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陣法之中千變萬化,虛虛實實,就算是同時進入陣法的人也不一定會處在同一空間,何況他們是分不同時間進來的。
陶缇盤腿坐下。
再睜眼,面前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在茂密的樹林之中。
他走在樹林間,遮天蔽日的茂密枝丫遮擋住了頭頂上方的光亮,周圍還是黑漆漆的,但比之前如同幕布般的黑要亮些,能看得見樹,看得見手指。
周圍沒有蟲鳴鳥叫,異常安靜。
森林、沙漠、奇怪的石洞....陶缇走了幾處地方,用同樣的喊話,還是沒有找到齊鎮。
房間內,老者汗如雨下。
他全神貫注致力于剝離陶缇的魂魄,那些滲入的血可以用來牽引別人靈魂從而拉出對方的體外,但是對陶缇沒有效果,一絲絲魂魄要抽離的跡象都沒有。
剝魂術消耗精力,老者的手有些發抖,枯槁的面容越發蒼白。
“族長....”
其中一名男子有些堅持不住了,他把精力全輸送給了老者,自己所剩無多,除非好好休息上一晚。
“他比我想象得要強大,”老者喘了口氣,松開手,“意識進了陣法卻還能操控身體,是我低估他了。”
“族長,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死魂雖然效果差些,但比起普通人的魂魄還是要強上百倍,我們先殺了他,再取魂,”老者落下話,在地上盤腿落坐。
地板上蜿蜒的藤蔓自動給他讓出一塊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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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刀加深了原先手心裏的傷口,鮮血滴落,指尖沾血在地板上畫起陣法來,動作熟稔不停頓,年輕男子則割了陶缇的一小撮頭發,抹過他臉上傷口處的血,再将頭發扔在老者畫的陣法中。
用于陣法的鮮血開始詭異地蠕動,像有意識的活物,慢慢溶解了那一撮散開的發絲,吃得一根不剩。
這是絞殺陣!
可以把人殺死在陣中而身體保持不損。
兩個男子也圍着陣法而坐。
陶缇在尋找齊鎮,找了幾處沒找到後沒了耐心,正打算出去,周圍的景物再次變換,空曠無人的大街暗淡下來,烏雲遮日。
他身邊滿是樓房,是譚城市中心的樣貌,樓房的窗戶原本關着,卻在無聲無息之中全部打開。黑漆漆的窗內、腳下的地面、甚至是一些磚瓦的縫隙間在剎那間射出許多黑色絲線,從四面八方纏上了他的雙手雙腳。
仔細看會發現,那些不是絲線,而是烏黑的頭發。
這回不是要把他纏成蠶蛹。
是要勒死他!
頭發絲一纏上他便開始繃緊,拉得筆直筆直,發絲很細,一下嵌進肉裏,讓本就沒多少肉的肌膚在發絲拉扯下有了飽脹感,微微隆起了弧度。
不肖一秒,發絲已經割破了皮膚,勒到了骨頭。
陶缇的臉部被拉扯得變了形。
鮮血如開了閘,瘋狂地從身體裏湧出來,當下便成了一個血人。
陶缇低下頭,了無生氣。
老者閉着眼,用自己的意識監督着陣裏的情況,不由得面露喜色,嘴裏又叽裏咕嚕念了幾句,發絲再次繃緊,刷刷幾下,他的身體被割裂成了數不清的糜爛的肉末,連一塊完整的骨頭都沒有,漫天的血雨在空中飄灑。
房間內,呆滞的他忽然垂下了頭顱。
帝江扒拉着躲進昏迷的張炀身後,他們周身的結界還在,就是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老者用族中的語言說話。
意思陶缇已經死了。
死人的魂魄不需要剝,靜等片刻就能從身體裏出來,不過他們等不及了,老者起身走到陶缇身邊,這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魂魄拉出來。
他伸手,掌心再次摁上了陶缇的天靈蓋。
*
齊鎮确實在陣法裏,在他拿着木刺刺向老者時,對方啓動了房間裏的陣法,無形之中陣法轉動将他帶入了其中。
周圍也是一片漆黑,除了能感受到空氣什麽也沒有。
“嘁,”他不屑地哼了聲,要不是被天雷劈了損失了大部分妖力,陣法啓動時他就能直接打破,當然,現在要出去也不難,所謂陣法,不過是利用了結界、視覺虛實等錯位了陣法內空間,但不會被傳送去其他地方,除非是有固定的傳送陣。
所以,他還在房間內。
齊鎮閉上眼,屏息凝神,正打算破陣出去,下一秒鼻子發癢。
阿嚏——
“靠,誰在罵我?!”
此時耳邊響起了一道聲音,渾厚中帶着低沉的平和:“你不是想死嗎?死在陣法中不也是一樣?”
他輕蔑一笑,咻然睜眼:“老子想死也不是這種死法,輪不到別人來做主。”
對方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是誰?”他反問。
沒有人再回答他。
漆黑的空間裏出現了一抹光點,很微小,如暗夜中緩緩升起來的一只飛舞的小小螢火蟲,齊鎮朝光點走去,起先是一點,随着他走進,光點越來越大,慢慢的,黑色全部散去,周圍和腳下成了一片廣闊平坦望不到盡頭的天地。
沒有石頭,沒有樹木,沒有任何飛禽走獸。
他環顧四周。
這是哪兒?
空無一物,卻驚覺在哪兒見過。
忽然腳下有什麽東西頂着腳底板,他擡森*晚*整*理起腳,一顆小小的翠綠的小苗從平坦的泥土裏鑽了出來。
它很快長大,長成了一棵小草,接着是第二棵第三棵,它們生長的速度驚人,片刻,腳下成了稀稀落落的草地,盡管草地不怎麽好看。
有了草,周圍也有了樹,甚至有一只小小的四腳動物從樹後鑽了出來。
之後又有了動物,有了人,穿着簡單獸皮的人似乎還沒有能交流的通用語言,他們只是用肢體來比劃打交道,一開始他們蝸居在石頭縫裏,也睡在樹杈上,後來他們意識到這樣的休息抵禦不了晚間來襲的野獸,于是他們開始挖掘洞穴來當做房屋。
齊鎮站在中間,仿佛是一個透明人。誰也看不見他。
然而他卻能看着他們出生,成長,像在電視機前看一部人類進化史,有聲音,有畫面,卻是按了快進鍵的那種,正好他也不愛看拖拉的劇情。
而這一代人才剛剛成長起來,還沒有經歷死亡的過程,快進的生長便停了。
“你想要我看什麽?”齊鎮對着空氣問。
之前說話的聲音低沉而并不蒼老,不似在房間裏的老者的聲音,更不像是跟着老者的兩個年輕人發出的。
他的問話無人應答,眼前卻跑來一個小男孩兒,略長的頭發有些淩亂得披散在兩只小小的肩膀上,他手裏拿着一根兩指粗一頭卻分叉的Y型的木頭,然後在齊鎮面前蹲了下來。
小男孩兒也看不見他,只是剛好站在了他站立的腳邊。
木頭戳在地面上僅一公分的小洞裏,因為一只手的力氣小,于是他搭上另一只手,雙手握着木頭一端不停挖土。
男孩兒十分認真,引了齊鎮的興趣,也蹲下來看着地面。
“難道洞裏藏着了不得的寶貝?”
所以畫面停在這兒讓他看?
齊鎮思索着猜想,不自覺伸手想奪過男孩兒手裏的樹杈幫他掘了,可在指尖碰到男孩兒手背時摸了空,看似真實的畫面只是虛幻而已。
地面被掘出了一個碗口大小,小男孩面上一喜,再用力刨了兩下,小洞終于見了底,裏面不是什麽寶貝,而是一條軟乎乎白白嫩嫩的軟體蟲,差不多手指粗細。
男孩表現出興奮,小心翼翼把蟲子捏起來放在一旁。
蟲子扭啊扭。
齊鎮面如菜色,低咒了聲,特麽感情就是挖土玩啊。
挖出蟲子後,小男孩兒還是雙手握着樹杈繼續在地上挖掘,他将坑挖得更大了一些,把挖出來的土壤堆積在圓坑邊緣,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盆地。
看到這兒,他更加确定。
這踏馬真是在玩!
可為什麽這些人的生長畫面要停留在這一時刻,他的耐心不多,心裏窩起火來。
這時,小男孩兒用滿是泥巴的手撩開了額頭前濃密的劉海,興許是亂七八糟的劉海戳了眼睛,弄得他不舒服,于是他盡力将頭發往後撥,露出了整張臉。
齊鎮一愣,這不是他小時候的樣子?
生為龍子一出生就會化形,他絕對不會認錯,但是出生地不對。
“是不是因為我家世太好,從小吃香的喝辣的你嫉妒,所以變出這些畫面來羞辱我,你是不是心裏扭曲仇富啊?”齊鎮站起來,一臉臭屁地對着空氣說。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肯定對方聽得見。
“或者是我太帥,你看不得我英俊潇灑,所以非得給我塞一點莫須有的童年?”
無人應答。
他又自言自語:“算了,和你廢什麽話。”
外面還有個故作堅強的柔弱小嬌嬌等着他救命呢,哪能在這兒耽誤時間。
“破!”
大喝一聲,一腳跺在土地上,平坦的土地開始以他腳下為中心不斷向外皲裂,像一張蜘蛛網瞬間成倍擴大,裂縫蜿蜒爬行,眼前的畫面随之晃動起來,逐漸變得透明。
可這些畫面沒有停止,它們還在繼續發展。
在畫面消失前,又有一個男孩兒朝齊鎮跑來,他不是跑向齊鎮,而是沖着還在挖土的小男孩兒來的,他頭發用細藤條編織的麻繩紮了起來,那張臉和挖土的小男孩兒一模一樣。
他們是兄弟倆。
齊鎮看了一眼後,所有景象驟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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