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82章

“夫人快回馬車!”薛願大吼。

車簾子掀開, 幾個丫鬟慌慌張張簇擁着秋娘回到車上。

“你們也上來!”秋娘将幾個丫鬟也拉進來,本就不大的空間煞時變得十分擁擠,天狗躺着的地方被占了,他不得不跳下來, 蹲坐在一群女子中間。

她們臉色發白, 挨挨擠擠靠着, 唯有秋娘鎮定些, 一左一右握緊了身側丫鬟的手安慰:“都別慌, 外頭有薛郎和随行的諸位将士,不會有事的。”

丫鬟們紛紛點頭,大氣也不敢喘。

這是途中遇到打家劫舍的匪徒了。

他跳上一名丫鬟的膝蓋,一借力躍上人肩頭, 腦袋從馬車的窗簾裏探出去,來的匪徒不少,光他看見的就有十來個, 全全包圍馬車怎麽也有二三十人,滿面橫肉的大漢舉着長刀直指薛願。

将領與士兵們也齊齊拔刀相向。

“我們不要你們的命, 只劫財,把你們的家當和金銀統統留下,人可以滾了, ”大漢嚣張狂妄。

而他手底下的匪徒更貪, 眼珠子粘着馬車, 露出一口黃牙嘿笑:“車裏的女人也留下幾個,個把月不沾腥了,今兒怎麽也得爽一爽。”

衆匪徒哈哈大笑。

領頭的聽了兄弟們的話, 拍板決定:“那就把女人也留下!”

天狗聽得丫鬟們倒吸冷氣,各自抱着瑟瑟發抖, 被激怒的士兵當即還嘴罵回去:“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打哪來的就敢來劫財劫色,簡直狗膽包天了!”

領頭大漢冷笑:“管你們是天王老子還是路過行商的,要麽留下財,要麽留下命。”

薛願也不是吃素的,打小習武有一身的本事,況且車裏還有懷了孕的夫人,路上住店也得花銷,如何能把家當都舍了,一擡手阻止了士兵罵架,直接下令:“不必廢話,今天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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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兇神惡煞地啐了口:“不知好歹!兄弟們給我上!”

兩撥人馬開打,頓時一片刀光劍影,兵器碰撞的铿锵聲不絕于耳,還混了匪徒們的破口大罵。

“真是給臉不要臉,放你們活路是爺爺們大發慈悲,既然不想要那就一個不留!”喊話的仍是領頭的大漢,眼裏爆發出兇悍精光,匪徒們聽了他的話各個表現出愈加高昂的興奮。

士兵們也是戰場上舔過血的,哪由的匪徒侮辱。

“還是你們乖乖把命交代在這兒罷!”之前當先爬樹抓貓的士兵一刀刺入最近的匪徒腰腹,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匪徒一瞪眼,倒在了地上。

其他匪徒踩着身死之人的屍體前仆後繼。

兄弟死了就死了,這幫人打家劫舍,就是幹的刀口上舔血的活兒,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揮舞起刀子來也是霍霍生風,完全是不怕死的,身邊兄弟死得越多他們戰得越勇。

天狗趴着窗口觀戰。

匪徒窮兇極惡,身手不比士兵們差,出刀淩厲,腳下的步伐也是亂中有序,不似一般的盜匪,倒像是集結在一起的一夥兵流子。

領頭大漢一刀劈在與他過了兩三招士兵肩胛處,手中一發狠,削了肩胛骨的肉連帶割了項上首級。

一時間空中血霧彌漫。

匪徒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士兵們也是全力拼殺,可是他們雖不懼匪徒,但到底混戰的時候怕傷着自己人,還有無處躲藏的家丁亂竄,士兵們漸漸落了下風。

天狗想出去幫忙,後腳一蹬就要跳出去。

然,被他當做腳墊的丫鬟及時抓住了它雙腳,用力一扯,他身體倒仰一骨碌摔倒在馬車內,還沒起來呢,又有丫鬟撲上來抱住他死死勒在懷裏,可她自己的身子卻還在抖。

他很不解,這是做什麽?

“銀雪乖,莫要亂跑,”秋娘輕聲安撫他。

他再看丫鬟表情,分明寫着“小牲口這會兒跳出去一定必死無疑了”,懂了,是為了保護他,他原諒她之前出馊主意的行為了。

不過他是天狗,這點刀劍還真傷不了他。

嘭,有什麽物體突然撞上馬車,使得車身晃了晃,馬兒昂首揚起前蹄不住嘶鳴,幾個丫鬟連聲尖叫,饒是秋娘鎮定也不免心驚。

“夫人莫怕!有為夫在,”薛願的說話聲傳來。

馬兒被拉住了缰繩,略略滾動的車轱辘被止住,薛願一手攥緊了缰繩,免得受驚的馬兒拉着馬車跑了,一手出招直接拍飛了兩名欲往他身上砍來的匪徒。

匪徒甩脫了刀子倒飛出去,口中吐出鮮血。

一落地就嗝屁了。

薛願是一招幹死兩個,武力值了得,即便手下落了下風也沒抹他一點氣勢,但他見不得屬下不争氣,咆哮着怒喝:“幾個草莽匪徒也鬥不過,莫不成平時擺的都是花架子,以後別道是我薛家帶出來的兵!老子丢不起這個人!”

士兵們自覺羞赧,但被當頭罵了頓也磨利了手中的刀子。

這邊薛願教訓了兵卒,使得士兵們出招越發迅捷,立時便占了上風,但任他武功高能一擋十也有百密一疏,“死”在馬車旁也是撞到了馬車壁倒下的精悍匪徒陡然跳了起來,二話不說,握緊長刀刺進了車壁。

“啊啊啊——”

馬車內再次響起尖叫。

“夫人!”薛願大驚,掀開簾子,入目便是秋娘尚未回神而又慘白的臉,還有地上掉落的半截染了鮮血的刀子。

匪徒的刀子是從側面刺入,剛好劃在一名丫鬟的腰際,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衫,而刀子不停,刀尖直指秋娘的小腹。

在千鈞一發之際,刀子應聲而斷。

誰也不知道刀子是怎麽斷的,只是在受傷的丫鬟響起尖叫聲時見銀雪朝刀子撲了上去,此時,天狗蹲坐在秋娘膝頭,舔了舔前爪的血。

血不是他的,是丫鬟的,只是不小心沾了。

“妾、妾無礙,”秋娘看向薛願,薛願點了下頭,放下簾子。

馬車被士兵們護在其中,再容不得一個匪徒靠近,哪怕是死的也會被薛願一腳踢開,外頭的慘叫接二連三傳來,匪徒大勢已去。

秋娘指揮了其他人給受傷的丫鬟止血、包紮。

聽得打鬥聲漸弱,車內一衆女子的心緒也穩定下來,秋娘輕輕撥開丫鬟額頭濡濕的發絲,用帕子替她擦着汗:“為以防萬一,車裏傷藥備了不少,往後幾天你且歇着,按時換藥,定能很快痊愈。”

丫鬟感動,眼一眨,淚水濕潤了睫毛:“謝夫人。”

“你也是命大,刀子若是再偏幾分,直接紮穿了你肚子,屆時還有你命在?”大丫鬟竹心利落地幫忙包紮好傷口,手心卻還止不住發涼。

其他人心中亦是如此想的。

但後怕歸後怕,方才那一幕也讓她們疑惑不解。

丫鬟春蘭道:“小佩确實命大,夫人也是,要不是刀子突然斷了,夫人.....”

“呸呸呸!趕緊呸了!”竹心打斷春蘭的話,“少說不吉利的話,夫人好着呢!”

春蘭呸了幾聲,吐了吐舌頭。

“可是這刀為什麽突然會斷?”除了竹心幾個貼身的丫鬟,馬車裏還有曾負責外院的灑掃丫頭,因夫人和善,她膽子也大,控制不住自己要插一句嘴。

這話問完,好幾道目光看向了天狗。

天狗昂首挺胸。

刀子會斷,當然是他的功勞,一爪子就能拍斷。

秋娘溫柔地撫摸着他腦袋,柔聲細語:“草寇打家劫舍來的兵器自是比不得軍營裏的佩刀,說斷就斷也不足為奇。”

所以沒他什麽事兒呗?

他很想翻一個大大的白眼,也想直接開口告訴秋娘:其實是我救了你。但他開口說話一定會比她們看到斷刀還稀奇,指不定要把他綁在樹上燒了。

那就當是兵器不夠堅韌,是殘次品罷。

匪徒們死的死傷的傷,該溜的也趁機溜了,為首大漢被薛願擒住,士兵一左一右扭了他肩膀迫使他跪在地上,大漢連連冷笑,天狗看不出他是真不怕死還是故作鎮定。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薛願手起刀落,沒有給他開口叫罵或是求饒的機會,以同樣的方式削了他的人頭。

雖解決了盜匪,可他們自己人也有傷亡,薛願吩咐人把死去的士兵和家丁就地在林子裏掩埋,一番告慰後重整行裝繼續上路。

除了在秋娘膝頭打盹兒,天狗偶爾也會觀察薛願。

此人只對自己的結發妻話多些,面對士兵是總表現得十分嚴肅,按照他前一位主人的話說,就是臉拉得老長,可是秋娘不介意,也會時常靠在薛願肩頭不言語。

大概是被貶官不開心吧,他想。

幾日後,他們進了城,地方官親迎,接了他們到安排好的宅邸,家丁、丫鬟陸陸續續将運來的家夥什往裏搬,門口好不熱鬧。

薛願扶着秋娘下了馬車,回身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可是他猶豫。

蝸居在一府之地亦或是偏安一隅不就是曾經的日子?

這和他離開林子時的想法背道而馳。

似是感受到他準備離去,秋娘溫柔地輕撫着隆起的小腹,言語中不免有遺憾:“前些日子遇了盜匪,你以身護主,比我豢養過的貓兒都有靈性,原想等孩兒出生,你還能與他做個伴。”

原來人類也有通透的,也會看破不說破。

他認真想了想,那就留下吧,封秋娘肚子裏的孩子為自己的第八十六任主人。

他要把主人養大成人。

這個志向夠偉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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