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像做了一場噩夢。
雖然噩夢結束了,但那種恐懼感缭繞心頭,久久不散。
随着停靠站點的增多,車上的人越來越多,要是平時,張克然肯定覺得人多太擠,現在卻覺得十分安全,恨不得人再多點,跟沙丁魚罐頭一樣才好。
他側頭對薛斐低聲道:“我這次回去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再不搞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明早起床就算我發現變成了女生,我也會選擇沉默,找個男人嫁了生孩子。”
薛斐微微咧嘴,瞅他,“你能不能想點正常的?我剛才腦補一下,根本就是恐怖片好嗎?”
“咋地?腿毛多不能嫁人啊?”張克然道。
這時站在張克然跟前的一個上班族打扮的女士,朝張克然投來一絲鄙夷的目光,然後默默的移開了,這一大早晨的就碰到變态,遠離,遠離。
張克然便閉了嘴巴,默默的坐着。
薛斐的手機震動個不停,在兜裏按掉,很快又打來,他啧嘴,心道誰啊,他最讨厭奪命連環call了,只得拿出來,見是戚銘,就更煩了。
“喂,我在地鐵上呢,不方便接電話,好了,挂了。”
剛挂斷,那邊就來了戚銘的消息:你在哪兒呢?我去接你。
薛斐不常坐這條線,便問張克然,“這條線上哪兒轉車比較方便?”
“三站後是斌璟酒店,在那站下車行,可以在附近吃點東西。”張克然道。
薛斐回道:不用接了,再聯系。
剛發過去,電話就打來了,薛斐只好按掉,在屏幕上打下:我在斌璟酒店這邊。
戚銘發來一個OK的手勢。
三站後,兩人從11號線下來,出了地鐵站,發現外面陽光正好,是個大晴天。
薛斐看着車水馬龍的街道,想到昨天晚上的如月車站,恍如隔世。
兩人找了間快餐店,要了漢堡跟熱飲,坐下後,薛斐又聽到了消息提示音。
戚銘:我到斌璟酒店了,你在哪兒?
速度還真快,薛斐告訴他在哪一家快餐店後,繼續吃東西。
張克然擡眼問:“你男朋友啊?”
“不是,朋友。”
“朋友還查崗?”張克然意味深長的說。
雖然薛斐沒理他,但他卻好奇心不減,他身邊還沒有同性戀呢,抱着獵奇的心态挺想見見薛斐男朋友的。
薛斐喝了一口熱飲道:“馮宇他們被困在那邊了,你也能解脫了,沒人拿着你偷日記的錄像要挾你了。”
張克然抓了抓頭發,“我就當他們去亞馬遜雨林被當地的土人抓住了,一想到他們被扔在那裏,我心裏就發毛。”
“他們已經和咱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了。”薛斐輕嘆,不過他小時候從他爸耳濡目染了許多案子,好好的女孩失蹤,最後找到的是一具屍體,慘絕人寰的事情他聽過不少,所以承受力還算強,不太能影響自己的情緒。
“對了,既然那本日記是孟聰放出來的餌,怕是已經被他們收回了,有可能你回家就找不到了。”薛斐道:“而且他們幾個失蹤,警察會查到你和他們有過最後接觸,你最好想好該如面對調查。假如你說真話被關進精神病院,我會去看你的。”
張克然把漢堡擱到桌上,身子往後一靠,“是啊,我還得受牽連!”不經意一擡頭,看到推門走進來一個高挑帥氣的年輕男子,表情冷峻,似乎在尋找什麽,他對薛斐努努嘴,“哇靠,看不看大帥哥。”
薛斐背對着門坐,聽張克然這麽一說,心想不是戚銘吧,回頭一看,還真是他。
戚銘也發現了薛斐,徑直朝他們走來,到桌前打量吃飯的兩位。
他看向不修邊幅,穿着格子襯衫的張克然,緊張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下來,對薛斐哼笑道:“你別告訴我,你昨天把我诓下地鐵,整晚上電話打不通,就是見他啊。”
張克然皺眉,雖然引起誤會不好,但是對方看到自己一副很放心的表情是咋回事?自己的長相就這麽安全沒威脅性嗎?
這也太傷人了。
薛斐淡定的道:“是啊,一個客戶。”
張克然起身道:“我還有事,你們慢聊。”說着,将沒吃完的漢堡和熱飲拿好,三步并作兩步出了門。
推玻璃門的時候,往回瞅了眼,見戚銘坐到他的位置上,跟和薛斐說什麽。
想不到薛斐男朋友這麽帥,走了幾步,正瞧見交警在給路邊一輛長得跟從科幻片裏出來似的跑車貼罰單。
不是薛斐男朋友的吧?
張克然感受了世界的不公平,但很快,他一撇嘴,有什麽的啊,就是個又帥又有錢的傻逼呗。
看他長得就不像很聰明的樣子。
張克然摸了下自己聰明的大腦門,智慧才是無價之寶。
——
薛斐不緊不慢的繼續吃東西,“都跟你說了,我很抱歉,因為我聽說那趟地鐵有人要搞事,怕你受牽連,所以把你騙下車了,不過好在只是虛驚一場,沒人搞事。”
戚銘雙臂放在桌上,上半身前傾靠近薛斐,“昨晚上跟你失去聯系,我真的吓壞了,到地鐵終點站找你也沒找到,我差點報警你知道嗎。幸好早晨再打,能打通你電話了,否則我真要急死了。”
對方說話的時候,薛斐一直吸着熱飲,但表情波瀾不驚,等戚銘說完,他才道:“我不一直是這樣麽,又不是第一次。”
“正因為不是第一次才要叫人受不了。”戚銘擔心的勸道:“你好歹注意點安全吧。”
“我沒不安全啊,昨晚除了手機信號不好,都挺安全的。”薛斐把最後一口熱飲喝光,“就說了,我過什麽生活是我自己的事情吧。”說完,起身就走。
戚銘欲言又止。
兩人走到外面,戚銘朝自己的車走去,“我送你回去。”看到車上別的罰單,拿起來朝薛斐晃了晃。
“亂停車的下場。”薛斐之前沒見戚銘開過這輛車,心想你存貨真多。
這車太過顯眼,周圍已經有人拍照錄像了。
兩人坐進車內,戚銘送薛斐回家,打開了音樂。
這是首鋼琴曲,清麗悠揚,薛斐被琴聲吸引,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高中的時候。
有一次做掃除,他和戚銘被分配到了音樂教室,負責打掃衛生。
戚銘一看到屋中央的鋼琴,就坐過去,掀開琴蓋,“我給你彈首曲子吧。”
“真的假的,你還會彈鋼琴?”
“我會的多着呢。”戚銘笑。
薛斐現在還記得當時的心理活動,是啊,有錢人的孩子會彈鋼琴不是标配麽。
薛斐彎腰杵在一旁,笑看他,“那就來一首。”
戚銘點頭,眼睛眨了眨,“好,就彈一首你聽過的。”說着,手指在琴鍵上觸動,音符随之流淌出來。
這首曲子,薛斐的确聽過,因為那是婚禮進行曲。
他不知為什麽,聽出是這首曲子後,就笑了出來。
結果還沒笑上兩聲,音樂老師就黑着臉進來了,“兩位同學,不要亂動學校的財物好嗎?”走到鋼琴跟前,把琴蓋合上,上了一把鎖。
雖然戚銘只彈了幾個小節,但還是被很多人聽到了。
那個時候他跟戚銘整天形影不離的,于是就有人開他玩笑,“卧槽,聽說戚銘在音樂室跟你求婚了?”
薛斐當時感覺是幸福的,也是甜的。
不過甜歸甜,現在回想起來,只是高中時代一個荒唐的玩笑罷了。
薛斐的思緒回到現實,目光看向戚銘,不帶什麽溫度,戚銘察覺到他的視線,與他對視,“幹嗎這麽看我?”
“沒什麽。”薛斐道。
戚銘卻有些得意,“盡管看吧。”
薛斐沒做聲,心裏卻想,不會的,這輩子都不想看。
網上有句話叫做不娶何撩,放在他跟戚銘身上不那麽合适,畢竟他倆又不能結婚,但是吧,不交往又何必撩閑,這句話卻是能套在他倆身上的。
他倆高中的時候,關系最好的時候,就差捅破一層窗戶紙了。
薛斐這人挺勇敢的,骨子裏就不怕事兒,當然也不怕面對自己的感情。
結果,呵呵。
他現在還記得戚銘給出的回答:“我不能和你在一起,因為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然後第二天就從班級消失了,只托人告訴薛斐,他出國了,再不回來了。
薛斐不管怎麽給他的所有聯系方式留言,他都不回,仿佛真的死了。
高三那年的暑假,薛斐沉浸在徹底的悲傷中。
哪怕戚銘不喜歡他,也沒必要離開他,就算真的要死了,讓他陪陪他不好嗎?
薛斐差點成為早年狗血韓劇的主人公。
結果呢?一個暑假後,戚銘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了他的大學校園裏,別說死了,連個毫毛都沒少。
薛斐當然沖上去問,“你不是要死了嗎?”
戚銘燦爛的一笑,“好了,已經沒事了。”
再追問;“怎麽就沒事了?你是到底怎麽了?”
得到的一直只有一句話:“別問了,總之就是沒事了。”
他是沒事了,但是薛斐有事,就是愛上一條狗,也比現在的待遇好吧,至少不會把他當猴耍。
于是,薛斐這樣性格的人,決定讓戚銘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反正,戚銘要麽是個中二病患者,要麽是個只想撩不想負責的家夥,或者兩者兼有。
不過他也不想鬧太僵,戚銘家有錢有勢的,過于得罪沒必要,反正他倆關系自那之後急劇降溫卻是真的。
緊接着,他父親失蹤,薛斐有得忙,跟戚銘自然更疏遠了,時間過得飛快,到了當下。
除了當年的芥蒂外,倆人連人生道路也産生了分歧。
戚銘的世界金碧輝煌,有人保駕護航,順風順水,他不安逸,別人都不允許,他也習慣了從小就擁有的生活。
但薛斐不一樣,注定這輩子安分不了,愛新奇愛冒險。
把薛斐送到小區附近,戚銘試探道:“我能上去坐一會嗎?”
薛斐搖頭,“別了,我挺累的,回去洗洗睡了,沒法招待你,改天吧。”
戚銘抓住機會,又提了個要求,“跨年夜出來玩吧。”
“不行,我約了其他朋友。”薛斐拒絕得幹脆。
一般人沒法做到連續拒絕對方兩次,況且他昨天把戚銘騙下地鐵,按理說應該心軟,但薛斐沒有。
戚銘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失望,想說什麽,最後忍住了,“……那你好好休息。”
薛斐朝他揮手,語氣淡淡的道:“再見,注意安全。”
目送戚銘離去,薛斐往自己家回,他一進屋,就将背包和外衣都扔到了沙發上。
然後将茶桌上留下的遺書撕掉了。
這是他昨晚去如月車站前寫的,上面交代如果他失蹤,就把他名下的財産全部捐給一個慈善基金會。
不過,他現在平安回來了,一切都不用了。
這時,他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下,是戚銘發給他的:能重新開始嗎?
可等他點進頁面想要回複,卻發現這條消息不見了,顯示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既然對方撤回了,那麽他就當沒看到好了。
這個時候得想點什麽,分散下注意力,薛斐仰躺在沙發上,回憶着昨晚的一幕幕,從大衣口袋裏摸出黑色的手機。
不管怎麽說,多虧了它,他才能識破孟聰的身份,得到胸卡跑回來。
薛斐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了購物軟件,“給你買個手機殼吧。”
比照尺寸,給它選了個全黑的手機保護殼,點了付款。
“我對你還算好吧。”薛斐笑着拿起它,點進了都市傳說軟件。
這一次,彈出窗口顯示:準備中,《十個禁忌》敬請期待。
薛斐臉一酸,“呃……你上映電影呢,還取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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