子,這裏濕冷異常,放了好幾日的果子并沒有壞,反而經過沉澱,變得更濃香誘人。

小心擦了擦,小黑鼠不經意看了眼結界外。

幽深死寂的海底,一眼望去只有無盡的黑暗。墳墓至少還有蠼螋、百足蟲這些縮在陰暗潮濕中的東西,可這裏什麽都沒有,只有只腦子全長在體型上的太白怪物。

它摟緊果子,轉身回到大白怪物身邊。

從洞頂懸下來的鎖鏈死死扣入脊背,其上流動的暗金流紋像一條條陰毒的蛇。

盡管大白怪物好面子不願示弱,但小黑鼠生來敏銳,它早注意到每次大白怪物給它靈氣時金紋流動速度稍微變快,這時候大白怪物會疼得身子微動。

如果要用靈氣送它出去,上面的金紋會快成什麽樣子?

不過這與它無關。它只是不小心掉了進來,不管它來沒來大白怪物都會被鎖着。

若非大白怪物有本事送它出去,它何必費心費力陪這只心眼小氣性大說話不算數還總招鼠嫌,渾身上下除了一身軟毛找不出任何優點的大怪物玩?

“吱吱!”走吧!

想到能回到有山有水有陽光有蝴蝶的地方,小黑鼠聲音都快活了幾分。

“這洞裏面被你待着全是老鼠味,髒兮兮的,幸好你馬上就要滾了!”大白怪物用比小黑鼠更大聲更快活的話說。

“得虧你遇見我,不然你這蠢物就等死吧。下次躲遠點,要是再掉進來我可不會救你。”

“離這麽遠做什麽?再走近點。”

“磨磨唧唧的,想走就趕快,我準備要睡覺了。”

小黑鼠來到大白怪物腳邊,停下步子。

“我會用靈氣裹住你,大概有十幾息無法呼吸。在這段時間內你千萬別動,不然靈氣包裹範圍一變,靈氣不夠用,你很可能掉到海中。”

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沒有故意的打趣譏諷,大白怪物嘶啞難聽的聲音此時格外認真。

“準備好了嗎?”

“吱。”

爪尖落下,輕輕地抵住小黑鼠腦袋。柔光起伏,大白怪物散落在毛發上的微弱靈氣開始移動。

透明乳白的靈氣從小黑鼠後爪開始如氣泡往上包裹,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像踩入了溫泉。

靈氣漸而裹住紅果子,又攀上小黑鼠鼻尖,每一根胡須都不曾落下,直至耳尖也囊括了進去。

一個封閉的透明靈氣氣泡完全形成,但神奇地絲毫不影響小黑鼠的呼吸。

鎖鏈開始輕微晃蕩起來,其上暗紋流動逐漸變快。

果然還是有些勉強,大白怪物呼吸變得急促,緊抵着地面的另一只爪子爪尖深入岩石,死死抵抗住鎖妖鏈的影響。

現下只需要再用一股足夠的靈氣将氣泡送出去就可以了,還沒到觸動鎖妖鏈的極限,應該還行。

大白怪物強行再次調用靈氣。

小黑鼠看見大白怪物點着它腦袋的爪尖又一次凝聚出靈氣,它腳底好像變輕了,整只鼠要飛了起來。

就在這時——

金眸瞳孔驟縮,巨大的虎軀生生被拖拽回去。

刺耳的鐵鏈撞擊震破耳膜,驟然襲來的劇痛如釘紮一下變成了摧枯拉朽的雷擊,原本光芒尚不顯眼的鎖妖鏈陡然金光大綻,如當空烈陽灼得人兩眼生淚。

寸寸血肉骨骸彷佛用重錘鑿碎,碾磨,榨出殘存在體內的每一縷微末靈氣。

畜牲!

狗東西!

大白怪物牙龈崩碎,恨不得生啖了謝雲璟的血肉。

這個畜牲竟然偷偷在鎖妖鏈上加重了禁制!

“快!轉……”吼聲與平時的嘶啞難聽截然不同。 “轉過去!快點!”清越嗓音如黃鹂泣血帶着最後一絲清明哀鳴怒吼。

不知是終于确定夢中幾次遇見的仙音來處,還是眼前的大白怪物情況實在太過糟糕。

向來識趣,最會明哲保身的小黑鼠對上這雙布滿血絲滿是殺意的金眸,居然沒有半點退意,一時間呆愣地抱着果子,怔怔看着面前的場景。

白光時強時弱,原本散落在軟毛上的靈氣急遽收縮,巨大的虎軀開始變得虛幻。

恍然間,小黑鼠看見一雙瑩白如玉的手痛苦地反抓住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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