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一語成谶

第81章 一語成谶

謝漓睜眼的時候，屋外已然天黑。

他身體素質沒有陸之堯好，下午剛到酒店時，其實已經體力不支了。

更別提他又在雪山上瘋跑大段路，又是挖雪又是情緒過激，當時還沒等到救援隊過來，他就一頭栽進了雪裏。

對了，陸之堯呢，不知道他怎麽樣了，下午有沒有受傷……謝漓想着，從床邊緩緩爬起來。

他現在所在的，是間大套房，謝漓走出去，就看到陸之堯剛從門外進來。

門外的桑玖看見他，激動朝他揮手：“謝漓！你好點沒有？”

謝漓還沒說話，陸之堯就搶先出聲：“他剛醒，你一會再過來吧。”門随即被毫不客氣關上。

謝漓咳嗽兩聲，陸之堯扭頭，立馬給他倒了杯熱水遞過來。

“你沒事了嗎？”謝漓小口喝水，眼神疑惑，這人不是才剛被雪崩壓了嗎？

對方現在看着生龍活虎的勁，反倒他才像是剛遇害的那個。

陸之堯将手裏的購物袋遞過來，拿出裏面的東西，是幾件厚衣服。

“沒事，就是有點皮外傷，剛才擦了點藥，歇幾天的事。”

陸之堯說着，又從另一個紙袋裏，拿出幾個藥盒。

“你剛才睡得不穩，我沒讓臨行的醫生給你檢查，問了下葉醫生，他說這幾個藥，你應該能吃。”

謝漓沒接，眉頭一擰，“你自己開車去縣裏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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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雪山最近的藥店，在幾十公裏外的縣裏。

陸之堯沒正面回答：“別人跟着，不安全。”

他把藥盒拆開，按照劑量數好，放到謝漓手上，“這幾個是飯前吃，你先吃吧，一會帶你去吃飯。”

謝漓很難拒絕，吞了藥，他心中騰起股微微的暖意和酸澀感。

陸之堯好像是真的喜歡他。

他無助的摳着指甲，可謝漓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

他不敢接受，也不舍拒絕，可一味吊着對方，他又于心有愧。

謝漓選擇先坦白，對方一直來的疑問。

“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現在告訴你。”謝漓坐在沙發上，捧着手裏的水杯。

陸之堯跟着坐下，目光柔和，神色無恙。

“我的焦慮症，是在我媽精神崩潰入院後得的。

就是高三開學那幾天，當時我姐剛死半個月。”

吃過藥的謝漓很冷靜，但他還是無比後悔，自己曾迷戀懸疑小說的日子。

從女團出道後，齊钰冉事業蒸蒸日上，但也面臨轉型的問題。當時正好碰上《三秒秘密》賣出影視權的消息，圈內有名氣的女星，都去試鏡了。

齊钰冉還在猶豫時，帶着劇本，先回家看望家人。

而放暑假的謝漓剛進門，就看到桌上的劇本，連聲招呼都沒打，就先翻起來了。

他當時驚訝說：“哇塞！姐，你怎麽有這本小說的劇本！”

“這麽久沒回來，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想我。就薅着我劇本讀是吧？”

齊钰冉撩開長發，一把奪回劇本，故意嘆氣：“唉，弟弟長大了，果然不可愛了。”

“你不知道，這本小說超好看！就是我上次和你說得那個作者，叫右矢！文筆劇情都很好！”

謝漓興奮紅着臉，又跑回屋裏，拿出張信紙：“而且我之前給他寫信，他還回我了！”

謝漓歪頭笑：“相信我，你要是去演，絕對不吃虧！”

齊钰冉瞥了眼，看謝漓的興奮勁，她把本打算放棄的劇本又拿起來，重新翻開。

她一拍桌子，“你智商比我高，我信你老弟！”

後來，齊钰冉真的拿到了角色，不是任何一個小配角，而是女主。

謝漓當時高興的摟住她脖子，“钰冉！我就知道你最牛了！”

“本來我試鏡的是個小角色，結果導演說來都來了，也試試女主吧，結果你猜怎麽着？”齊钰冉賣個關子，

“诶嘿，給了場彈鋼琴的戲份，沒辦法，誰讓咱媽是音樂老師呢！

這從小學到大，除了考級，會彈鋼琴可算有點新用處了！”

齊钰冉勸他：“我看你啊，也該把鋼琴撿起來，好好練練了。你又不笨，說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

一聽這話，謝漓立馬賣乖，擺手：“姐，我要是去練鋼琴，陸之堯下次開學考絕對會超我的！”

“你倆比這麽多年，都沒個結果，我看你們就是後半輩子搭進去，都比不出個高低來。”

齊钰冉又說，“人家小陸心腸也不壞，就是你老招惹人家，我上次見他，他還幫我搬東西呢。”

謝漓當時心底切了聲，心說誰還不會裝了，他扯回話題，讪笑聲：

“這不家裏還有媽和你嗎？等你們什麽時候彈不動鋼琴了，我再練也不遲啊？”

一語成谶，謝漓後來真的又練起了鋼琴。

“我媽接受不了姐姐的死，也受不了網上鋪天蓋地的辱罵和污蔑。”謝漓眼眸暗下。

姐姐死後，許多未曾見過的所謂“知情人”沖出來，大談各種荒誕的八卦、秘聞，四處造謠。

有說她是被情殺，有說她是做三丢臉自殺，有說她內心扭曲/變/态自殺，還有人批判她的家庭教育……

“但我媽更無法接受的是，我姐是因為我，才接了那部戲。”

父親的背叛讓母親疲憊不堪，而女兒的逝去，讓她心神破碎，外界的聲音太大，吵得這個女人再也堅持不下去。

她撐了幾十年的外殼終于破碎，排山倒海的情緒只會倒向剩下的謝漓一人。

精神錯亂後的母親，時而兇惡癫狂，時而溫柔慈愛，母子兩人都在反複的病情裏，被不斷折磨。

午夜夢回，謝漓會不斷自責，他無數次想穿越回那個下午，可在夢裏無論做什麽，有多美好，他醒來都還是冰冷的一個人。

對未來的恐懼、迷茫，對自己的厭惡、責怪，對姐姐死亡的難以置信、痛心……通通都讓他徹夜難眠，心焦如麻。

謝漓聲音在顫抖，“她原本可以不去的，只要她不去，我也沒看過什麽小說……我們一家三口，現在應該會過得很好。”

旁聽的陸之堯抓住他的手，牢牢握住。

“人都有自己的命數，謝漓。”陸之堯拿下他手中的水杯，垂眸，單手摟住他。

“我找不到我爸，但我找到了你，你現在就是我命數中的一環。”

“你雖然沒法回到從前，可你在現在碰到了我。

我也可以成為你未來命數中的一環，我也可以，做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