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出問題了

出問題了

唯一還有可能藏身的村子裏找不到人,謝雲璟很快離開。

感受到如陰霾籠罩在上空的神魂終于撤離,寧淵雙手捂住雲曜耳朵,猛地偏向一側,吐出鮮血。

一下用獸血布這麽多七品陣法,還是太勉強了。

全身上下因過多壓榨靈氣,彷佛每一寸都被鐵錘鑿過,酸疼得厲害。

不過……

寧淵垂眼,看着懷裏睡得沒心沒肺,如今變成了髒團子的雲曜。

身上難以忍受的疼在這一刻彷佛消失得幹幹淨淨。

強行掐了個淨靈訣,沖掉雲曜身上的臭泥,髒團子又變回白白軟軟的團子。寧淵慢條斯理地理着有些亂糟糟的白毛。

指腹掃過脊背,本該柔軟的皮毛下有兩處冷硬的凸起。

寧淵眸子冷了下來。

——這裏是鎖靈鏈埋入骨中的鏈端。

謝雲璟一旦用神魂查探雲曜,必能發現鎖靈鏈!

鎖靈鏈鏈端貫穿肩胛骨,梵文以此穿透雲曜全身筋脈百骨,只能慢慢剔除,根本不敢一下全部拔出。不然雲曜勢必重傷,更有甚者根基大損。

所以寧淵只能從中斷掉。

他讓雲曜放出微末靈氣,這樣可以遮住鎖靈鏈那點殘餘靈氣。可鎖靈鏈還在,而雲曜就算勉強能擋住鎖靈鏈的氣息,但凡神魂查探,根本躲無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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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知道被雲曜叼在口裏的寧淵,在感知到那恐怖龐大神魂堪堪停在雲曜鼻尖時,他繃緊了血肉骨骼。

随時随地準備靈氣暴起拖住謝雲璟,獻祭心頭血刻畫傳送陣,強行送走雲曜。

不過這只是絕境中的走投無路,結局只可能他死了,而雲曜也不一定跑得掉。

是的,寧淵一直在賭。

他就是拿命在賭。

事實證明,他也賭贏了!

他算過每一步,想過所有逃生的可能性。可實力懸殊太大,即便算到極致,也沒有萬無一失的辦法。

所以只能賭!

他賭謝雲璟的狂妄,賭謝雲璟五萬多年來的高高在上,賭他空有實力卻瞧不起萬物。

所以在謝雲璟趕到的時候,他不選擇逃,也不選擇躲,因為這樣只會九死無生。

他故意弄髒雲曜,讓雲曜又醜又黑地光明正大以原形在謝雲璟面前大大咧咧地逃走。

幸好雲曜愛面子,所以謝雲璟一直不知道強大無比,立于修真界頂端的神獸白虎其實本體是只幼崽。

所以他還賭,賭謝雲璟不會将這樣一只髒兮兮,叼着老鼠的奶貓和雲曜聯想到一起。賭謝雲璟不願意耗費這點心力,即便是神魂,也格外嫌棄厭惡地不願意碰這只髒團子。

這個舉措,比任何都要來得兇險,一旦失敗,前功盡棄!

萬幸。

他賭贏了。

一步接着一步,連謝雲璟看見巨虎幻象的時間都算到了極致,其中驚險不言而喻。

但越是驚險,寧淵越是冷靜。他不會慌,也不能慌。

直到現在,塵埃落定,寧淵懸着的心才勉強放下了些。

但他很清楚,這只是個開始。

他從未接觸過修真界,唯一解修真界的還是從雲曜給他的傳承中,可這已是五萬多年前的修真界。

百年便可滄海桑田,更遑論漫長的五萬多年

五萬多年。

縱使一個沒有任何根基的凡人活了五萬多年,即便他碌碌無為,憑借所見所聞也能有非凡成就。更何況謝雲璟

如今的修真界只怕早成了謝雲璟的一言堂,要從謝雲璟身上拿回雲曜的一切,還得從長計議。

不過寧淵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強撐着布出一個簡單的聚靈陣,果然是回到了修真界。縱然此處偏遠,靈氣遠遠算不上充沛,可也是絕靈海的數百倍之多。

打坐入定前,寧淵先看了眼懷內的雲曜。

見靈氣不要命地湧入雲曜體內,身上白毛再次泛起點點榮光,寧淵勉強安心。又見人舒服地伸了伸爪子,鼻尖還在他手邊蹭了蹭。

心神一動,他想到在謝雲璟趕到時,雲曜脫口而出,還未說完的話。

明明這麽想出來不是嗎

怎麽會想到自己留下,讓他走的這種辦法

蠢貓!

不過只有這樣虛弱又困頓的時候,雲曜才會實話實說。

不用想,若是按照平日清醒的德行,這只嘴硬心軟的白毛團子說出口的就不是:你快走,你把我放在這裏。而是:你快滾,少留在這裏礙手礙腳。

想到雲曜別別扭扭的關心,寧淵輕笑。

他彎下腰,就在雙唇即将吻到白毛團子額心時,寧淵眼中微淡的沉迷散去。他無奈嘆了聲氣,到底沒落下,轉而用手揉了揉虎頭,将人放進衣襟內。

從白日打坐到傍晚,寧淵虧空的靈氣恢複了些。

他抱着懷裏的白毛團子。

既然謝雲璟沒用神魂查探雲曜,謝雲璟同樣不會對村民出手。

但到底不放心,寧淵帶着雲曜去了一趟。還沒靠近,先前來時他還看見的整齊屋舍如今空空如也,全變成了殘垣斷壁。

寧淵神色微凝。

沉沉暮色下。

原來的村落滿目瘡痍,廣場中心高高燃着篝火,老弱婦孺們依偎着。壯年則是收拾着炸毀的殘屑,想盡快地搭起屋舍。

“天殺的修仙者,不把人當人啊。”一個老者恨恨地拄着拐杖: “這種人遲早會有報應的!”

“還是別說了,那位通身的氣派,看起來不簡單,只怕有勞神子的通天之能。若聽見我們背後議他是非,一個不喜,這一掌到時候就不是毀掉村子了。”一個婦女面露愁容,憂心忡忡道: “屋子毀了就毀了,大不了多花些時間,能活下來就是好事。”

“是啊,我以前聽鎮上的人說過,這些大能萬裏之外就能取人腦袋。實在厲害得緊,這事只當過去了,以後誰也別再提。”

原本還有些想附和,跟着罵兩句的人悻悻閉嘴,到底沒再出聲。

整個村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偶爾旁邊傳來的木板敲擊更是襯得整個村子寂寥無助。

沒多時,不少人陸陸續續地打着哈欠,連正在搬運木頭的人都忍不住困意,随意找了個地方躺下。

酣睡至天明。

等村民們陸陸續續睜眼時,朝陽灑在地面,昨天還是一片廢墟的村莊憑空再次出現。屋舍整整齊齊,竟于先前別無二致。

他們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簡直不敢相信。

“這,這,這是哪位好心仙人做的”

村民口中好心的仙人此時早已帶着雲曜身在萬裏之外。

原來昨夜寧淵先用靈氣讓村民們睡過去,再用陣法幫忙複原村舍,還在村子下布了一個隐藏的七品聚靈陣。

雖然村中能修煉的人少,但長期待在靈氣充沛的地方,總能強身健體。權當他給村民們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償,畢竟他們實乃無妄之災。

*

雲曜這一覺睡得很是舒服自在!

沉睡的骨頭彷佛蘇醒了,雲曜睜眼時,難得的神清氣爽,一擺先前總是睡不醒,骨頭發軟發懶的狀态。

放回神,陌生又喧鬧的人聲瞬間闖入耳中。

有人!

還有好多好多的人!

雲曜迫不及待從寧淵衣襟裏鑽出來,映入眼中的場景,當即驚住了他!

栉比鱗次的高樓亭臺如卧龍匍匐,一眼望不見盡頭。街邊攤販,商鋪琳琅滿目,交談聲,小販叫賣聲,還有說書人抑揚頓挫的講故事聲,稚子的打鬧聲……

此時此刻,雲曜好像真的進到了寧淵在沙面上所做的畫中!

微風裹挾各種好聞的吃食香味。

好香好香好香!

雲曜四處嗅着,眼見大半個身子要掉了出去,寧淵及時接住,順便将某只饞嘴團子放在肩上。

“曜大人這次只睡了三日,比以往醒了快些。”

什麽三日四日什麽快些慢些

雲曜根本聽不見,琥珀色眸子裝得全是街邊花裏胡哨的小吃。

寧淵好笑地來到一處點心鋪子前: “這個要嗎”

饞昏的雲曜哪裏顧得上矜持,趕緊點頭。

要要要!

“仙友好眼光,這米糕乃雲河盛産,米糯微甜,味道最好。還有這個桃花糕,這桃花乃初春采來的第一批桃花苞,香味濃郁不散,咬一口回味生津啊!”

攤販滔滔不絕地挨個介紹了個遍,途中不禁頻頻看向面前相貌出衆的人。

倒真像仙人,氣質如山間青竹,文雅似翩翩君子。眉目柔和溫潤,說話更是舒緩悅耳,只是聽着就讓人心神緩和。

還有肩上瞧着格外機靈的白貓。

活在修真界的獸物浸染靈氣許久,即便毫無靈智沒有靈獸血脈,養久了多耐心教教,也通得些人性。

本以為只是只主人教得好,略微聰明些的白貓,雖然看起來憨态可掬很是找人喜歡,但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妖獸。

可目光随意掃過,小販再也收不回視線,這手掌大點的貓崽子竟是有幾分不可玷污的清冷神聖感,讓人莫名覺得高貴不可侵犯。

真是怪事!

“這個呢”

雲曜瘋狂點頭。

要要要!

都要都要!

最後攤上所有口味糕點全買了個遍,雲曜嘴裏一邊塞着一塊,兩只爪子抱着四塊,多餘的全理直氣壯地給寧淵拿着。

不止糕點。

每經過一個賣小吃的攤前,雲曜腮幫子鼓鼓的,嘴裏的還沒咽下去,就踩着寧淵肩膀:要這個要這個!

“好,買這個。”

雲曜不知節儉地要,寧淵跟着不知節儉地買。

為了方便這家夥吃東西,寧淵還特意買了一個儲物袋挂在雲曜脖頸上,吃完了就從裏面掏。

買光了一條小吃街,雲曜終于心滿意足放寧淵回客棧。

開了間上房,雲曜一見又大又軟的床榻,當即抛棄他的人墊子,撲到軟被裏。

好舒服好舒服!

寧淵坐在床邊,耐心給不安分的白毛團子清理爪子上的油漬: “怎麽肚子鼓得這麽大”

雲曜瞪了眼寧淵,沒好氣撇開頭。

會不會說話

什麽叫肚子大!

他可是神獸白虎!吃點東西一會兒就消失得幹幹淨淨,怎麽可能會肚子大

“要揉揉嗎”

雲曜擡爪,要人給他揉爪子。

結果寧淵将手放在他肚子上!

雲曜:!

兩爪猛地摁住肚子上的手,他震怒: “你幹什麽!”

寧淵忽視雲曜的威脅,輕輕地按揉起來: “吃這麽了多,揉一揉會好點。”

他吃得不多!

他才沒有吃很多!

雲曜正想反駁,強制命令寧淵給他松手,結果就發現撐得圓滾滾,确實不太舒服的肚子被這樣摁着好像真的有點舒服。

關鍵寧淵眼神幹淨,神色溫柔,溫熱掌心也只是停在肚子上。這讓原本很抗拒的雲曜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大驚小怪,加上肚子真的很舒服,于是不由地放松身子。

他道: “只準按一會兒。”

“遵命,曜大人。”

看着因為舒服過了頭,發出呼嚕呼嚕聲的白毛團子,寧淵本就不錯的心情更是好上幾分。

過了一會兒,雲曜懶懶打了個哈欠: “不按了。”

“好。”

縱然腹肚的觸感很好,但在雲曜說不要按了後,寧淵毫不停留地收回手,不會讓雲曜感覺到半點冒犯。

“我先練習會兒符箓,曜大人若有事直接喊我。”

“符箓”雲曜睜眼: “你什麽時候會繪符了”

寧淵道: “我們出來時用了不少七品陣法,陣修這個身份不便再用。正好閑來無事,便了解了下符箓。”

“符箓和陣法完全是不同的路子,不少修士想多道齊修,最後落了個自爆的下場。你陣法都到了七階,現在再修符箓,能行嗎”

寧淵彎眼: “多謝曜大人關心,我只是試試,若無法深入會主動停下的。”

“誰關心你了別胡說八道。”雲曜轉過腦袋: “你愛練練,關我什麽事”

是了。

擺脫了絕靈海,又有靈氣幫助恢複元氣,再次生龍活虎的嘴毒虎又回來了。

寧淵笑着用靈石在床下以雲曜為中心,布了一個簡易的聚靈陣。

在聚靈陣幫助下,飛快聚攏而來的靈氣半點不落地迅速進入雲曜體內。見寧淵去到書案取出他備好的符紙,朱砂等物開始練習繪符,雲曜趴在床邊伸爪去掏床幔上的流蘇。

但掏了一會兒,他就沒興趣了。

身為神獸,雲曜完全不需要盤膝打坐,運轉心法吸納,這些聚攏來的靈氣就會主動進入他體內。

很是适合他這種懶蛋。

不困的他趴在床上又開始從儲物袋裏掏東西吃,吃着吃着,他想起來了: “寧淵。”

“嗯”

“你的靈石哪兒來的”

他記得寧淵出來的時候,和他一樣空無一物。怎麽他才睡了一覺,寧淵一下子這麽富裕了

“一部分是幫別人布陣得來,還有大部分是售賣符箓來的。”

什麽!

雲曜震驚。

什麽東西!

寧淵不是才開始解符箓,而是已經能繪制出成符,還能賣出去換靈石!

“你能繪出幾品符箓”雲曜問。

“尚在二品符箓。”

啊!

雲曜再次震驚。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寧淵,這黑老鼠該不會也是什麽神獸吧!

要知道他乃白虎,因天道偏愛。對符箓,丹藥,陣法等,生來有恐怖的領悟和感知。

但當初他正兒八經,認認真真地學習繪符,從一品到二品也用了兩日。

可寧淵,不去掉他中間零散做別事的時間,一共也就三日!算下來,速度和他相差無幾。

“你怎麽這麽快!”雲曜感嘆。

認真繪符的寧淵從不落雲曜的每一句話,他沉思: “興許是先前習陣留下來的經驗吧。”

陣修的經驗還能用在符修上簡直天方夜譚。

不過管它呢!

這可是他選中的小耗子,聰明一點,逆天一點,難道不是很正常的嗎

誇寧淵的同時,還不忘誇誇自己的雲曜很是得意。

知道寧淵要忙正事,雲曜也沒有一直纏着寧淵,但寧淵一直注意着身後的動靜。

興許吃飽了,翻儲物袋的聲音停下。轉而是來回在踩在軟被上細碎的聲音。

似是爪子癢了,踩了幾圈,開始撓了起來。

結果斯拉一聲!

——被子壞了。

寧淵清晰捕捉到雲曜懊惱的倒吸氣。

這次難得安靜了好一會兒,不過沒有那麽虛弱的雲曜,是不可能老實的。

沒多久。

身後軟被再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這次不像是踩被子。

寧淵好奇雲曜在做什麽。

但他克制地沒有回頭,畢竟神獸可是好面子得緊,若抱着被子打滾,咬枕頭什麽的,不小心被他發現,一定會惱羞成怒,氣個大半天。

不知折騰了多久,在寧淵參透三品符箓符文時。

身後有輕輕的躍地聲,他甚至能想象出那白團子輕盈地落在地上的樣子。

嫩粉爪墊踩着木板,無聲無息的。

幾息後。

兩只爪子抓住了他垂在身後的衣擺,微微的拉扯力從下傳來,四爪并用往上爬。

從下擺一路爬到腰間,又爬到肩側,終于爬到肩膀的毛團子很是憂愁地嘆了聲氣: “哎。”

寧淵被老氣橫秋的嘆氣聲逗笑,他體貼地問: “曜大人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我能變回人形了。”

“能變回人形這麽快”

他們才從絕靈海海底出來不到五日,所到之處靈氣也并非太足,虧空了這麽多,就能回到人形嗎

果然,雲曜接着道: “但人形有點問題。”

什麽問題

寧淵還沒來得及問,肩膀上的白團子消失,柔若無骨的身子挂在寧淵背上。

雲曜沒精打采地靠着寧淵的肩膀,冒出頭頂的毛耳朵不自覺蹭過寧淵臉頰。

寧淵然: “是耳朵收不回去嗎”

“不止。”雲曜從身後一拽,拽過一條蓬松的長白尾巴,他遞到寧淵面前: “喏,你看,尾巴也收不回去了。”

————————

碼完就發,還沒來得及細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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