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李輕月明顯一愣，來城主府這一路，雖說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到底沒曾想着堂堂副城主竟也這般……拮據。

只是瞧着那圓滾滾的身形，又着實不像。

李輕月眉頭微皺了一下，默不作聲地跟在父母以及大哥身後，向副城主見了禮。

“快免禮，免禮！”羅世茂連連擺手示意，沖着一旁的衙役道，“還不趕緊将那靈紋法器都卸下！”

“是！”衙役取出此前兩位押送仙官留下的法器鑰匙，利索地卸下了李輕月一家身上的靈紋法器。

此前，李輕月一家四口均被剔除仙骨毀了修為，現在又發配到了靈氣幾乎枯竭的南荒人界。且不說，周邊野外多得是兇殘嗜血的野獸，若沒官家的路引壓根寸步難行，自然不怕逃跑。

沒了靈紋法器的束縛，李輕月頓覺身上輕松了大半。也不等李輕月跟着一道再次向副城主謝恩，就聽到羅世茂笑呵呵地詢問道：“也不曉得李仙人，可有想去的地方？”

說罷，羅世茂便示意身旁的書吏趕緊介紹一下荒城的大致情況。

正如此前所匆匆了解的那般，荒城這邊，除了雨季外大半的日子都是黃沙漫天，所以目前主要工作便是打井跟織布。此外像巡邏這樣的輕松工作，也是輪不到李輕月這些個有罪之人。

“李某自知有罪，現與妻兒能殘喘于世，已是上蒼有好生之德，自是不敢有所奢望。至于去處……但求能為荒城盡一份綿薄之力。”李仁拱手道，顯得很是謙卑。

其中一個衙役許是此前有所聽聞，便湊到羅世茂跟前耳語了幾句。

羅世茂頓時眸色一亮，看向淩妙音的目光越發熱忱，甚至連連呢喃着“甚好甚好”。見衆人齊齊側目看向自己，羅世茂這才輕咳了一聲，繼續道：“本官聽聞妙手仙醫不僅醫術了得，廚藝更是一絕。不如……先帶上令媛去城中客香居幫忙，若醫館那邊人手不足，也希望醫仙多費些心思。至于李仙人和李叢峰只是受些委屈，負責去挖井吧”

李輕月微微蹙眉，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不妙，但為了家人，她必須得想辦法證明自己的價值。她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後開口建議道：“羅副城主，我雖是新至此地，但也略懂一二修仙界之事。我能以獨特之術幫助城主府提升荒土産出，并教導居民如何利用知識改善生活！”

羅世茂聞言挑起眉毛，他身邊的衙役們都忍不住竊笑起來。羅副城主肚子上的肉随着笑聲顫動，“哈哈哈！你們雖然有些背景卻到底是囚犯，我這樣說是擡舉你們！別看我們這大荒落後，可是還沒到你們指手畫腳的地步!”

李輕月心中微微思索，看來讓他們徹底信任自己真的有難度，她依舊保持着鎮定，“或許副城主未曾見識過真正高效率下的農作物種植方法與食品加工技藝。我的家人皆有其專長——”

“夠了！”羅世茂打斷了她，“我知道你們之前也挺厲害的，但是這裏實力才是硬道理！我可以待你們好些，但是也不能幫你們長久！”

看來羅世茂心中她們還不足以改變現在大荒破敗的環境。

然而，在失望中李輕月的腦中間閃過一把堅定光芒——既然軟話說不通，則只能用行動證明自己！

“很好。” 李輕月勾唇冷笑，“我會證明的”

林衙役腳步沉重，帶着李輕月一家穿過城主府的後院，來到了一片荒涼之地。周圍的房屋稀疏且殘破不堪，顯然是被人遺忘的角落。他們面前的小石屋更是慘不忍睹——門板斜挂，窗戶上布滿了裂紋。雖然羅世茂待他們非敵非友，但是以城中現在的條件這樣的房子已經不錯了。

“進去吧。”林衙役語氣冷漠，指着那間搖搖欲墜的石屋，“這就是你們接下來要呆的地方。”她轉身望向外面那個背影消瘦、步伐匆匆離去的林衙役，并未錯過對方回頭投來那抹似笑非笑之視線。

李輕月眼神微凝，她能感受到林衙役話語中深藏的譏諷與不屑。她緊握拳頭，卻沒有發作。在這個強者為尊、實力至上的修仙界裏，他們現在無異于最底層的存在。

風沙從四面八方湧來，在空曠場地中肆意咆哮。當李輕月推開木門時，只聽見“吱呀”一聲響徹耳邊。室內灰塵飛揚、蛛網密布，在陽光透過縫隙投射下形成斑駁陸離之影。

父親李叢峰皺眉打量四周：“看來我們得先做些清理工作。”

母親則默默開始收拾起四處散落的碎片和積攢已久的污漬。“別急。”她柔聲安慰道，“有家人在一起就好。”“瞧着也就是髒了些，其他……也還不錯。”淩妙音環顧了一下四周，率先開口道。

“的确，就是這這荒城風沙大了些。”李仁捂着嘴輕咳了兩聲，李輕月趕緊上前攙扶，不着痕跡地往自家親爹手裏塞了一粒黃豆般大小的藥丸。

李仁眉色微動，又連着好一陣咳嗽，卻是趁機将那粒藥丸塞進嘴裏。幾乎入口即化，原本還覺着擁堵的心口，舒暢了不少。

李仁當即深感欣慰，真不愧是他家貼心小棉襖，若是那個總喜歡将臭襪子堆積一起洗的糟心臭小子……

不遠處，正幫着親媽将院中垃圾歸置到一旁角落的李叢峰只覺着背脊一涼，卻是怎麽都不敢回頭。

李輕月捂着嘴偷笑。

方才卸下了束縛手腳的靈紋法器，卻不想哪怕剔除了仙骨散去了修為，提前開辟出的靈臺竟然還在。藏于腦海神識深處的靈臺，自帶一方小空間。此前尚未出事，在宗門時，李輕月便将大半身家存儲在這方小空間中。

怎奈現在大半物資都沒法使用，不幸中的萬幸，從角落中可算翻出了一小瓶普通凡人也能服用的強身健體丸，正好可以修複一家人受損的身板。

至于旁的，自然是急事緩辦，先在荒城安頓下來再說。

事實上，可不單單只是李輕月一個人留了一手。

曾經的劍修大佬李仁，其實還是個煉器大師。這不，利用身上偷藏起來所剩不多的材料，在一進小院布下個自帶迷幻效果，能屏蔽神識偷窺的防禦陣法。

哪怕在靈氣枯竭的南荒人界，陣法每天的消耗也微乎其微。卻能很好的保護沒剩下多少自保能力的一家四口。

淩妙音手裏有把玄黑色菜刀，看着古樸無奇，卻是天外隕石搭配天火，反複淬煉鍛造而成。搭配同材質的一口炒鍋，一個炖盅，無非能讓各式菜肴更美味而已。當然，長期食用也能調理身體。尤其烹饪那些富含靈氣的食材，受益更是明顯。

至于家裏地位最低的李叢峰，在安頓下來的第一天，偷偷召開的第一次家庭會議上，默默捏緊了手裏的植被……

轉眼到了第二天，該上工的日子。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至于添置必須的生活用品什麽的，在昨個兒晚上一家人圍坐在一起，一邊啃着卡嗓子的餅子那會兒，便已經商量好了。

只能回頭得了空再一點點添置。

畢竟明面上，他們一家四口被發配到荒城這邊，身上并沒有多少家私。哪怕昨個兒預支了一丢丢銀錢，也不過半吊錢。老李家，在過去的幾十年裏壓根不差靈石，現在竟為區區一枚銅錢而煩心。

真真是，嗚呼哀哉。

“大哥，你可得照顧好爸爸。”趁着天光尚未大亮，李仁父子倆親自将淩妙音送到客香居，李輕月送到織布坊。臨分開前，李輕月很是不放心地看向自家大哥。

哥哥則站在門口遲遲未動——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保護家人免受欺負，在這新世界也能夠立足；但如今連一個像樣住所都沒有。

李輕月深知此刻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心中雖然憤懑交加，但李輕月知道此時唯有靜下心來思考對策才是正路。“我會改變這一切。” 她暗暗發誓，“即使從零開始。”

随即李輕月便卷起衣袖開始動手清潔小木屋內部；每次手臂揮動都似乎帶走了一分頹敗與無助感，并逐漸填補以堅韌與決心。

而外頭日頭正盛、飛沙走石間傳入了城主府其他人員幸災樂禍之聲音……

李輕月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在證明自己價值之前必須要經歷種種艱難險阻，但她相信終将有所突破！

破曉時分，李輕月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她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穿過昨夜整理得略顯整潔的木屋，向門口走去。推開門，一名身着城主府制服的下人站在門外，面無表情地遞上一張薄紙。

“今日起你負責織布。”他語氣平淡，“李叢峰去打井。”

李輕月接過任務單，心中卻是波濤洶湧。她知道這些活計都是力氣活和粗活，在修仙界裏并不受重視。但她沒有選擇權——至少現在還沒有。

父親李仁靠在牆邊，虛弱地咳嗽着。他曾是正道首席風光無限，如今卻落到如此田地；然而那些城主府之人也沒敢對他做出更甚待遇——畢竟誰也不願觸碰那些曾經高高在上者的餘威。

而母親淩妙音，則因其廚藝被傳聞中提及，并被指定每日為副城主備餐。“我會盡力讓副城主滿意。”母親淩妙音溫柔而堅定地說着。

“好了好了，都小心些。記得晌午過來一道吃。”一旁的淩妙音見天色也不早了，便趕忙擺手将自家男人跟兒子打發了。

昨個兒服用了閨女藏起來的那些藥丸，自家男人老李身上的傷早恢複了七七八八，現在不過是藏拙罷了。至于自保什麽的，哪怕剔除了仙骨沒了修為，多少還是有些的。

只不過，不管是淩妙音還是李仁，哪怕是李輕月跟李叢峰，心裏都沒底。那些此前吃了虧的修士，尤其那幾個心眼子比針眼還小的，多半不會就此作罷。

這些，可都是潛在的危險，偏偏暫且無能為力。

“別怕，有爸媽在呢。”淩妙音拉上自家閨女李輕月的手，輕聲寬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