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置之死地而後生

第51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

她的動作有如舞蹈，極其曼妙美觀，卻又帶着一種祭祀般的肅穆。

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她便雙手一籠，沿着身周畫了個弧，水花自指間漫起，好像水中漩渦，翻卷着，迅速向周圍擴散開來。

這叫觀世鏡，是為了鑒別孽妖的真身，可是她氣力不繼，漩渦還沒完全擴散開，她就向後一跌，擴了一半的水波嘩啦一聲散在了地上。那十幾個女子發出一聲怪笑，然後扭來扭去的繼續往這邊走過來。

玄少瞻急沖上前，一把扶住了她，她奄奄一息的倚在他身上，閉目掐了個訣。

伏魔劍并未認主，這種召喚，本來只是死馬當活馬醫，幸好不一會兒，便聽唰的一聲，伏魔劍破空而來，玄少瞻本能的一抓，就将劍抓在了手裏。

唐小昔的臉已經沒了半分血色，忽然按了按他肩，玄少瞻略彎腰，她在他耳邊，低低的道：“左三是孽妖真身，斬斷她頭發，就能出去了。”

他一凝眉，她喘了一口氣，低聲續道：“要快，你只有這一次機會。”

他下意識的抽出了伏魔劍，舉在手裏，看着那些女子，蛇一樣蠕動着走近。

她忽然把他一拉，迅速在他唇上一湊，度過了一口氣，然後一把把他推了出去：“別呼吸！快！”

他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動作卻絲毫沒有遲疑，身體外頭，好像有了另一個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沖出，沖到左三那女子身邊，猛然反手，伏魔劍蕩出了半圈金光，那女子尖叫聲中，長發齊根而斷。

他的身體因為慣性繼續往前沖，只覺得眼前一亮，似乎沖到了什麽地方。

就在這時，鬼使神差，他回了一下頭，就見那小姑娘跌在地上，數個孽妖瘋了一般向她撲了過去，幾乎将她小小的身體淹沒。

玄少瞻猛然一頓，毫不猶豫的向後一躍，眼前重又一黑，他又回到了剛才的樹林中。他看到那姑娘猛一擡頭，嘴巴開阖，似乎是在說“玄少瞻你個白癡……”卻連聲音都沒了。

與此同時，他身子一重，那種萬針噬身的感覺又回來了，他咬着牙，幾步沖到了唐小昔跟前，用盡全力揮劍，卻覺得那劍幾乎有千斤重，怎麽都揮不起來。

周圍似乎被孽妖的臉鋪滿了，無數張腥紅的嘴在開開阖阖，舌頭吐出來，全是一叢一叢的孽發，鋪天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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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抓起了唐小昔，扣在懷裏，咬緊牙關，幾乎抱着一種掙命般的心情揮劍……下一刻，一股火熱的力道，岩漿一般從丹田蟠龍處噴湧而出，迅速注入了劍身。

是鴻蒙紫氣！他居然真的調集起了鴻蒙紫氣！

鴻蒙紫氣，世間最貴之氣，所向披靡！只聽一片噗噗之聲，伏魔劍陡然之間金光大盛，劍勢開阖之間如有神助，孽妖長聲慘叫，無數黑發被纏在了劍身上，然後下一刻，被齊齊斬斷，四處飛散。

眼前猛然一亮，玄少瞻迅速環顧左右，居然已經回到了聯璧坊的後院，影衛急撲過來，驚喜交集：“殿下！殿下！你們終于出來了！”

唐小昔心頭一松，便在他懷裏昏了過去。

…………

他們在陣中足足耗費了兩天多，可是外面才過了幾個時辰，等回了別苑，請了大夫來，玄少瞻直接指了指唐小昔：“先看看她。”

那大夫名叫葉長雨，本來就是他用熟了的，也不多說，就坐下給她把了把脈，驚了一驚，又仔細的把了半天，然後拱了拱手：“殿下，恕小人無能。”

他微怔了怔：“什麽意思？”

葉長雨道：“這位姑娘氣血枯竭，髒腑衰退，經絡堵塞，已是油盡燈枯之象，小人着實沒本事醫治，若有話要交待，取三百年以上的人參含在舌下，以針灸刺穴，也許還能說上幾句話罷。”

玄少瞻愕然，半天才問：“你說什麽？”

葉長雨又細細說了一遍，玄少瞻喃喃道：“可這怎麽可能？她明明……”

葉長雨道：“确已是油盡燈枯之象，小人不敢隐瞞殿下。”

他幾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之前兩人還在并肩做戰，同生共死，現在好不容易脫險，他卻跟他說她要死了？這怎麽可能？

她忽然動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張開，瞪的大大的，把葉長雨都吓了一跳。

然後她盯着他看了半天，似乎是終于想起來兩人已經出了陣法，這才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咕咕哝哝的道：“你才……油盡燈枯。”

玄少瞻迅速轉頭看她，那一瞬間，竟有些驚喜交集，“唐小昔？你沒事吧？唐小昔？”

她半天才嗯了一聲，撐着床，想坐起來，結果沒能成功，他便推了推輪椅，過去把她扶了起來，湊近了，細看她臉色：“你覺得怎樣？”

她道，“還成吧。”一邊擡了眼，然後吃了一驚，迅速向後一退：“天吶，你離我這麽近是要吃了我麽？”

玄少瞻默默的松開了手。

她搖晃了一下，從革囊裏取了個小瓶子出來，像丢花生似的丢了一粒到嘴裏，結果手一軟沒丢成功，掉了下來，玄少瞻嘆了口氣，伸手接住：“等有力氣再耍帥不成麽？”

她伸手想拿，結果一低頭，頭就一暈，整張小臉兒直接砸進了他手裏，她自己都愣了愣，然後迅速低頭，把那粒丹咬進嘴裏，假裝自己是在耍寶，一臉輕松的說：“謝啦！”

葉長雨都看呆了。

對自己引以為傲的醫術生出了深深的懷疑！他把脈把着這姑娘都死了半個了，沒想到不一會兒就活蹦亂跳，還能對太子殿下耍流。氓！

玄少瞻沉默的看着她，擺手讓葉長雨下去，咳了一聲，才一字一頓的道：“我想知道，你親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葉長雨正往外退，聽到這一句，驚的一下子擡起了頭。

唐小昔也是一怔，看他認真的不行，好像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于是撇了下嘴角，漫不經心的哼道：“我這種登徒子，還能是為什麽？你不是早就給我定罪了，還問什麽？”

葉長雨小跑着退了出去，覺得再聽一句，就該被滅口了。

玄少瞻定定的看着她：“不能說實話麽？”

唐小昔挑了挑眉。根據她對太子殿下的了解，這種時候，他應該板着臉“說實話！”而不是這麽溫柔的“不能說實話麽”……

她眼珠子轉了轉，覺得親都親了，不如賣個人情：“其實也沒什麽，我只是度了一口天師真元給你。上回，是為了讓鬼王不能附身，這回，是為了讓孽發不能襲體。”

原來是這樣。

即使不懂，想想她當時虛弱的樣子，就知道那多珍貴，多重要。他居然還……簡直就是忘恩負義到了極點。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心裏百味雜陳，覺得欠這姑娘的，大概一輩子都還不清了：“唐小昔，非常抱歉。真的，非常非常的抱歉……”

她立刻就道：“抱歉就不用了，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他問：“什麽忙？”

她試圖賣萌：“我現在不能說出來，你先答應我好不好？”

他問：“到底是什麽？”

賣萌無效，她無奈的絞着手：“你就不能先答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