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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要觸碰嗎,萬一是陷阱怎麽辦?

許子昭做了好一會兒思想鬥争,直至看見指示标的閃爍頻率突然加快。

在游戲裏,這代表着[可拾取的物品]即将消失。

直白點解釋成一句話。

——撿不撿?到底撿不撿?不撿我走了哈。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許子昭眼一橫心一閉,決定聽從自己的直覺,将手伸了過去。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當許子昭的手觸碰到指示标時,無眼人的身體忽然如同波瀾起伏的海潮一樣劇烈抖動,又在下一刻分散開,化為無數縷漆黑如墨的線條沖向面前的年輕人!

看到近在咫尺的黑色線條,許子昭早有防備,極快地運轉起為數不多的精神力。

金色光芒重新出現,雖然只有指甲殼那麽一丁點,也散發着不容忽略的光輝。

不需要許子昭的指示,金光唰一下沖了過去,将黑線團團包圍。

于許子昭而言,他已經體驗過了初次感應到精神力的新鮮勁兒,并在意識海內反複練習許多遍,所以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還算接受良好。

但在身後的囚徒們看來,這卻是相當令人驚豔的景象。

年輕俊美的典獄長站在無眼人的屍體前,身體削瘦挺拔,神色平靜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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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線刮起陣陣飓風,他的衣服後擺獵獵起舞。就像風暴佁然不動的磐石,再大的風浪也無力撼動。

經由金光籠罩的黑線,逐漸洗去了表面沉積如泥垢的髒污,化為純白潔淨的線條。

許子昭手指一動,将它們盡數吸收。

衆人再一次屏住呼吸。

原諒他們沒什麽“見識”,這種場面是真沒怎麽見到過,總感覺事情還沒完,接下來将會發生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但是典獄長大人怎麽光站着,不動了?

嗯嗯嗯嗯?

等一等,為什麽連眼睛都閉上了??

許子昭再一次沉入意識海。

他看到遠處的大海風光依舊壯闊,潮起潮落,飛流拍岸。激烈的水流聲在耳畔回響不絕,碧藍的海平面一路綿延到天盡頭,與蒼穹相接。

這裏好像什麽都沒有變。

唯一的變化,是他手裏的水桶又幹了,徹徹底底,一點水漬都不剩。

已知水桶裏的水=他的精神力=精力。

得出他現在就是當年瘋狂趕工十五個小時還得艱難爬起來跑兼職的狀态。

許子昭:“……”

完球,這下出去絕對要摔。

許子昭倒是想爬到潮水線內,再重接一桶水。

但他實在太累了,雙腳像灌了鉛,根本邁不動一步。

沒事,退而求次,他可以提前想好一個不會破壞形象的昏迷方式。

忽然之間,許子昭注意到眼前多了點什麽。

是剛才吸收完的純白線條。

它們出現在意識海內,圍着他手中的水桶不停轉圈,仿佛找好了角度,呼啦一下就鑽了進去。

有點鑽不動。

白線留在桶外的半截小尾巴,立馬非常使勁地扭了起來。

加油,嘿。加油,嘿。

意識海內的許子昭用力地捂住了腦袋。

腦袋……很痛!好像要爆炸了一樣!

但這種痛和受到傷害的痛不一樣,更像是長身體時,骨骼朝外拉伸的痛。

許子昭清楚地聽到腦子裏傳出一陣清脆的“咔嚓、咔嚓”聲,又恍覺身邊好像也有相同的聲音。

他一邊忍着劇痛,一邊似有所感地朝聲源處看去,瞳孔不受控制地微張。

水桶變大了。

原本測量的直徑大概在23厘米左右,和一般的家用水桶差不多,此刻卻至少擴大了4厘米,桶底也變得更深。

許子昭反應很快。

他近乎立馬就意識到——自己能夠儲存運用的精神力變多了。

穿越異世界,變強的方式竟是打怪升級,還能清楚地看到經驗條。

許子昭簡直不要太驚喜。

哪怕暗獄是虛拟世界,技術人員只要動動手指就能将他給一鍵格式化,讓他在二十四歲實現入墳自由。

但沒準哪天量變産生質變,他的精神力能強大到在現實世界給自己手搓一具身體,擺脫這種拘束。

希望,是希望啊.jpg

許子昭深深吐出一口氣,嘴角是壓抑不住的笑容。

緊迫感還在,但也是真的高興。

就當許子昭滿意地準備退出意識海,安詳迎接平地摔的時候,眼前突然彈出一個半透明的虛拟界面。

他頓住,皺眉分辨。

一個審判庭,一個四等分的牢獄區,外加建築前方大片荒蕪的空地。

這不就是暗獄的微縮地形圖?

難道說……

沒有任何提示,全靠玄之又玄的直覺,又或者是之前玩基建游戲有了經驗,許子昭再度伸出手。

其實他現在已經很累了。

但凡熬過夜的都知道,累到極致的時候,連呼吸都會變得沉重,急劇起伏的胸口就像醫生給上了心肺除顫器。

許子昭也一樣。

他的眼皮子一個勁地往下耷拉,伸出去的手指頭都在發飄,腦子又痛又疲乏,恨不得找副棺材自己躺進去。

但又總覺得,自己還能再做點什麽。

就這麽昏過去,實在太虧。

萬一和拾取經驗一樣,錯過就消失了呢?

堅持一下吧,再做點什麽吧。

看囚徒們不再膽怯陰沉,高興地歡呼雀躍,不也挺好的嗎?

許子昭的意識海外。

囚徒們紛紛張大嘴,瞠目結舌地看着天空。

只因為原本閉着眼睛站在地上的典獄長,居然飛起來了!

“典獄長要走了嗎?他居然能飛。”

“這話說的,典獄長從設定出來就是強大高貴的存在,會飛很奇怪?”

“有翼一族能飛,精神力強到一定程度也能凝練出實質的翅翼,再不濟還有飛行工具,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傻小子一樣咋咋呼呼的好嗎?”

赤焰和白尾等狐貍已經趕到了現場,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胸口怦然跳動。

陸司澤攔住了下意識上前的雪萊,冷靜地觀察說:“沒事,看看他想要做些什麽。”

許子昭在半空中停了下來,身體定格。

就當人們再一次感到疑惑的時候,他倏然睜開了雙眼。

年輕俊美的典獄長微微垂睫,黑眸變化為璀璨的金瞳,在血月的映襯下,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柔和。

他再度擡手,光點浮現。

這是許子昭第三次喚出金光,氣勢卻和前兩次全然不同。

之前出現的金光是凜冽的,充斥着要将敵斬于刀下的決意,令人生畏。

此刻的金光卻是那樣的聖潔、溫暖和包容。

像春來江潮岸邊的第一縷清風,讓人下意識就忍不住閉上眼睛,放松所有去感受。

金色的光點如雨水灑落,落在牢獄區中央的空地上。

囚徒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随後呼吸狠狠一滞。

每一個人都瞪大了眼睛,震顫的瞳孔映照着憑空出現的磚瓦。

一磚疊一磚,一瓦壘一瓦。

不過眨眼呼吸之間,一座燈塔就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它高大、壯觀,塔身純白無暇,塔頂豔紅而不失大氣,在落地建成的那一刻開始運作,朝四周投射出寧靜的光芒。

“嗷嗷嗷——”

一連串的奔跑聲在四周響起,隐藏在牢獄區暗處的怪物發出痛叫,像是畏于這樣耀眼的光輝,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

這種出自怪物潮的陰暗生物雖然作戰能力不強,但卻十足的狡詐。發現自己打不過了,就會躲藏在角落裏伺機而動,對落單或降低防備的人們發起偷襲。

如果不夠謹慎,真的會把小命交代出去。

但眼下,能夠驅逐怪物的燈塔出現了。

附近的囚徒被突然蹿出來的怪物吓了一跳。

目視它們跑遠後,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擡高腦袋,怔愣地注視着燈塔。

不是對怪物的去向漠不關心,而是奇奇怪怪的,恍恍惚惚的,怎麽也移不開眼睛。

莫侖迪亞帝國歷第235年,暗獄迎來了它的第一座燈塔。

燈塔光芒所照之處,所有陰暗生物無處遁形,恐慌退散。

無論是傷殘年幼、膽怯弱小又或是疲憊力竭的囚徒,都将在這一片安寧中得以喘息。

于是此後數年時間,每當暗獄的囚徒看到燈塔,總要停下步伐,虔誠颔首,向偉大的典獄長致敬,稱頌他的尊名。

畫面回到現實。

囚徒們一動不動,表情依舊傻乎乎的。

或許是許久沒有嘗過希望的滋味,內心充滿了惶恐,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典獄長!”

一聲慌亂的驚喊打破平靜,大家猛然擡頭。

只見停在空中的年輕人像是驟然脫力,斷線風筝一樣掉了下來。

他們都瘋了,一瞬間全部動起來,拼命伸手去接。

“卧槽典獄長大人掉下來了!”

“接一下啊愣着幹什麽長翅膀的都在哪兒?!”

“你們他媽的一個會飛的都沒有嗎??典獄長啊啊啊啊啊啊——!”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身影快過在場所有人沖到半空,将許子昭穩穩地接在了懷裏。

許子昭還有些許模糊的意識,以為自己要被摔個半死,沒想到真有人能接住他。

他笑着說了一聲謝謝,在陸司澤觸動的眼神中,偏了偏腦袋,注視那巍峨美麗的純白燈塔。

“還挺漂亮的……總覺得比起炮/臺來說,大家更需要這個。”

所以沒人誇一誇他的機智和手藝嗎,怎麽剛才一個個都看着不說話?

算了。

事情可算幹完,許子昭雙手合十,安詳閉眼。

不知道是誰救的他,沒看清,但感覺很熟悉,應該是EV吧。

看到年輕人像是支撐不住般閉上了雙眼,陸司澤一驚。

在發現許子昭只是累得睡着後,男人陡然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臉皮些許放松。

有一縷頭發就搭在許子昭的眉毛上,風一吹,飄一飄。

陸司澤看了一秒,沒忍住伸出手将它輕柔地撩到鬓角。

下意識的,他出口誇贊:“你做得很好。”

陸司澤率軍是出了名的嚴格,對人如此,對己更甚,也吝于表揚。

但典獄長這一手幹得實在漂亮,就算是屢次打出精彩戰役的陸司澤,也忍不住想要稱贊一聲。

他直覺許子昭可能會喜歡聽這個。

就在這個時候,被傷勢牽制的雪萊也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看到陸司澤懷中昏迷不醒的許子昭,他怔了怔,伸出手想要觸碰,卻又在下一秒瞄見手上的污血。

雪萊瞬間将手給縮了回去,皺着眉頭用力擦拭。

“陸将軍,公爵大人,許久不見,很高興你們還活着。”

聞聲出現的是一名充滿匪氣的紅發男人,身後跟着一名白衣儒雅的中年人。

兩人踱步走來,無論是姿容還是氣勢,都是無法被忽略的存在。

赤焰随性地将衣服披在肩上,露出的腹部纏着層層繃帶。

可他散發出來的壓迫感,一點也沒有因傷勢而減少,眯眼一笑盡顯殺念和嫌惡。

“我是說,你們兩個帝國的前走狗,搞不好還和前東家有所牽扯,還是不要和咱們的典獄長挨得太近了吧。”

話音未落,不遠處驀然傳來铿锵有力的踏步聲。

咚!咚!咚!……

幾十……不,眼前的守衛密密麻麻,起碼幾百人!讓人不由得懷疑是不是全暗獄的守衛都來了。

它們站在原地,兇神惡煞,那劍拔弩張的樣子,沒人懷疑會不會有動手拼命的可能。

“諸位犯人,很感謝你們救下了典獄長大人,我來接他回去休息。”

EV走在最前方,亮白的瞳孔泛着刀鋒染血般的兇光,一字一頓。

“請諸位保持安靜,不要妄動,更不要有任何可能危害典獄長的行為。如有違抗者,就地格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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