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賭
第24章 賭
程落直接開車去了俱樂部, 她挺矛盾的,不知道該怎麽對待張景澤的感情。
別的姑娘十三四歲就情窦初開,那時候班裏面總會充斥着誰喜歡誰的傳言, 大家談到這種話題也會格外激動。
可她沒經歷過這個階段, 她這個年紀的時候, 哥哥和父親接連出事,一個孤女寄人籬下,她情緒敏感,即使陳家對她不錯, 可也孤僻了一陣子。
再後來, 陳望洲就出現在了她的世界。
從小到大, 她只喜歡過陳望洲一個人,這段感情還是畸形、隐晦的,以至于現在突然有一個人對她說了些喜歡她要追她不會輕易放棄的話, 她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了。
這個季節,氣氛在不斷降低,車窗上蒙了一層霧。透過這層霧, 是北城的璀璨繁華。
程落開車順着車流到了俱樂部,這個俱樂部是陳望洲的,她的臺球、射擊、射箭都是他教的。
他在這些方面是一把好手。
早些年, 他也會玩兒賽車,後來漸漸不玩了。
程落進了俱樂部,她看了眼, 玩兒保齡球的人不多,于是決定玩會兒保齡球。
保齡球她不太擅長, 但這東西挺解壓的。
程落把外套脫下,包還沒離手, 裏面的手機就響了。
陳望洲剛出門,輕輕給方向盤打了個轉,車走上了高架,“人在哪?”
程落手指蜷了蜷,“在家呢。”
陳望洲輕笑了聲,他覺得他就多餘給她打這個電話,這丫頭一撒謊故意騙他躲着他,他就心情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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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是還不知道,她一進門,就有人給他打了電話。
“行,那我開車去你家,你要吃什麽東西嗎,我給你帶。”
程落蹙了蹙眉,“你閑的沒事要來我家幹什麽?”
“那你閑的沒事滿口謊話騙我幹什麽?”
程落被這話堵住,扯了扯嘴角,坐在一旁的軟椅上。
“在那好好等着我,陪你玩玩兒。”陳望洲留下這句話就把電話挂了。
程落看了眼手機,又點進微信,果然不出她所料,張景澤沒收她的錢。
他不收錢,就意味着她要虧欠他,也意味着他下定了決心和她繼續糾纏下去。
程落蹙了蹙眉,懶懶靠在椅子上。
她身上帶着有錢人一貫的思維,覺得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事,可難題是張景澤偏偏不要錢。
和她談感情,她真沒什麽真感情可以付出的。
她的心髒就一個拳頭大,裏面已經塞滿了一個人,滿滿當當。
陳望洲讓她乖乖等着他,她就真在這等着他,她其實挺想和他玩兒兩把的。
她的射擊技術還不錯,有時候和他比能占據上風,她自負地說自己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等了半天他還沒到,倒是張景澤又開始給她發消息了。
張景澤的朋友圈有人發小奶狗的視頻,說是求人領養。他覺得這東西挺可愛的,也不知道程落喜不喜歡,順便問問她,也算是一個話題的切入點。
程落不知道視頻裏的狗是什麽品種的,反正不是邊牧。
陳望洲之前養過一只邊牧,叫聖鬥士,比程落來陳家還早。聖鬥士特別聰明,就差會一張會說話的嘴。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程落開玩笑說要給聖鬥士改名,改成蜂蜜。結果聖鬥士非常抵抗一個金毛經常叫的名字,最後不了了之。
程落見識到聖鬥士的聰明以後,每次看到聖鬥士對她笑,都要懷疑它會不會把兩人的事捅出去。
後來,聖鬥士就生病去世了,陳望洲這個放蕩不羁的人也沉郁挺久的。
她安慰他,他順勢紮進她的懷裏,對她說聖鬥士他都養出感情了。
那個場景程落印象挺深刻的,也是那時她才看清他的另一面,他也是重感情的。
程落也很想聖鬥士,有靈性的動物,招人喜歡。
她在包裏摸出煙盒,磕出了一支煙,塞到嘴裏,不自覺地抽起了煙。
陳望洲見到她的時候,她盯着一個方向,指尖夾着煙,輕輕一動,那一截煙灰就飄落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抽煙,他甚至都不知道她還會抽煙,有些錯愕。
陳望洲坐到她旁邊,“什麽時候學的抽煙?”
程落就像是上課搗亂被發現的小學生,甚至都沒敢回頭看他一眼,低着頭要去把煙頭掐滅。
陳望洲攥住她的手腕,攔住她的動作,“又沒要訓你,怕什麽?”
程落這才找回來一些狀态,她臉上又恢複了沉靜,吸了一口煙,娴熟地吐着煙圈,“家裏都不知道我抽煙。”
“現在有人知道了,我是第一個。”他雲淡風輕地說,臉上沒有一絲要訓斥和責怪的意思。
即使是剛剛見到她抽煙的那一點錯愕,頃刻間都在臉上煙消雲散。
程落想說些什麽,只見他低頭也掏出一支煙,塞進嘴裏,叫她:“落兒。”
程落手夾着煙,“怎麽了?”
“幫我把煙點上。”
程落嘀咕着說:“你怎麽不幫我把煙點上?”
陳望洲笑了下,手捏着煙,煙頭觸上她的,眼看着焰火一點一點蔓延到他的煙上。
“剛問你的問題還沒回答,什麽時候學的?”
“兩年前,不記得了。”
“自學?”他問。
程落點點頭。
那時她還住在陳家,一個人坐在陽臺的吊椅上,生疏地把煙點燃。那個過程挺奇妙的,她懷揣着激動又忐忑的情緒,把煙塞在嘴裏,吸了一口,不會吐氣,把自己嗆得連連咳嗽。
嗆了兩回,好像就摸到了門路,就學會了。
“我回來這麽久也沒見你抽過,保密工作做的挺好的。”
程落反駁,“我是壓根就沒抽。”
她只是會抽煙,又不是抽煙上瘾,她只有在情緒上頭的時候才企圖用尼古丁來緩解一些壓力。
“怕被我發現,還是怕被家裏發現?”
程落不說話了。
陳望洲摸摸她的頭發,“你長大了,你抽煙或者不抽都是你的選擇,我不會幹涉。但是三哥建議你少抽,這又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還好意思說我?”
怎麽不說說自己?
陳望洲立刻把手頭的煙掐滅了,“得,我也抽煙,沒資格給我們落兒提建議。”
剛剛那個話題算是揭過,陳望洲起身,“想玩什麽?”
程落也站起來,擡了擡下巴。
“保齡球?”
“嗯。”
“怎麽想玩這個了?”
“就是想玩兒。”
程落右手抓着球,越過助走區,屈膝放球,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非常潇灑。
再一看,全中。
她帶着得意的眼神看了一眼他,陳望洲慢悠悠地走過來,一手去拿球,捏着頭問她:“平時經常來?”
“偶爾吧。”
“自己來?”
“看情況。”
“那今天你怎麽沒叫張景澤跟你一起來?”
話題就這樣被他引到了張景澤身上,他邊說着,一送球,也是全中。
他轉身走到她身邊,“嗯?他怎麽沒來呢?”
“你不是不喜歡他?”
“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不叫他過來的嗎,落兒?你什麽時候這麽聽話了?”
程落緘默不言。
陳望洲輕笑一聲,“讓我猜猜你為什麽不和他一起來?是不是吵架了?”
“……”
“那就是分手了。”他篤定地說。
其實他挺有耐心的,跟她玩兒這種猜來猜去的游戲。
程落往後退了半步,和他拉開了一段距離。她就知道,讓段磊那個大嘴巴看到,早晚都得傳到陳望洲的耳朵裏。
“分手了挺好的,反正也是個假的,省的占着你男朋友的身份,不給別人機會。搞得我每次和你親近,都像是個插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他說:“明明我才是正位。”
程落心裏一驚,“你在瞎說什麽。”
“不說了。”
陳望洲幹笑了聲,不逗她了,即使他真有這種想法,他也不能發牢騷了。
不管過程怎麽樣,至少程落已經和張景澤分手了,他的目的達到了,他也不用看她和別人吃飯嫉妒得要瘋了。
他不知道這丫頭是怎麽想通的,反正沒用他出手。
對張景澤,他軟的都給了,他不吃,他其實都打算用硬的了。
程落見他沒說話,自己默默地又打了兩回球,次次都是全中。
她轉身,偏過頭看了他一眼,他倒了杯酒坐在一旁看着她玩兒。他現在已經不想掩飾自己心情的愉悅,搖晃着酒杯,輕酌一口,一臉得意樣。
程落被他這個姿态氣壞了,他怎麽這麽欠打。
她剛剛失戀,好歹她都因為張景澤的專情在良心過意不去,而他就這麽幸災樂禍,恨不得在北城放兩場煙火慶祝一下。
“你還玩不玩?”程落問。
陳望洲起身,挽了挽袖口,“玩,要不要比一比?”
“我們剛剛沒有在比嗎?”
不是打了個平手嗎?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比賽那就得有輸贏,贏的人是不是該有什麽獎勵?”
“什麽獎勵?”程落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已經感覺到他要套路她,可又找不到證據。
“你來想,你想要什麽,你先說說?”
程落突然想到了秦真,“如果我贏了,你給秦真在你公司找一個好一點的工作崗位,你得委婉着來,不能直接告訴她。”
她從秦真那出來就有這個打算,本想抽時間和他說這件事。她知道他肯定會幫,可一定會嘴上不饒人,調侃她兩句。
那還不如現在趁這個機會說,名正言順。
“你這個條件挺有含金量,那我也得好好想想。”
他靜默了兩秒,她立刻說:“不許為難人做不情願的事。”
“當然了,你以為三哥是什麽人。”他說,“這樣吧,如果我贏了,你給我做三頓飯怎麽樣?”
“你讓我做飯?”程落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她十指不沾陽春水,怎麽會做飯?
“我不會。”她說。
“你平時早晨不吃飯?”他問。
“吃。”
可她早晨一般就吃個三明治喝杯熱牛奶,有時候煎兩個雞蛋,她只會做一些簡單的早餐填飽肚子。
午餐和晚餐一般都不需要她動手,她一般都在學校或者外面吃,在家吃的時候阿姨會過來給她做。
“那沒事,我就跟你吃一樣的就行,我不挑。”
“非吃我做的?”
“嗯。”
“那兩頓。”
“落兒,你要是這麽砍價,那我還會說就讓秦真在我那工作兩個月呢。”
“行,三頓就三頓,你敢吃我就敢做。”
“敢吃,你又不會給我下毒。”
兩人談好條件,開始打保齡球。
陳望洲發揮一直很穩定,幾乎都是全中,而程落有一次出現了重大失誤,球打偏了,只打中了一個。
程落看着計分器,臉色暗了下來,她擡眸看了他一眼,他也剛好看着她。
“我先吃飯的時候我提前告訴你,記得給我做。”
程落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挺直腰板,面露狡黠之色。她開始賴皮,找茬兒,說人家加分器不準,說他剛剛也有打偏了的,怎麽就不是平手呢?
她也知道自己很無賴,可她也不想輸。
陳望洲靜靜地看着她,輕輕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你幼不幼稚?”
程落靈機一動,激動地拉住他的手腕,她說:“三哥,三局兩勝。”
自己的人得自己哄着,陳望洲也喜歡陪她玩兒,點頭應下。
“那我們換一個,第二把我們去射擊室,十枚子彈,直接看誰能打中十環。”
她像個小狐貍,會自己制造有利于自己的比賽規則,也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他教她的第一樣東西就是射擊,她練的最久,槍法極準。
程落最開始玩的是手槍,相對而言比較輕。後來她玩兒□□比較多,因為她覺得□□酷。
她記得第一次看到他射擊的模樣,冷靜,清醒,張揚,子彈擊中的不只是靶心,還有她的那顆心。
她記得自己的激動與緊張,記得加速的脈搏。
而現在,她戴好耳罩和護目鏡,“砰砰砰”,打出的子彈同樣也正中他的心髒。
從一個連規則都不懂、槍都拿不準的小姑娘變成現在這樣發發中,也是蛻變。
程落收起槍,看着他,他動作也很迅速,瞄準靶心,射擊。
一輪結束,她中了兩個十環,他打的很偏,九環都罕有,更何況是十環。
“你贏了,第三局玩什麽?”
程落仔細盯着她,他臉上沒什麽表情,這讓她鬧不準他是太就沒練了,還是故意在讓着她。
算了,不管怎麽樣,至少她這把贏了。
“還玩兒這個。”
“不換?”
“不換。”
陳望洲點點頭,“行,聽你的。”
程落還蠻有信心的,結果打完這一把,臉直接耷拉了下來,看着陳望洲的靶子,她确信了,他哪是太就沒玩兒生疏了,他是故意在給她放水,讓她不至于輸的太難看。
要是平時随意玩,他會從頭到尾都讓着她的,哄着她開心呗,輸贏不重要。
可這次不行,他還等着她上門給他做飯呢,這個條件對他太有吸引力了,所以他沒打算輸。
“落兒,願賭服輸。”
程落摘下護目鏡,“我知道了。”聲音還是有些蔫。
陳望洲幫她整理了一下頭發,“好了,三哥又不是不近人情,雖然游戲輸了,可我們落兒好不容易找我幫個忙,哪有不幫的道理?”
他見她的眼神亮了起來,又說:“就算我不幫,你也會去找陳固北,或者找我爸,沒準還去找月月那丫頭。我不希望你有點兒事去找別人,我希望你找我,希望你麻煩我,希望我是你第一個想到的人。”
陳望洲帶着她出了射擊場,“我們平時鬧歸鬧,但你不要因為之前那些事再和我生疏下去了好不好?”
程落心裏五味雜陳,為他這番話感動,可胸口又有些發澀。
氣氛沉寂着,突然陳望洲說:“對了,一會兒你送我回家。”
“為什麽要我送?你不是開車了?”她家和景苑還有一段距離,挺折騰的。
“開車是開車了,可是剛剛喝了點兒酒,不能上路。”
“你開車還喝酒?”
“這不是有你呢嗎。”陳望洲懶懶地說。
程落嗅了嗅他身上的酒氣,一點兒都不明顯,她仔細回想,他也就喝了一杯紅酒。
“我不送你。”她說。
“那我總不能酒駕上路,犯法。落兒,我們都是守法好公民,你說是不是?”
“那你上次違規停車,你也違反了……”程落越說聲音越小,最後把話吞在了喉嚨裏,她想起來,上次是她說學校那一片可以停車的。
陳望洲打了個瞌睡,“送我一程行了行?看在我剛剛幫你的份上。”
他開始打感情牌,軟硬兼備,可以将這丫頭攻略下來,畢竟她心軟。
程落偏頭看了眼外面,潑了墨的天空中墜着幾個繁星,顯得有些寂寥。
“唉。”她輕嘆了一口氣,還能怎麽辦,送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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