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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由于知白主動開放了識海, 葉宣城輕松就将精神力滲入，看到了那晚江對岸的記憶畫面。

破敗的廣場上，鮮血滿地, 半吊在空中的巨大血肉團，長着一雙人類的手臂，抱着手風琴演奏樂曲。葉宣城能夠感覺到, 這個琴聲裏, 存在着一種引誘而沉迷的力量, 隐隐和鲛人的歌聲一致。

這個血肉團就是實驗體1號？啧, 真醜。

葉宣城點評了句，轉而欣賞起自家小水母的顏值。

畫面一轉, 廢墟中無數兇獸像是受到了琴聲指引, 潮水一般湧向知白他們。而同樣受到琴聲影響, 本該潛伏在很遠地方的圖耶突然殺出來，和同樣失控的林彥自相殘殺起來。若非知白不時用觸手幹擾他們一下, 兩人絕對能把對方打死。

而知白似乎也受到了影響, 好幾次動作都出現了不正常的僵直，險些被一頭身材高大的怪物打傷。那頭怪物足有三米高，雙腿肌肉虬結, 像是蘊含着無法形容的爆炸性力量, 它和那團血肉似乎是一體的。每當它被知白打碎，那團血肉的血管就會把它卷走, 沒一會兒它就毫發無傷的出現, 再次和知白激烈交戰。

畫面又是一轉，知白的一根觸手不知何時深入了地下, 只見廢城區的地下是一座實驗室，許多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員, 正看着地面的監控畫面，不時向那團血肉下達指令。同時，實驗室裏一個個培養艙被打開，各種奇形怪狀的怪物、兇獸被放了出來，參與地面上的戰鬥。

看到這個畫面，葉宣城眯了眯眼。

看來這個實驗室掌握了一部分實驗體技術，但顯然缺乏了最核心的人造腺體技術，轉而研究将人類腺體移植到兇獸，最後造成了這麽多人類和兇獸縫合的怪物。

難怪這幾年去江對岸歷練的隊伍死亡率逐年升高，S市失控人口激增。

随着葉宣城心念一動，畫面又切回了地面。

地面戰場上，知白似乎被不斷再生的血肉團激怒了，他眉頭緊蹙，轉頭遙遙看了眼江對面葉宣城所在的方向，随後，緩緩閉眼睛。

燈塔水母種族天賦開啓，知白逆轉時間，讓自己回到了最巅峰狀态。他的身形驟然拔高，從少年變成青年，精致而青澀的五官變得冷峻成熟，紅寶石的眼眸澄澈不含一絲情感。

無數觸手從知白的腳下延伸，原本淺藍色半透明的觸手突然變成深沉的藍色，霎時融化成了海水浪潮一般湧向四周，頃刻就淹沒了噴泉廣場。

若是将視角拉到半空，就會看到，以噴泉廣場為中心，源源不斷的海水湧出不斷吞噬着一切，每個街道的陰影處，廢棄的房屋裏，都湧入了深藍色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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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所過之處，一座一座建築倒塌，傾倒，消融在海水中，一頭頭兇獸還不等發出哀嚎，就被海水淹沒，全身血肉瞬間消融。

轉眼，大半個廢城區就被海水淹沒，消融不見。

海水延伸到了極致，又像浪潮一樣快速退去，原本廢棄高樓林立的廢城區變成了像被海水沖刷過的沙灘，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了，只留一地細沙。

換個人或許會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脊背發涼，就像地下實驗室裏那堆研究員惶恐尖叫，有吓得臉色發白的，也有匆忙收拾資料準備跑路的。

而葉宣城看到這幕，卻是挑了下眉梢，勾唇一笑，稱贊道：“真棒，不愧是我家小知白。”

記憶畫面一陣抖動，知白幽靜如深海的精神識海一陣顫動。

葉宣城笑了聲，退出了知白的精神識海。

……

看到葉宣城睜開了眼，知白有些不敢跟他對視，耳尖微紅：“我直覺1號對你有用，就把他抓過來了。那座地底實驗室有自毀裝置，我沒來得及制止，也沒能抓到相關人員。”

葉宣城還有些意猶未盡，精神絲線在指尖來回纏繞，要不是他現在體質才B級，還無法完全承受強大的精神力，他是真想和知白打一場。

“沒事，我知道你趕時間想過來幫我。”葉宣城不在意的搖搖頭，“你不抓他們，我也大概猜得到他們是哪邊的人，大概率是沈家，不然就是和他們有合作的勢力。”

知白不解的看着葉宣城。

葉宣城笑笑，整理了下腦海中被解開的記憶，分享給知白。

“這事要追溯道五十多年前了，那時人類初步和兇獸的戰況達到平衡，各國殘存人類開始修建生存基地，正是百廢待興，災後重建的時期。”

“外公雖然是樓家嫡系，但一直沒能覺醒相應異能，正好他本身也不是戰鬥人才，他便離開家族投身了科研事業。他和外婆就是在研究所裏認識的，外婆是他的直屬上司，也是當時最頂尖的生物學博士，S級控制系異能者。”

葉宣城啧了聲，戲谑道：“想不到吧，被後世譽為人類戰力天花板的傳奇戰神樓解世，一開始是個吃軟飯的，差點當了沈家的贅婿，日常全靠上司兼未來老婆保護。”

知白：“……”

你這麽打趣你外公，是仗着他的虛影不在吧。

“你看，我現在抱你的大腿就很快樂，這就叫家學淵源。”葉宣城又故意逗了知白一句，挑眉問道，“你會像我外婆保護外公那樣，好好保護我嗎？”

知白愣了下，臉紅了。

他踟躇了片刻，最後還是點點頭，鄭重道：“我會保護好你的。”

知白守黑。

從他給自己取這個名字開始，保護葉宣城就是他刻在靈魂裏的本能。

葉宣城莞爾，心裏軟成了一片，繼續道：“後來就是外婆研究出了人工腺體技術。”

“外婆剛觸摸到人工腺體這項技術大門的時候，就隐約意識到自己可能觸及到了潘多拉魔盒。”葉宣城很是感慨道，“她很警覺，沒敢在當時龍蛇混雜，各方勢力都有人的聯盟實驗室裏繼續研究，而是果斷毀掉一切數據，以結婚生子為由退出了研究所，跟外公遠遠躲到了已經廢棄的古宣城。”

古宣城？

知白記得這座城市，那是葉宣城名字的由來。

“古宣城是外婆的故鄉，雖然廢棄了無人居住，四處都有兇獸，但以外婆S級的實力，又加上外公後來也覺醒成了A級精神系異能者，兩人聯手在古宣城生活的很安穩平和。沒過多久，我媽媽出生了，但是她的腺體天生缺陷，很可能活不過分化期。”

“後面就很套路狗血了。”葉宣城吐槽起來，“為了救唯一的女兒，外婆和外公悄悄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研究并制作出了人工腺體，成功治好了媽媽。而以人工腺體為核心，改造兇獸為人的實驗體技術也由此衍生。随後沒多久這門技術，就被樓家和沈家同時知道了。”

聽到這，知白隐隐明白後面會發生什麽了，瞬間緊張了起來。

“沈家向外婆施壓，而樓家則是外公的父親出馬。沒過多久，外公重傷瀕死，外婆也死了，死在兩家的争鬥裏。雙方勢力均衡，又加上剛好爆發了席卷全國的超大型兇獸潮，所有B級以上異能者将被強制征召。于是，沈家和樓家便約定，記錄人工腺體技術的三個光腦，交由我媽媽繼承，将來由她來選擇給誰。于是，我媽媽便被送進了孤兒院，沈家、樓家暗中派人保護她。等外公傷好清醒，一切已成定局，當時只有A級的他根本無力反抗兩家的SS級強者。”

說到這裏，葉宣城沒忍住冷嗤一聲，“沈、樓兩家當時只暗中保護我媽媽，別的什麽都不管，我媽媽小時候過的極為艱難，直到她通過選秀比賽，被演藝公司簽約了，生活才稍微好點。中間，外公數次用虛影潛伏過來想帶她走，都被沈、樓兩家給破壞了。最後一次，沈家家主SS級強者竟然不顧臉面，暗中出手将當時才A級巅峰的外公扔進了‘裂鱗峽谷’最深處，任由他自生自滅。”

“然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外公從逆境中崛起！他突破成了SS級精神系異能者，秒殺一片！”

葉宣城稍稍坐直的身體，頗有興致的細數起樓解世當年突破後，是如何将沈、樓兩家SS級強者按在地上摩擦打臉的，然後他長長嘆了口氣，“本來外公打完臉，就是該和母親相認，毀掉實驗體技術這個倒黴玩意兒，阖家大團圓的。結果，全球性的超大型兇獸潮爆發了，各國的基地市都受到了沖擊。”

葉宣城很是唏噓：“你說我外公上輩子到底是幹啥天怒人怨的事，這輩子才會這麽倒黴。唉，最後連累了可憐弱小又無辜的我。”

知白忍不住想笑，又心疼葉宣城，他已經能猜到後續了。

“就跟你猜的差不多，我媽也是個老倒黴蛋，還來不及得知真相，就因為種種原因錯過了外公派來接她的虛影。後來我媽在一路追殺中，輾轉來到了蘇南區，遇到了我那個天才二伯。後來具體發生什麽我不太清楚，但大體應該是他們倆還在暧昧期，二伯就為了救我媽死了，而作為補償也是交易，我媽将部分實驗體技術給了葉家。”

葉宣城冷嗤一聲，譏诮道：“誰能想到，樓家和沈家争得頭破血流的實驗體技術，最後居然落在了葉家手裏。葉家憑此端掉了沈家，為二伯報了仇，也坐上了五大世家的位子。随後葉老爺子和二爺爺給我媽僞造了全新的身份，讓她不再躲躲藏藏，可以在蘇南區自由生活。”

說了大半天，葉宣城有點渴了，小觸手立刻殷切的給他端了杯水過來。

知白眼巴巴的看着他。

馬上就要講到葉宣城了，知白對他的一切事情都很好奇。

葉宣城得寸進尺，稍稍暗示了下，馬上就有兩根小觸手伸過來，輕輕給他錘起肩膀，還有一根觸手更自覺，拎了一袋零食過來。

“知道你觸手多，是能幹的執事了。”葉宣城笑了，“就這麽想知道我的事？”

知白有點不好意思，點點頭。

他當初就是知道的太少了，沒了星星指引後，才半天找不到葉宣城，結果錯失了救人的時機。

葉宣城一看知白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不想他自責連忙說起來，“我這裏其實就沒什麽了，反正就是個超級怨種。外公為守護全人類，全世界四處救火，力量透支過多，身體撐不住躺進了醫療艙。昏迷前，他為了找到媽媽派了好幾個虛影出來，最後有一個幸運的找到了。”

“虛影想帶媽媽回樓家，當時的樓家已經被外公鐵血肅清過一遍了，很安全。結果就在要離開前，媽媽被葉雲柏給永久标記了，然後就有了我。”

“這事剛開始，外公的虛影和媽媽都以為是意外，因為誰也沒想到葉雲柏竟然真的色膽包天，連葉老爺子下了死命令的別墅都敢摸進去。後來我出生就有SS級精神力，外公的虛影就知道這是場陰謀，當時肯定有SS級強者在暗中蒙蔽他的感知，幫助了葉雲柏。”

“但外公明白的太晚了，我已經出生了。看着孱弱無比，被SS級精神力壓迫的只剩一口氣的我，明知是陰謀，外公的虛影還是入了套。他小心翼翼保護着我，努力維持着我的身體和精神力之間的平衡，替我一點一點引導出精神力滋養身體。”

“再後面，你都知道了。”葉宣城唏噓，“媽媽中了未知毒，昏迷不醒，外公為了救她被調離。我被一場預謀了十七年的陰謀打的措手不及，辛辛苦苦滋養了十七年的身體一遭被葉老爺子給打碎，送進急救室沒多久就死了。結果好巧不巧，你也在，靠着和你100%完美匹配，以及強大的精神力，我構建出一個幻境，靠幻境短暫活着然後将你拉了進去。”

“但其實我已經死了，等你吸收完我的精神力，我就會消失不見……接着我就被葉銘連人帶棺材本偷走了，他不知道對我做了什麽，反正我失去了一段記憶，靠最後那顆銀星，也就是我的棺材本多活了兩年。等棺材本的力量被葉銘抽血全部偷走，我就死了。”

知白久久無言，為葉宣城祖孫三代的坎坷命運覺得很不公。

最終他什麽都沒說，默默靠在了葉宣城的懷裏，将頭貼着他的胸膛，在心裏數着他的心跳。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