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沈家詭跡

第14章 沈家詭跡

“發什麽呆呢?”

顧笙嘴裏叼着顆瑤草,瞅見華焉正端坐在西園石桌前愣愣出神。

“……起開。”

只見他面色不是很好的樣子,冷言出聲。

“名符?”

“誰的?”

顧笙索性一屁股坐下,拿起了桌上放着的名符。

她翻開一瞧,上面書着華焉的生辰八字。

怪了,按理說他和沈家小姐定了親,名符應該在沈家小姐那兒才是。

“……你有事嗎?”

看着顧笙一臉沒心沒肺的明媚模樣,華焉不知怎的就心裏犯堵。

“我沒事啊。”

顧笙又拾起桌上的鶴翎劍穗瞧瞧,果然漂亮。

“不過我看你倒是有事的樣子。”

顧笙放下劍穗,湊過頭來觀察一番。

然後她眼一眯,假意捋着胡子老聲道:“我看公子印堂發黑,不妙,不妙啊。”

見華焉居然抿唇未答,一副煩悶恹恹的樣子,顧笙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你怎麽了?丢魂了?”

“要不要老身給你唱個魂兮歸來?”

顧笙打趣揶揄。

沒反應。

顧笙瞅瞅桌面上擺放的兩樣東西,眼珠一轉,猜測道:“瞧你這臉色,莫非跟沈家小姐有關?”

“所謂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縱然沈家小姐是有過……”

“沈家退婚了。”

不想聽顧笙在此胡言亂語,華焉不耐煩開口。

“呃……”

顧笙眨巴眨巴眼睛,險險咽下了剛才想要開口的話。

難怪這小古板在此煩悶發呆。

“所以,你是不想退婚的?”

看他這般郁着臉色,顧笙問。

“自然。”

“那,也是因為被退婚才在這兒煩悶的?”

“……”

那不然呢?

華焉覺得她問的好沒道理。

顧笙了然的點點頭。

“已定下的婚約不想再退,是人之常情。”

“被退婚了不開心亦是人之常情。”

顧笙道:“但是關鍵在于,要想明白為什麽被退婚了會不開心。”

華焉蹙眉,此話何意?

“我問你,你和沈家小姐見過幾次面?”

“……”

華焉答不上。他只在沈湘出門上香祈福時遠遠見過兩次。

“你們有過交談沒有?”

“自是沒有。”

既未正式打過照面,二人又遵守禮節,何來私自交談一說。

“那不就得了。”

“既未見過,又不了解。何來感情?”

“既無感情,那沈小姐自是不喜歡你,你也沒有喜歡她。”

“婚退了不是應該兩相歡喜嗎?”

“所以你又是為了什麽因退婚而難過呢?”

顧笙引導他躬身反思,理清郁悶緣由。

見他仍渾渾發蒙,顧笙又換了個問法,道:“這樣吧。”

“你現在撫心自問,自己是因為失去了沈小姐而痛心嗎?”

華焉側頭。

他和沈家小姐從未互相擁有,又何談因失去而痛心。

見他搖頭,顧笙進一步發問。

“那你是因為自己以後娶不着媳婦兒了而煩惱嗎?”

“笑話。”

少涯派弟子個個神采俊逸潇灑出塵,豈會因挂心這等俗事而煩惱?

華焉不自覺的挺了挺胸膛,臉上浮現出往日的驕傲不屑。

顧笙見狀,忍不住默默在心裏腹诽搖頭。

這小古板真是什麽時候都不忘他少涯派首徒的驕傲。

“好。那你再想想。”

看他漸入佳境,顧笙收回腹诽,繼續發問:“你是不是因為被退婚,覺得丢了少涯派的臉面而苦悶?”

聽此一問,華焉愣怔住。

好像剛剛心中百爪撓心的小蟲突然被人揪住了頭緒,一股腦的扯了出來。

華焉凝神,認真想了想。

他好像确實是因此才煩悶非常。

顧笙瞧瞧他變幻的臉色,了然。

“所以,這才是你煩悶的真正原因。”

既找到了不開心的根源,接下來想法子解決便是了。

人生哪有什麽過不去的難事,難的往往只不過是将難事理清頭緒抓住方向罷了。

“可是,成了婚,我便會喜歡沈姑娘的。”

“成了婚,沈姑娘也會喜歡我的。”

然而還不待顧笙再度開口,只聽得華焉突然言之篤定道。

所以,解決法子便是不必退婚,不退婚少涯派便也不會丢臉了。

對華焉來說,這才是最好的兩相歡喜。

“!”

顧笙聞言,先是稀奇的瞪大了眼睛,繼而撓撓頭,無奈哂笑出聲。

剛還以為漸入佳境,沒想到全是幻景。

“你們少涯派弟子,當真是迂腐而冥痼疾難救。”

“你笑什麽?”

華焉蹙眉。

“聖人雲:萬物皆有陰陽,各安其位,各司其責。”

“夫妻之道便是如此。安父母之命,司媒妁之言,成婚後,自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我遵師父之命,行聖人之言,這有何不對?”

華焉鑿鑿有據。

顧笙聽得連連搖頭擺手。

“你聽師父的話,聽聖人的話,但有沒有想過什麽是你自己想說的話?”

“人是有自己的意識的。”

顧笙道。

“你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意識。”

“所以才會認為沈小姐也沒有意識。”

“所以才會覺得成了婚便會互相喜歡皆大歡喜了。”

“然而這是可笑的。”

“人既有意識,便會有思想,有思想,便不會輕易被別人操縱影響。”

“父母之命師父之令如何,聖人之言祖宗之訓又如何,屬于每個人自己的人生,應為自己的思想意識所驅動。”

“說起來,在這闊大的天地間,人也只不過像是這樣一根脆弱的瑤草罷了。”

說到此處,顧笙将手裏的瑤草在華焉眼前晃了晃。

“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瑤草。”

“因此縱使天地毀滅了他,人卻依然要比致他于死命的東西更高貴的多,因為他知道自己死亡,以及天地對他所具有的優勢,而天地對此卻一無所知。”

“所以,人全部的尊嚴就在于思想。”

“這也是為什麽世間敏者易見,智者卻難求。”

“有聰慧不一定有智慧,有智慧不一定有思想。”

“敏者,便是如你們少涯弟子這般,聰慧機敏,學什麽都快,做什麽都好。”

“而智者,卻是能夠在此之上,對自己的所學所做有所意識,審慎思考,形成思想,進而得到深刻感悟的人。”

“人正是因為有思想意識,才可以脫離當下,鹜極八方,思接千載,自在遨游于這莽莽江湖,滔滔天地之間。”

“你這般放棄自己的意識,抹殺自己的思想,甘願任由師父之命聖人之言操縱自己的人生,甚至覺得旁人也都應跟你一樣,将此奉為圭臬,這難道不好笑嗎?”

顧笙說的灼灼。

這番言論如滔滔江水,迎面灌來。

華焉一時無言,半晌才憋出一句反擊之語。

“……謬論。”

他以前從未聞過此種大膽言論。

是以他一面下意識的肅起臉摒斥,一面卻又不由自主的被這番言論所震懾吸引。

華焉摘下白玉簪攥在手裏瞧着,忍不住在此番言語中多做流連思考。

“這都想不明白?”

顧笙見他半晌未言,睨着眼,将瑤草往他空了的束發裏一插。

她故意環起手臂,慢悠悠道:“真是枉為少涯派首徒吶。”

“一派胡言!”

此番對門派的攻擊自是惹來了華焉的不服氣。

“你等着,我早晚将你這番謬論駁倒。”

“好呀,我等着。”

顧笙瞧着他像被踩了腳的紅腹錦雞一般,不禁偷笑連連。

-----

沈夫人将解除婚約的事情公布之後,各門各派果然就此議論紛紛。

“少涯派居然被小小的沈家退婚了,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那也未必。說不定是少涯派見沈家沒落,不想再聯姻了呢。”

“是啊是啊。這少涯派在江湖上一向傲氣的很,此番定是瞧不上沈家了。”

“哼,他們有什麽可神氣的,再神氣還不是被小小沈家退了婚,說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華焉自是很難避開這些紛擾言論。

是以這兩日他話很少,也不常出現在西園內。

常常是站在淩煙湖邊,一待就是半晌。

華焉瞧着湖邊鳳眼蘭勃勃發出的新芽,垂眸撫了下。

無情草木,尚能一歲枯榮;有情之人,年華卻逝而不複。

他要來多陪陪自己的小師弟。

“師妹,你去哪兒?”

這邊西園,顧笙正敞着房門和楚夢探讨案情,忽見顧筝提着個竹籃經過。

“師姐,我去湖邊。”

顧筝鼓起圓圓的眼睛擡高竹籃,裏面裝了許多卷柏葉。

卷柏葉,又叫還魂草。

顧笙明了。

“你要去湖邊祭奠華之?”

顧筝點點頭。

那日華之還陪着不真樓的姐妹一起練過功,他是個好人。

顧筝不忍他的魂魄孤零零沉在湖裏,是以摘了些九死還魂草準備拿過去撒入湖中。

“我們和你一起去吧。”

顧笙想了想,拉了楚夢起身。

“我……”

楚夢先前練了功,便囑咐家仆備了洗澡水。

她本想等家仆收拾妥當後回房沐浴一番的,沒想到先被顧笙拉了住。

不過倒也不急。

她想想,便先由着顧笙去了。

“華公子。”

華焉正在心裏默默為師弟哀緬,聽得一個嬌嬌軟軟的聲音叫住了自己。

他回頭一看,是沈湘。

這時他才第一次看清了沈湘的樣貌。

丹鳳眼,罥煙眉,溫溫柔柔,體态輕婉。

“沈姑娘。”

華焉回禮。

兩人皆是客氣而疏離。

“華公子,我此番前來,便是向你賠不是的。”

沈湘緩聲開口。

“是我執意退婚,才害的華公子落入今日這般輿論之中。”

她聽沈桓說了這兩日的情形之後,心中究竟是不安。

因此才向哥哥打聽了華焉之所在,來此親自賠罪。

“無妨。”

事情既已塵埃落定,那便只管向前。

這樣的道理,華焉不是不懂。

見華焉釋然,沈湘也松了口氣。

“那便不多打擾公子的哀思,先行告辭了。”

沈湘說着,也向茫茫湖面行了個禮。

她吩咐丫鬟離去。

然而丫鬟并未看到沈湘伸過來的手掌。

丫鬟知道這兒前些日子死了人,所以正在惶惶念經之中。

沈湘扶了個空。

是以身子一個趔趄,懸懸墜入湖中。

“沈姑娘!”

不待華焉回神出手,剛好行至湖邊的楚夢,見狀連忙點腳淩空。

她伸手一拉,将沈湘從湖水中拎了出來。

然沈湘此時已是被湖水盡染,且受驚過度,昏然過去了。

楚夢在她脖頸處一探,對瑟瑟發抖的丫鬟道:“不妨事。”

“先帶她去我房間吧。”

沈湘沒有什麽大礙,只是衣裳盡濕。

怕寒氣侵骨,須得盡快沐浴更衣才是。

想到先前備下的洗澡水,楚夢決定先帶她回自己房間。

到了房間,家仆剛好将一切收拾妥當。

見丫鬟已是吓得六神無主垂垂欲泣,楚夢掩好門上前搭手道:“我來。”

她幫着丫鬟将沈湘濕透的衣衫盡數褪下。

然後楚夢一瞬間愣怔。

只見沈湘的背脊尤其纖細綿長,不似常人。

兩片蝴蝶骨更是鉛華不禦翩然欲飛的奇異模樣。

她的整條背脊仿佛摻着柔軟的光澤,凝出一掌妖嬈奇色。

兩側隐約透出的骨骼亦是奇絕。

盈盈猶如一汪泉,一支畫,似是人間本不該有此澹濘絕色,卻被星月顧惜,等閑留住。

楚夢看的晃了神。

腦袋裏忽的冒出一句: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

熱水泡過,沈湘緩緩醒來。

“我,我怎的在此?”

于陌生的房間沐浴,沈湘自是驚慌。

她纖手一收,想要攬住自己。

不想讓她感到困窘,楚夢撇開眸子起身側立。

楚夢的浴桶畢竟不如大家閨秀的那般細致精巧,周邊也并未完全磨平上蠟。

是以沈湘這樣驚慌一動,楚夢隐約瞧見,她的手臂似乎被刺凸不平的木桶邊緣劃了一道傷痕。

“沈姑娘……”

楚夢正要出言提醒,忽見那道劃痕奇跡般的迅速愈合,消失不見了。

楚夢不可思議的眨眨眼睛。

确實沒有任何傷痕。

莫非是自己剛才看錯了?

楚夢疑惑。

“楚女俠……”

沈湘看清了屋內的情形後,急道:“小香,這是怎麽回事?”

“你們聊。”

見沈湘清醒,楚夢沖丫鬟小香點點頭,轉身出了房門。

小香磕磕絆絆的向沈湘解釋清楚後,沈湘向楚夢道了謝,沒有多留便急忙回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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