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大才

第14章 大才

酒樓開業前一天,孟舊玉急匆匆從宮裏回來,孟夫人見他比平時嚴肅了許多,連忙給他倒了杯茶。

“相公,是不是宮裏出事了?”

孟夫人問的一點害怕都沒有,甚至還有點期待。

孟嬌嬌坐在一旁繡荷包,孟昔昂聽說爹回來了,正好過來找他,連孟昔昭都掀簾子走了進來,不過沒人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

孟家夫妻說話,是不避諱孩子的,除非他們說的話跟孩子有關。

因此,孟舊玉咕嘟咕嘟喝完茶,一抹嘴,就滿臉嚴峻的說道:“陛下決定給衆皇子們封王了。”

孟夫人訝異:“全封?”

孟昔昂震驚:“全封?”

孟嬌嬌驚喜:“全封?”

孟昔昭:“……”

孟舊玉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不過現在他顧不上教她規矩的問題了,“不是全封,陛下把拟的封號和封地拿出來給我們看,二殿下封趙王,三殿下封魯王,四殿下封魏王,五殿下封臨江王,六殿下不封。”

重點就在最後一句,六殿下不封。

皇帝一共八個兒子,大兒子就是太子,除去還吃奶的老八,和剛學會拿筆的老七,剩下的兒子年歲都非常相近。

太子今年十九,老六今年十四,兩人才隔了五歲。

孟嬌嬌喜歡的五殿下,他今年十五歲,按理說他都封王了,跟他就差幾個月生日的老六,不應該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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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舊玉跟皇帝打了十來年交道了,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嗎,只是這話哪怕當着自家人的面,也不好說出口,于是,他只是隐晦的看了一眼自己夫人。

孟夫人十分鄙視當今皇帝的作風,卻也無可奈何,只嘆了口氣,幽幽道:“甘貴妃好福氣啊。”

孟舊玉在心裏狂點頭,可不是麽,死她一個,造福全家。

但面上他還是很喜怒不形于色,坐下來,他說道:“好了,不說了,封王大典還要再過幾個月,免得和殿試撞上。”

轉過頭,他開始關心自己的孩子們,“大郎,你要好好複習,同時也要強身健體,為父不求你為家裏光宗耀祖,平平安安的就是了。”

孟昔昂緊張的五髒六腑都開始抽搐了,卻還只能一臉感動的說:“是,兒子聽爹的。”

扭頭,孟舊玉又看向自己的女兒:“嬌嬌,再有一年你就及笄了,婚姻大事,為父和你娘會為你操持,你一個女兒家,等着就是了,我們是決計不會害你的。”

孟嬌嬌心裏發虛,扯了扯手裏的帕子,模糊的應了一聲。

接下來,孟舊玉又看向孟昔昭,後者就等着呢,一見他爹看過來,頓時直起腰,面上帶笑的等着他爹的拳拳關心。

孟舊玉張口:“二郎,吃飯了嗎?”

孟昔昭:“…………”

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孟昔昭心情複雜半天,最終還是點點頭:“吃了,而且吃了兩大碗。”

孟舊玉十分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孟夫人也是一臉的夫唱婦随,孟昔昭已經徹底麻了,他抹了一把臉,決定還是把事說完,就回去算了。

“爹,阿娘,明日我的酒樓就開張了,你們要是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

孟舊玉:“……你确定要我去看?”

參知政事逛青樓,他都想得到那些禦史會是何等的狂喜。

孟夫人也說:“二郎,我們在背後默默的支持你。”

身前的支持就算了,她這些年也是吃了名聲的苦,潑辣的性子傳出去,連孟嬌嬌的名聲都被影響到了,眼看着十四歲了,竟沒有一家門當戶對、誠心誠意前來求娶的。

都是有所圖。

所以,不是她不支持二郎,而是她得為女兒做打算啊。

孟昔昭嘴皮子都快起繭子了,說了無數遍他開的不是青樓,怎麽家裏人就是不信呢!

孟昔昂學霸人設正裝得起勁,沒有吭聲,倒是孟嬌嬌,一臉的躍躍欲試,“二哥,我能去看嗎?”

孟昔昭還沒張嘴,孟舊玉和孟夫人卻是異口同聲:“不行!”

孟昔昭:“……”

說真的,你們超雙标的。

第二天,孟昔昭寂寞如雪的出門了。

他到望江樓的時候,崔冶已經在這等了半盞茶的時間。

由小厮引進隔間,等門一關上,孟昔昭就趕緊拱手告罪:“對不住,殿下,我來晚了。”

崔冶看看他這謹小慎微的模樣,暗暗擰眉,“無妨,我也沒等太久。”

聞言,孟昔昭麻利的直起了腰,撚起一塊點心,一邊往嘴裏塞,一邊走到窗邊,還招呼崔冶:“殿下,來這看,這裏風景好。”

崔冶:“……”

崔冶還真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跟他一起往下張望。

他問:“不是說去看你新開的酒樓嗎?”

孟昔昭:“是啊,但是現在人多,我們先看場好戲,然後再悄悄的進去。”

崔冶:“……”

又不是進去偷東西,為什麽還要悄悄的。

狐疑的打量了一下孟昔昭,崔冶又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能跟着低下頭,好奇的看向那尚未揭開的匾額。

百花街即将新開一家酒樓,這消息半個月前就傳出去了。

作為大齊的時尚風向标,百花街上就是新出了一個攤子,都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更何況是這樣一座五層的大酒樓,之前開在這的叫雙鳳樓,裏面的姑娘盤靓條順會來事兒,還有兩位花魁級別的行首坐鎮,生意好得不得了。

新來的不知道什麽底細,竟然能把雙鳳樓趕到一邊去,自己開。

知道今天開業,應天府所有無業游民都出動了,全聚在新酒樓門口,等着掌櫃揭匾額。

金珠看吉時已到,就命人放鞭炮,然後把蓋在門上的紅綢子扯下來。

別家裝修,只用布把匾額包上,而這家,是從五樓的窗戶垂下來一面巨大無比的紅綢,把整個樓都包上了,不僅神秘,而且壕。

還壕無人性。

仿佛大海一樣的紅綢緩緩落地,裏面的情況終于露出了冰山一角,人們頓時看的目不暇接。

好多美女!

好多不理人的美女!

咦,為什麽她們不出來拉客,而是扭着頭,不搭理他們啊。

金珠退後一步,隐藏到人群中,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姑娘上前。

這姑娘也是一位大美女,只是從打扮上能看出來她地位不一般,雖然少女裝扮,行走起來卻像個老板娘。

她為大家解答疑惑:“我們不尋天是貴賓制酒樓,只有身負大才的客人,才能登記在冊,成為我們不尋天的貴賓,得到這些女子的青睐。”

說到這,她高傲的揚了揚頭:“有才者如過江之鲫,有大才者如江中一粟,若身負大才,哪怕居于陋室,也會被不尋天奉為座上賓,若本質是個草包,即使擲出千兩黃金,也會被拒之門外,視之如泥如土。”

全場嘩然。

這麽傲的?!

今天來的都是無業游民,就算裏面有年紀小暫時沒功名的,大白天都來蹲青樓開業了,能是什麽好貨色,自然不願意聽這種話,立刻鬧起來。

“狗屁!什麽有才無才,全是噱頭,有沒有才,難道還是你一個開門做生意的人斷定的?”

姑娘冷漠臉:“自然不是我來定,而是公道自在人心。”

圍觀群衆還是不滿意,卻聽一個帶着淡淡病音的女聲從附近響起:“若我身負你所說的大才,我也能進嗎?”

姑娘轉頭看向這個說話的女子,其他人也看過去,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這人長得比裏面的那群人還好看!

姑娘問:“可否請娘子報上名來?”

對方把撩開的帷帽放下來一半,像是不喜歡周圍注視的目光,她垂着眸,在丫鬟的攙扶下,淡淡道:“桑煩語。”

有人反應過來了,有人沒反應過來,而在他們能做出行動之前,那姑娘行動的更快。

她瞪大雙眼,美人吃驚,更攝人心魄。

“竟是桑行首,快,快請進去,桑行首一首鳳蕭吟,令多少有情人垂淚不已,行首自是大才!桑行首請先去登記,日後,桑行首在不尋天的賞樂游玩,一應免費。”

裏面很快就有人出來,畢恭畢敬的把桑煩語請了進去,四個女子走過來,專門服侍她一個,而且很快就把人帶上了二樓,圍觀群衆目瞪口呆,終于意識到自己錯過了什麽。

那可是桑煩語啊。

多少文人墨客瘋狂砸錢都沒見上一面的桑煩語。

他們竟然錯過了!

桑煩語效應頓時發功,大家都想進去,但人家說了,不符合要求,你就不能進去。

有人想鬧,可旁邊站着好幾個護院,他們也不敢鬧,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是草包,很快,第二個人就站出來了。

“我文章不成,年輕時便進了軍中,上月才從邊關回來,不知我這一身拳腳功夫,可算大才?”

姑娘問他:“相公武功如何?”

那人煞氣滿滿的笑道:“三載,殺了一百二十六個南诏蠻子。”

孟昔昭在樓上算了算。

殺三個人就能升一級,這人殺了一百二十六個,最差也能被封個六品将軍了。

那姑娘算數比孟昔昭好,她立刻行了個男子才用的大禮,“多謝相公護我大齊,揚我國威,相公,請!”

有一有二就有三,崔冶冷眼旁觀了一會兒,發現能被那姑娘放進去的,要麽已經是在應天府有了名氣的人,要麽就是身負一官半職的官員,那姑娘也特別會說話,是武将,她就說人家戍邊衛疆、勞苦功高,是文官,她就說一方父母一方賢德,救百姓蒼生,自然是大大之才。

于是,崔冶的表情就一言難盡起來。

能被放進去的都已經進去享受了,不能進去的也不走,誰願意承認自己不行呢,他們就跟姑娘理論,難道你沒聽過的人,就算是沒有才華嗎,籍籍無名之人,就不配得到尊重嗎?

對此,姑娘也有對策。

她在酒樓旁邊圈出一塊地,左邊,一張桌子,上有筆墨紙硯,右邊,三個冷漠臉的護院,文武都齊全了。

籍籍無名?沒關系,你當場寫個文章讓大家看看,只要大家看了說行,那你就能進去。走武鬥的路子就更簡單了,看見那三個護院了嗎?一比三,把他們打趴下了,不尋天自為你們大門敞開。

這下,有點本事的都開始躍躍欲試,左邊好幾個文人走出來,一臉清高的提筆作文章,寫完了,還不等給人評判,這幾個人先吵了起來,都覺得自己的最好,別人的是垃圾。

一個學子,背後可是一整個師門,當衆文鬥居然輸了,這還得了,傳話回去,老師氣的胡子直抖,坐在家裏,就要寫一篇文章,給自己的徒弟找回面子。

另一邊的武鬥就更熱鬧了,雙拳難敵四手,孟昔昭用這個辦法,其實就是想控制不尋天內部的人流量,他只要真正的武術大師,三腳貓的功夫他才看不上。所以上來試的人很多,但多數都是還沒怎麽樣呢,就被護院踢出去了。

大家圍觀,看着哈哈大笑,倒是比看雜耍還有意思。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行,有個二十來歲、膚色黝黑的人一站出來,大家就噤聲了,因為他一看就是練過的。

果不其然,形式一邊倒,只不過是向另一邊倒。

三個護院被攙走了,那個人則被恭恭敬敬的請進了不尋天。

很快,新的護院補上,挑戰者依然烏央烏央。

每個進去的人都被登記上了名字,家庭住址,和兩名親朋家眷的名字,貴賓可以自帶兩名陪同,但陪同人的名字三月才能改一次,于是,他們填的時候,都是斟酌再斟酌。

畢竟人情社會,每個人都有不少交好的朋友,雖說還沒看見不尋天內部什麽樣,但他們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地方不簡單,要是不把自己最好的朋友填上去,怕是要落埋怨。

崔冶看着這一系列行雲流水的操作,會心的笑起來:“二郎也是大才。”

孟昔昭聽着他的稱呼,總算松了口氣,雖然還是覺得黏黏糊糊的,但總比那個冷冰冰的二公子強吧,他同樣笑了笑:“殿下謬贊,好戲看得差不多了,咱們也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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