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

李宜發一覺睡到自然醒，摸到床頭的手機看到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昨晚她陪着盧妤然的妹妹聊到淩晨四點，當然大多數時間她都只是在回答“嗯”“是的”“對”，以及把從林連生那裏存來的表情包發了個遍。

盧婧然先是自我介紹，從身高體重、五官發型到星座八字、興趣愛好，聊到愛好就開始向李宜發安利自己喜歡的電影、綜藝和動漫，聊到李宜發感覺自己已經要睡着了，盧婧然又開始講自己的缺點——講到五音不全的時候，毫不見外地給李宜發來了一首歌，一首歌不僅證實了她五音不全，還把腦子已經宕機的李宜發唱活過來了……于是李宜發又陪着她聊下一個話題——一直到淩晨三點多，盧婧然吃驚地發現“居然已經這麽晚了”“我的天啊我不能熬夜”，然後她又跟李宜發說了半小時左右的晚安，五花八門，李宜發第一次覺得晚安像鬥法。好在盧婧然自己鬥天鬥地終于累到失去了意識睡過去了，李宜發這才關掉手機閉上雙眼。

許久不做夢的她夢到了十幾年前，在校園裏第一次遇見盧妤然和林連生，她們十分投機地聊着，盧妤然又突然變得模糊，她自動将這張模糊的臉當作是盧婧然，既覺得吃驚又不願意拆穿。也沒有驚醒過來。

陌生號碼來電，李宜發猜測是維修師傅，接了起來，師傅說三點半到小區門口。

李宜發于是起床洗漱，做了個芝士烏冬面，吃完就換上衣服出門。她家離盧妤然的小區不遠不近，開車二十分鐘左右，盧妤然調去鄰市之後，這裏就一直閑置着。

盧妤然離開之後，李宜發偷偷去過一兩次，坐在落地窗前想到往日時光，才明白孤獨的感覺。她不僅僅是貪戀從前與盧妤然朝夕相處的時間，她同樣懷念她們三個人無話不說、并肩同行的日子。

時間在往前走，她們在長大、老去，盧妤然和林連生走向人生的下一個階段，而她卻似乎始終停滞不前。好像向前看、向前走，都是對過去的自己的背叛，但這麽一直無所為地耗着，也是對過去的自己的辜負。

紅燈暗下去，李宜發發出一聲無奈的笑，發動了車子。

李宜發和維修工幾乎同時到達。

“漏水嚴重嗎？”維修工在電梯裏問她。

李宜發搖了搖頭說：“不太清楚，好久沒人住了。”

“要是嚴重還是要砸開嘞。”維修工說。

“需要多久呢？”李宜發問。

“看情況，要砸掉弄過的話至少三五天。”維修工說完又問她，“你們着急住進來嗎？”

電梯到了，李宜發點點頭說：“房主的妹妹比較着急。”

李宜發拿出鑰匙，結果發現門鎖已經換掉了，現在是密碼鎖——她試了兩次都失敗了，便只能打電話給盧妤然。

“你快問吧，我去抽根煙。”維修工皺了皺眉，走到通風的廊間抽煙去了。

“怎麽了？師傅沒到？”盧妤然心情似乎不錯。

“到了，但是門打不開。”李宜發問她，“密碼是什麽？”

“啊？什麽密碼……”盧妤然有點迷茫。

“鎖早就換掉了，是個密碼鎖。”李宜發告訴她。

“啊！我怎麽沒印象！我換的嗎？我的天我完全想不起來……”盧妤然念念叨叨許久，終于想起來是上上個男友，好像有朋友在這附近上班，借住過一段時間，“……你試下我的生日。”

“不對。”李宜發手指停留在門鎖前方，她剛剛已經試過這個答案了。

“嗯……那071314，應該是這個。”盧妤然又說。

李宜發輸入了這串數字，門鎖開了，她告訴盧妤然，然後就挂了電話。因為她猜測再多接聽一會兒，盧妤然又要解釋這幾個數字的意思，其實沒必要了，她過去确實對盧妤然有強烈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但這兩年已然明白——她仍然對盧妤然抱有移山拔海的愛意，但所謂單戀的痛苦早就無法支配她了。

“師傅，門開了。”李宜發對着廊間喊。

“來嘞。”維修工探了個腦袋出來，沖她笑了笑，又回過頭猛吸一口煙，而後把它摁在水泥牆上摁滅了，走過來把煙頭扔在了公共垃圾桶裏。

“裏面很久沒打掃了，灰有點大。”李宜發進門就被嗆到了，趕忙提醒跟在她後頭的維修師傅。

“沒事。你把窗開開，一會兒就好了。”維修工轉身往廁所走去，邊走邊說，“我先看看吧，就算她急也沒辦法。不然修修補補過段時間還是要漏的，更麻煩。”

“好的，謝謝。”李宜發把客廳的窗子打開了，她扭頭看了一眼屋內的布局，“原來早就不一樣了啊。”她苦笑一下，也去了廁所。

維修工聽見腳步聲，回頭對她說：“小盧啊，你這個之前補過兩次了，我還是建議砸掉重新搞，一勞永逸，省得大半年後又要折騰。”

“我姓李，是盧女士的朋友。”李宜發糾正他，看了看衛生間，之前盧妤然還在這住的時候請人來補過一次，另一次大概是密碼鎖的主人吧。李宜發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別去想這些，她對維修工笑笑說，“我問下房主吧，她同意的話就沒問題。”

于是不過十五分鐘，李宜發又給盧妤然撥了個電話。嘟嘟聲響起的時候，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刻意為之，潛意識裏想要擾亂盧妤然和男友的旅行。

盧妤然完全沒有主見，說：“你做決定就好了。”在李宜發沉默的幾秒鐘裏，又補充道，“我相信你。”

李宜發說：“那就翻修吧，你和盧婧然說一下，別着急過來。”

“好，那先這樣，我要上車了。拜……”盧妤然在挂電話的瞬間突然問，“你怎麽知道我妹妹的名字？”她的語氣有點古怪，還帶着咄咄逼人的氣勢。

李宜發十分不解，明明是盧妤然推送的名片啊，而且自己還很有禮貌很有年長者氣度地陪她妹妹聊到了淩晨四點！

盧妤然似乎意識到了不妥，立刻笑着掩飾道：“我妹比較神經，你忙自己的就好，不用管她。謝謝親愛的朋友，等我回去聚！”

“嗯。再見，注意安全。”李宜發挂掉了電話。

手機彈出一條消息——“哆來咪你可以來接我嗎？我到了機場。”（竟然如此）

聊到淩晨，今天不僅飛過來了，連“姐姐”兩個字都省略了，還真的是風風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