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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走回住所時,黎瞳正好将兩只糖葫蘆吃得幹幹淨淨。她将山楂核埋進花壇泥土,期望着能長出一棵小樹苗。又拿出一只小金剪,俯下身去,簡單修理壇中長勢旺盛的花枝。
長月九疑沒有直接回房,卻是駐足觀看了一陣,想起這一路上每每遇到奇珍花木,童十四總要遣靈犀買下。他問:“你很喜歡花草?”
黎瞳頭也沒擡,語氣尋常地答道:“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喜歡。”
小金剪一開一合,利落的為花草修剪形狀。黎瞳想到那個很重要的人,心上立刻柔軟幾分。花瓣拂過她修長幹淨的手指,輕飄飄地往下落。
身後人似乎遲疑片刻,在花瓣落到泥土裏的瞬間,他開了口:“……可否冒昧一問?”
黎瞳轉過身來,以為長月九疑要問的是她剛才口中所言“很重要的人”,便落落方方地笑道:“是我的娘親。娘親鐘愛花草,既可觀賞,又可入藥。”
黎如棠抱着幼時的黎瞳,坐在一群奇花異草中。十二朵奇花伸出花瓣,拂過女孩稚嫩的臉龐,惹來她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可長月九疑抿緊嘴唇,皎潔月光傾倒在他白玉面龐上。
白玉面龐,黑衣寒涼。
他想問的,并非是此。
琅音畫境中,修剪花枝的人,愛吃橘子的人,一樣行事不按常規,心思奇絕的人,以及連背影都如此相似之人,母親都懂醫術之人。
長月九疑心中一念起,便再也無法消散,漸成翻湧之勢。
他是啞叔撿到的孤兒,後來上了天劍山也沉悶少語,自小沒什麽同齡人作伴。可他知道,世間有兄弟姐妹者,不僅容貌極為相似,而且在日複一日的耳濡目染中,秉性習慣也會越來越接近。
童十四。
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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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瞳……
幾乎是近鄉情更怯,長月九疑的聲音低了低:“……冒昧請問,閣下家中是否有手足姊妹?”
黎瞳微微詫異。長月九疑怎麽會突然問起這個,可他神情認真,欲言又止,似乎并非一時起意。難道連日的相處,讓他察覺出什麽破綻,對自己的身份有所懷疑嗎?
大小姐想了想,謹慎答道:“在下排行十四,家中确實兄弟姊妹衆多。不過除了一位兄長,其他姊妹都久居閨中,不愛出遠門。”
她也不算說謊。娘親養的那十二朵奇花可不會長腳亂跑。
長月九疑頓了頓:“久居深閨。”
沒有一位上重山派修道、暢游天下的姊妹麽。
他想追問,卻最終只是忍了忍。
黎瞳不知,寒峭沉靜如長月侍神,臉上怎麽會劃過一絲落寞?像是期待、強忍着很久的情緒,被一陣從哪兒吹來的風輕飄飄地吹散了,像是海浪襲來,卻只化為水面漣漪。讓人即使想安慰,又不知從何安慰起。
黎瞳笑了笑,接着嘆了口氣,玩笑道:“所以家中生意都落在我手上了。即使十四心中想過整日鬥雞養狗、紅袖在側的生活,也不得不殚精竭慮,想着怎麽壯大家中生意,總可不能衰落了去。”
她眼睛又瞥見靈犀從屋內走來,于是憐香惜玉般說道:“還連累了我家靈犀,跟着我四處奔波,風吹雨淋。”
靈犀走上前,為大小姐披上鬥篷,柔聲道:“公子,夜間天寒,還是進屋說吧。”
黎瞳:“侍神可要一同?”
長月九疑罕見地有幾分心不在焉。
“夜深,九疑不便再叨擾。閣下早些歇息。”
他聲色不動地告辭,經過那塊墨般漆黑的磨劍石,走向自己的房間。
“葉兄和花小師妹還沒回來嗎?”待長月九疑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黎瞳握着靈犀的手,也向裏屋走去,“雖知他二人修為高深,但昆吾城人與妖混雜,久出不歸,難免叫人有一些擔心。”
“大小姐寬心。靈犀已經遣人去尋了。”
走進裏屋,靈犀依次點亮十二盞落地螢燈,螢光倒映在屋內,如無數螢火蟲漂浮飛舞在空中。黎瞳伸出手,看淺綠色的螢光落在掌心,聽到靈犀問:“大小姐,您怎麽和長月九疑單獨出去了?”
“怎麽了?”
黎瞳擡頭,由着靈犀将她固定馬尾的發冠取下,用木梳輕輕梳理長發。
大小姐笑眯眯道:“長月九疑雖然看起來冷淡,不茍言笑,不過我覺得他人其實還挺好相處的。”
想起櫃中禁欲者清晰的,無處安放的心跳聲,大小姐暗自忍俊不禁,又道:“相處久了,還會覺得他這人還挺可愛的。”
靈犀覺得大小姐完全在睜着眼睛說瞎話。長月九疑雖然謙沖自牧,待人也可以稱得上十分得體有度,但他那一身沉凜的氣質,那一雙毫無笑意的眼睛,與“可愛”二字完全沾不上一點關系。
木梳往下落。靈犀笑了笑,問道:“我們來此地已有一段時日。大小姐有沒有覺得昆吾城很有意思?”
“哪裏有意思?”
“昆吾城中人族、妖族混住,雖高層有暗流湧動,但大部分的人與妖也算得上和睦相處。而仙修與魔修共為人族,卻要劃分為魔域與人間域兩地,互不往來,甚至刀刃相向。大小姐你覺得這是為何?”
這是為何。
黎瞳想起一劍斬殺蛟龍的長月九疑,想起河中鬥過何羅的葉作舟,以及魔域中若有妖獸作亂、傷人性命,就會被父親魔尊抓來做坐騎。
因為,再強再強的妖族,總是少數,況且在人族的控制範圍內,掀不起風浪。而仙修與魔修的數量、實力都未分高下,誰都不願意屈居人下,勢必不相容。
魔修大小姐,與仙修的長月侍神,都有各自的身份,都背負着不可推卸的期望。
而正是各自的期望,使他們兩個人絕無可能成為朋友。
“我明白的,靈犀。”螢火漫天,黎瞳握住靈犀的手,“你放心吧。”
靈犀輕輕彎下身來,下巴靠在大小姐的肩頭,世間仿若只有二人相依相偎。
還有一條蛇。
赤練火蛇在蛇戒之中,聞着大小姐身上被擄走時而沾染上的其他蛇的氣息,雙眼因嫉妒幾乎要噴出火來。
蛇的思維很簡單。只有他是屬于大小姐的,所以只有他能夠緊緊纏覆在大小姐的身體上,只有他能夠沾染大小姐香甜的氣息。
他滿身赤色的鱗片因氣惱幾乎要豎起來。那些青蛇怎麽配?
除此之外,赤練火蛇還聞到了一股清新的草木藥味。而靈犀也早在一開始就聞到了。
黎瞳正色,卷起袖子,露出抹在手腕上的藥膏,那股她在紅顏館中聞到的熟悉氣味飄散到空氣中。靈犀捧着大小姐的手腕,立刻肯定:“這種藥味,是夫人煉制的傷痕藥。”
黎瞳點點頭。她夜間在紅顏館中,正是聞到了自己母親煉制的傷痕藥的氣味,才會忽然鑽到女妖的屋子裏,查看她桌子上的瓶瓶罐罐。黎如棠煉制的藥味,向來是獨一無二的。
黎瞳補充道:“我聽到那些女妖說,“白淨的脖子如何能有傷疤,需用憶棠娘子的膏藥’。”
“憶棠娘子?”靈犀思索着,“難道是夫人曾在雪海天山游歷時用的化名?”
她很快又搖搖頭,否定自己的猜想:“之前在雪海邊上,有妖族告訴我們,憶棠娘子是一年前才不再出現的。夫人深居魔域已十年有餘。這個憶棠娘子會與夫人有何淵源?”
黎瞳不語。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映入少女眸中。
—
夜色漸漸深沉,夜色籠罩下的衆多人與妖相繼進入睡夢之中。
整片區域的蛇族卻同時戰戰兢兢地接受到了警告。蛇中之王的劇毒赤練火蛇盤踞着巨大的身軀,警告他們最近安分守己,不要沾染不配沾染的氣味,否則被他聞到了,赤練火蛇歪了歪腦袋,他會迅疾咬斷他們的脖子。
沉浸在睡夢中的人越來越多。有句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一夜,一向儉行素食、克己複禮的禁欲者從未想過自己會做這樣的夢。
夢中的雪海寬垠無邊,珍珠色的蚌殼上月光流淌,比月光還要皎白的是坐在蚌殼中的少女。她取下腰上的紅綢帶系在腿上,華藍寬松的衣裳揚起,露出若隐若現的肌膚,襯着她愈加無暇高潔。
海風濕潤,她纖手将衣領解開一些,溫香柔白的脖頸在長月九疑的眸光中無限放大。
柔,柔得不堪一握;白,白得若雪凝脂。
溫柔的風順着脖頸往下鑽,吹鼓起衣裳。她神聖地不可冒犯。
寂靜無聲的黑夜中,長月九疑的喉結滾動。
神識之中,大片大片高寒的梅花随着風微微顫栗。
“侍神在看什麽?”身後猛地傳來一道聲音。
長月九疑像被當場抓住的偷窺者,心似乎跳到嗓子眼。周圍的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他艱難地轉過身來,想解釋卻發現嗓子已經濕啞得說不出話。身上汗涔涔的,頭發都濕透了。
長月九疑轉身,看到問話者。
童十四笑盈盈地,與平時別無二致,目光卻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逐漸下移。
“侍神在看舍妹?”
長月九疑被盯着越來越僵硬,張不開嘴,邁不開步伐。下身好像越來越沉重。
嘀嗒。
嘀嗒。
嘀嗒……
汗水忽然從每一根頭發絲尖往下墜落,神識裏的梅花紛紛飄揚,像一場大雨落下。
大雨淹沒了長月九疑的視線。他什麽都看不見了。
等他再看見時,是從窗戶外透進來溫和的晨光。晨光落在他鋒利的眉,繃緊的唇,以及微微顫動如蝶翼的密黑睫毛。
身體的某個部分就像夢裏一樣,僵硬脹重,帶着灼熱感。
侍神睜着眼,不敢動手掌,亦不敢再回想。一動不動,只有鼻尖上那顆極淡極淡的痣皺了皺,像是對這種不受控制的身體反應一種無措緊張的對峙。
原始沖動如野獸,又被理智的牢籠緊緊關押。周身向外源源不斷地散發着淩厲的,能夠削山斷海的氣勢,原本立在屋頂的群鳥被吓得極快地飛散,似乎此刻接近這間屋子的任何生物都毫無疑問會被毫不留情地削成兩半。
沉悶,沉寂。
一切都如同冰封一般。
只有一把漆黑長劍靜靜放置在床邊,劍柄上鮮紅綢帶給風吹得飄了飄,是這片沉寂之中唯一的生動鮮亮。
直到窗外傳來葉作舟的聲音:“我知道司屹野在哪裏了!”
“葉兄,花小師妹,你們終于回來了!我擔心了一晚上。”
外面漸漸喧鬧起來。
是童十四出門迎接了,他與靈犀的腳步聲輕快。他說話的聲音總是這般親切熱情,卻無端讓長月九疑頓了頓。
長睫微垂,他想起夢中那雙笑盈盈打量自己的眼睛。
那雙眼睛與紅顏館藏在衣櫃之中的眼睛重合,那時候童十四曾開玩笑說:“侍神心跳得這麽快,小心夜間做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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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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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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