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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空蕩蕩的辦公室裏, 蒼白的燈光只能照亮一小方空間，更襯托出四周的寂靜、清冷。

空氣中漂浮着泡開的方便面的味道，好聞卻勾不起人太大的食欲。

羅煦涵将一大堆案發現場拍攝到的照片平鋪在曲嫮辦公桌上, 手指着一張自己特意從中挑選出的照片遞給曲嫮：“你看不來有什麽不對勁嗎？”

曲嫮接過照片仔細端詳。

這是一張死者女童的全身照，拍照的時間應該是在屍體才被發現後不久, 包裹在屍體最外圍的塑料布以及毛毯全部都被剝去，只露出衣着整齊的屍體。

帽子、棉衣、牛仔褲、童鞋……似乎一樣不缺, 有似乎還是缺少了些什麽。

曲嫮不能完全确認，又重新将照片仔細端詳一遍，這才回答羅煦涵提出的問題。

“是沒有戴手套？”

客觀的将, 孩子從頭到腳都被報貨的很嚴實, 裸！露出來的地方除去面孔只有兩只小手。

不過在曲嫮看來這其實并不能稱之為問題所在。畢竟以當前的氣溫來說, 大街上不戴手套、圍巾的人比比皆是, 沒有給屍體套手套自然也不是什麽打問題。

但是沒想到的是，她才提出這一點，就直接得到羅煦涵的首肯。

“觀察的不錯, 就是沒戴手套。”

“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曲嫮疑惑不解。

羅煦涵手指點在照片上, 開口說：“剛開始的時候我也并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但是很快我就産生懷疑，既然死者連頭頂都戴着厚實的毛線帽子，為什麽兩只手上卻沒有戴手套，難道僅僅是因為怕熱？”

“你的意思是說……”曲嫮瞬間抓住問題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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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以當下氣溫為例，在當前溫度下确實用不到戴帽子、手套，但是如果屍體上戴有帽子，為什麽手套卻缺失不見了？

“所以你認為, 這可能是某種缺失了的儀式感？”曲嫮扭頭朝羅煦涵看過去。

“或許還有其他方面的意義，至少現在還不能完全确認。”羅煦涵承認說, 同時再次拿過另外一張照片，照片是特意照的死者頭部特寫，可以看出死去孩子一側頭發上別着一只精致的櫻桃狀紅色水晶發卡。

羅煦涵手指指向的正是女孩沒有別發卡的一側，“仔細看的話應該可以看出死者頭發略有壓痕，我懷疑她當時在這裏也應該別有一枚同樣的發卡。”

曲嫮順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細查看，而後點頭贊同說：“确實如此。發卡或許是在搬運屍體的過程中遺漏，只要能找到發卡應該就可以确定犯罪嫌疑人。”

“如果還能有更好的方法。”

曲嫮颔首，“事實上，我也有一些發現想要和你分享……”

******

曲嫮和羅煦涵兩個人一聊就忘記時間，轉眼的功夫便将近晚上九點。

羅煦涵眼看着曲嫮面露疲憊，索性打斷她的興致提議說：“剩下的工作明天再說，我的意思是咱們最好再跑一趟江下區分局。”

“去江下？”曲嫮略微愣神，反應明顯比白天略微顯得有些緩慢，“你是覺得死者會……

嗯，……”

“我也說不太準。”羅煦涵笑笑，“但是又覺得萬一能有所收獲。”

“确實應該去一趟。”曲嫮點頭，“畢竟有些細節我們還需要仔細推敲。”

“成，既然你也是這麽認為的，那就下班吧！”

聽羅煦涵這麽一提點曲嫮才注意到時間，頓時失笑，“居然都這麽晚了！”

兩個人一起下樓，走出市局大院曲嫮才扭頭問：“成，那就明天見，拜了啊。”

羅煦涵半是認真半是玩笑：“你就準備這麽走了啊？”

“诶？”曲嫮看看他，有些不大明白他話裏面賣的什麽關子。

羅煦涵倒也不多廢話，簡單問道：“準備怎麽回去？”

曲嫮張了張嘴，很快回答：“坐地鐵啊。”

羅煦涵：“別費那勁了，我剛叫了輛車等下一起走。”

曲嫮奇怪：“你不是自己有車嗎？”

羅煦涵回答：“今天限號。”

趁着網約車還沒到的功夫羅煦涵去裏一趟街邊開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很快從裏面拎出鼓鼓囊囊一塑料袋。

等在車後排坐穩，羅煦涵才穩重的将塑料袋裏的東西掏出來塞給曲嫮，豆漿、三明治還熱乎乎的燙手。

“晚上看你根本沒怎麽吃東西，現在帶你出去吃怕你嫌累，先随便吃點墊墊肚子。”

曲嫮略微怔愣。

羅煦涵無所謂笑笑，開口：“別告訴我說你挑食啊，挑食我也不管。”說完竟是猶自扭頭，跟司機報上目的地地名之後，自然而然的扭頭朝窗外看過去。

昏黑的車窗外路燈稀疏，先前還光禿禿的樹枝上不知何時竟是長出一片片細小嫩葉，雖然看的不大真切，也還是能感受出蓬勃生命力。

羅煦涵的耳邊傳來窸窸窣窣剝落塑料包裝紙的聲音，然後是細小輕微的咀嚼聲音，貓兒進食一般。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麥香混合着蔬菜的輕香。

夜色中的街道空寂而又一望無邊，車廂略顯颠簸，昏黃的路燈在眼前飛逝而去。不知道為什麽卻令羅煦涵豁然生出一種夜色溫柔感覺。

耳畔可以清晰的聽到細微的咀嚼的聲音，就像是淘氣的貓兒揮動着毛茸茸的小爪子撥弄紙張一般。

然而這一次，撥弄上的卻是羅煦涵的心頭。

肩膀驟然沉重。

羅煦涵驟然扭頭太驚訝的發現，曲嫮手裏明明還攥着未吃完的食物，人卻疲憊睡着，頭一點一點的搭在自己肩頭。

心仿佛在一瞬間便沉了下去。

沒來由的，羅煦涵只覺得從耳根處蹿起一股火燒火燎。

手臂重逾千斤，明明想要觸碰可是又不敢輕易動作，生怕一個不查反而破壞掉眼前這種……

車身忽然重重颠簸了下，曲嫮的身體驟然向前傾斜。羅煦涵心頭一緊，連忙擡起手臂一把摟住她晃晃悠悠身體，讓她頭穩穩靠進自己懷裏。

人卻緊張的不敢扭頭去看，生怕……

過了好一陣子，羅煦涵才小心翼翼扭頭，耳畔滿是她綿長而又輕柔氣息。

夜色美的令人心醉，在都市的繁華與萬家燈火中，車子仿佛劃破黑暗的一葉扁舟。月光如洗，世道險惡，然而所有的一切在此時此刻的羅煦涵眼中全部都變得不再重要，唯一真實的只有此刻懷裏的那一抹溫暖。

羅煦涵從來沒有如此真切的感受過曲嫮的存在。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輕、還要柔軟，白皙的就像是一片輕柔的雲朵，綿軟而又嬌嫩，柔軟的發絲滑過他的脖頸，留下淡淡的花朵的清香。

從他現在的角度看過去可以清晰的看到她高聳挺拔的胸，以及纖細到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整個人全然的、踏實的依偎在自己的懷裏，乖巧的仿佛是一個孩子，全然将自己交到他的手

中，沒有一絲一毫懷疑、猶豫。

幾乎就是一瞬間，羅煦涵覺得外面的流光飛影繁華喧嚣全部都變得與他無關，他的整個世界只餘下眼前這一小方的空間，昏黑的、狹窄的、隐秘的，所擁有的的也只不過是安睡在他臂彎裏平靜呼吸的那一點的溫暖。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撩撥着她額頭烏黑的發絲，柔軟的不像話的發絲纏繞、摩挲在他的指腹，帶出某種難以用語言表達出的奇妙的觸感，更帶出某種巨大的吸引力。以至于讓一貫自視強大的羅煦涵一度懷疑自己會淪陷其中。

事實上羅煦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麽，明明知道不應該，可是莫名就是無法停止，只能任憑自己無限的沉淪其中，仿佛這樣兩個人就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變得更加的親密、熟稔。

忽然間，指腹觸碰到一抹濡濕、溫熱，羅煦涵一驚，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竟是在不知不覺間觸碰到她的嘴唇。

柔軟的、嬌豔的如同玫瑰花瓣一般的嘴唇。

心頭一驚，手指如觸電般立刻彈開。

然而就是在這一瞬間，窩在他懷裏的人忽然蠕動了下。

仿佛自己內心深處最隐蔽的秘密被人觸探到一般，羅煦涵心前所未有的緊張起來。喉結上下滾動，喉嚨幹澀的幾乎要裂開一般。

心底卻不期而然的生出一絲淡淡的擔憂，擔憂她會在這一瞬間醒來，擔憂她會誤會自己……

明明并沒有做什麽，可是卻仿佛成為他內心深處最大的隐秘一般。

終于……

羅煦涵緩緩呼出一大口氣。

曲嫮卻并沒有睜開眼睛，反而如同小孩子般愈發蜷縮了身體，腦袋貓兒般的在他懷裏蹭蹭，在他的懷裏尋找到一個更加舒适的位置，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似乎是夢到什麽美好的事情。

車廂劃過空曠的馬路微微顫抖，前方傳來馬達發出的有規律的轟鳴。

月光如水夜色迷人。

羅煦涵緊緊的擁着懷中人，細細的感受着她平穩而均勻的呼吸。也不知道怎麽的，心底就蕩漾起

一絲絲甜蜜。

很快，那蜜一般的甘甜就漸漸蕩漾開來，從心底融入血液，沿着血管緩緩擴散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真的是太甜了。

在此之前，他從未感受過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