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有關曲嫮對僞造指紋的方法何能全部都能理解, 不過對于曲嫮兇手判定方面還存在一些疑問。
首當其中的就是兇手為什麽非要自爆。
何能扭頭看向曲嫮,提出自己的疑問說:“如果按照你的這種說法,兇手是故意留下的指紋,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還有就是你剛才一直說章一斌殺死的章一斌,這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
曲嫮聽他問完微微一笑, 開口回應:“隊長,先別着急呀……”
曲嫮收回目光, 轉而投向包氏夫婦,這才不慌不忙開口說:“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很好解釋,兇手是為了轉移視線, 為自己的逃脫創造機會。留下一枚根本不存在的指紋, 借機将殺人兇手指向給某個不存在的人, 或者幹脆捏造出某個從外面闖入民宿的人。這樣即便是警方調查也能混淆視線, 畢竟只要第一次證明不是他自己真實指紋不匹配,很少有人會将注意力放在反複尋找其中各種可能性。另外……”
曲嫮略微停頓片刻,才又重新開口:“我猜兇手原本下一步的計劃就是徹底毀掉假的章一斌屍體手指上的指紋, 這樣一來就可以徹底模糊屍體身份, 從而達到鸠占鵲巢的真正目的。你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啊?包老板, 或者這個時候我應該稱呼你為章一斌,章老板?”
聽到自己被點名,一直沒有發生的包哥忽然哈哈大笑,聲音嘶啞難聽。笑到一半忽然噤聲,惡狠狠瞪向曲嫮厲聲說:“你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一切都是胡說八道!”
曲嫮冷冷看向他,開口:“事實上, 我有。”
包哥當即就是一怔。
曲嫮目光中看似古井無波,卻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嚴:“畢竟因為我們的意外出現打亂你的原定計劃, 使你根本沒有機會去毀掉假章一斌屍體上的指紋,只要對比指紋庫裏的信息就可以确定如今躺在二樓上的那具屍體并不是章一斌本人的。”
“你……”包哥顯然沒有意識到她會有這麽一說,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曲嫮并不準備給他任何機會,繼續說:“同樣的,只要稍微一核對你的指紋就可以确認,你才是真正的章一斌。我想你大概忘記一件重要的事情,這裏雖然地處深汕偏僻,但是章一斌是在大城市讀書,入學時候學校都會為非本地生源辦理臨時身份證,需要錄入指紋的那種。或許你最開始的時候根本就沒準備報警,而是準備殺死想殺的人之後直接銷毀掉屍體,卻沒有想到這一天民宿裏會出現這麽多的不速之客,所以匆忙之下你才想到利用指紋大做文章,準備混淆視線趁機洗清自己的嫌疑。我說的應該沒錯吧?”
被她接連打擊,包哥的臉色死灰一片,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的響:“你……”
曲嫮并不就在罷手,再接再厲:“當然你很快就意識到在屍體上僞造指紋也并不是萬無一失,萬一有技偵注意到又該怎麽辦?畢竟從第一眼看到屍體上的指紋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太過刻意的感覺。一般來說哪個兇手會如此的愚鈍特意在死者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當然也不排除當時天太黑,兇手無意中留下指紋的情況,但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留下那麽清晰完整的。”
聽曲嫮說完史俊才恍然大悟,自己之前內心中的種種不安究竟是從何而來。當即不由得啧啧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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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就聽見曲嫮又說:“當然兇手也意識到這一問題,并且擔心自己的詭計被人揭穿,因為只要反向對比兇手指紋和屍體上采集到的指紋就可以發現兩者根本是出自同一個人。于是兇手很快又生出新的想法……”
說完曲嫮朝座椅上噤若寒蟬的包哥包嫂看去一眼,而後目光又朝何能轉過來,開口說:“何隊,等下你可以讓技偵人員着重檢查死者趙雨的手指,手指上的皮肉全部被毀。從看到趙雨屍體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識到,兇手極有可能還有下一步動作。首先兇手殺死趙雨,當然趙雨的死應該并不是在計劃之外的,兇手應該是一開始就做好準備要殺死她。而後兇手毀掉趙雨手指上的指紋,這一步才應該是兇手臨時決定的。畢竟,只要趙雨屍體上的指紋被毀掉,同時再毀掉電腦中保存着的趙雨的指紋資料,還有誰能證明假章一斌屍體上發現的指紋就不是趙雨的呢?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導致兇手們之間時間計算出現偏差,讓孔娜無意中看到兇手的背影。就像我之前提到的,第三步兇手要做的就是毀掉史俊早先采集到的所有指紋,借機将殺死真正包哥的事情嫁禍到趙雨頭上。”
“為了盡快引兇手現身,我安排史俊故意把筆記本電腦和照相機放在客廳顯眼位置,但實際上重要信息早就在U盤中備份。基本上只要有人動手就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兇手。但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兇手這一次顯然學聰明了,非但沒有自己親自動手,甚至也沒讓和自己有關系的人動手,而是直接要挾了曾經看到他背影的孔娜。”
從黑暗中遭遇襲擊,再到燈亮後發現摔毀電腦的孔娜,早在那個時候起曲嫮就百分之百确認孔娜不過是一顆被人支配、利用的棋子,真正的兇手就是看似老實忠厚的包氏夫婦。
曲嫮講述完自己一整套推理分析,在場所有人都是為之一振。
包嫂被驚到目瞪口呆,嘴巴半張着說不出任何話,只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般的聲音。
包哥則怒目圓瞪,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繃緊,發出野獸般低啞的嘶吼,“你不可能知道的!你怎麽可能知道?”
和被曲嫮推理震驚的其他刑警一樣,史俊驚訝的眼珠子都要凸出眼眶,心頭連連叫絕:好家夥,曲姐厲害呀!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江城福爾摩斯,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把兇手逼到絕境,簡直是強悍到不一般啊!
好在作為曲嫮的資深合格助手,史俊一早就有所準備,錄音筆早就打開,這時候只等着犯罪嫌疑人俯首認罪。
曲嫮眼瞧着包哥的精神在自己打擊之下一步步潰不成軍,當機立斷再下一劑狠藥。
“另外我之前就一直有這麽一種想法,而且剛才也提到過了,或許兇手并不是單獨作案。如今看來我之前的猜想确實沒錯,與你一起協同犯罪的不是別人,正式如今坐在你旁邊的包嫂。另外我不妨再做一次大膽的推測,被你們第一個殺死并僞造成章一斌的人才是真正的包哥,而真正的包哥和章一斌之間應該存在較為親密的血緣關系。當種推論并不難證明,只要檢驗死者DNA就可以得到證實。當然,還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只要摘掉你頭上的假發你究竟是不是章一斌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在曲嫮說完之後包哥當即仰天大笑,笑聲蒼涼凄厲,恍若從黃泉地獄走出的厲鬼。
笑夠了眼角彪出淚花,目光卻漸漸變得溫柔起來,扭頭無限旖旎的看向距離他不遠處的包嫂,聲音溫柔的仿佛能滴出水來:“春花,對不起。我明明答應過你這輩子都不會再離開你,我本來都答應你的,看來這一次我又要爽約了……”
包嫂雙眸中也噙着星星點點的淚花,回望包哥,眼睛裏明明寫滿悲傷嘴角唇邊卻挂着燦若桃李的微笑:“你胡亂說什麽,能和你做哪怕一天的夫妻我這輩子也沒白活。唯一遺憾的是我沒能為你穿一次嫁衣,如果還能有下輩子,到時候你早點能不能早點來娶我啊?”
聽包嫂這麽一問包哥當即哽了住,過了好半天才眼角泛着淚花緩緩吐出一個字出來:“好!”
******
章一斌并不怕死,死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兩條腿一瞪兩只眼一閉,一輩子就那麽過去了。
人這一輩子,誰不得走這一步呢?
他唯一遺憾的是,這輩子他到底沒能成為貨真價實的包哥。
章一斌的老家地處于江城市下屬江堰縣江堰鎮兒娃子村,兒娃子村地處三峰山深處,是縣裏面出了名的老大難貧困村。
兒娃子村之所以叫做兒娃子村說來也簡單,村子裏的老人慣是喜歡生男娃,家家戶戶誰家媳婦要是生不出男娃來,那可是要被全村老少爺們戳脊梁骨唾棄、嘲笑的,人前人後擡不起頭來。
章一斌的母親就是因為接連生出兩個兒子,從此以後在婆家在村裏揚眉吐氣,就連罵街的時候底氣都比尋常農婦足上三分。
只不過那個時候章一斌還不叫章一斌,他那個時候叫做章小兵,上面還有一個大他三歲的哥哥叫做章大兵。
小時候的記憶章一斌其實早就記得不太清楚了,只記得那個時候特別的窮,窮到為了搶一塊紅薯他和哥哥打架,被哥哥打到頭破血流;窮到直到上小學他還穿着開裆褲露出兩瓣總是洗不幹淨的屁股蛋。
畢竟章家媳婦的肚皮争氣能生男娃,卻并不能改善家庭的貧窮。尤其是在兩個兒子逐漸長大進入青春期之後,家裏的日子便過得愈發的緊吧。
那個時候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究竟半大小子能不能吃死老子章一斌并不知道,他只記得自己那個時候總是吃不飽肚子,成天到晚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的響。
然而就是在那段最難熬、吃不飽肚子的歲月裏,章一斌卻第一次遇見讓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女人——
包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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