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蒿萊血吸

第24章 蒿萊血吸

“今年因了河道淤堵的緣故, 沼澤變多,水質有所改變,是以月黑城內無一株雙色荷開放。”

姑娘笑眯眯的, 将頭上頂着的竹籃放了下來。

“不少如公子這般慕名而來的文人雅客, 都失望而歸呢。”

她從籃子裏拿出一朵新摘的荷花, 遞到薛靈夙手中。

“不過, 我們城中其他荷花也一樣好看,風流雅韻也可與公子相配呢。”

姑娘瞧了薛靈夙一眼,笑的開懷甜美。

“嘿嘿嘿,這确實。”

薛靈夙有些飄飄然, 抓住了“風流雅韻”四個字, 很是陶醉。

“河道淤堵?”

華焉抓住了姑娘話中的另一個重點。

“那可還能從城中坐船南下?”

華焉蹙眉, 問出心中隐憂。

“自是不能的。”

姑娘轉向華焉, 打量了一下。

“不過,公子也不必着急。”

“河道淤堵、沼澤泛濫已月餘, 現已在搶修之中了。”

“大概還需五六日,便可疏通。”

“到時公子大可租一艘華舫, 順流南下,兩岸青山,綠波漣蕩,其間的風流雅韻, 也可與公子相配。”

姑娘說着, 又從竹籃裏拿出一朵嬌嫩粉荷,塞到華焉懷中。

“這……多謝姑娘。”

華焉後退兩步,最終還是将荷花拿在手中。

“五六日?”

寧遠放飛了手上停落的鳥兒, 搭話。

“從此處重新返回落雲城的話, 也需五六日。”

左右都會耽擱時日, 這樣的話,還不如就待在這裏,待河道疏通之後再走。

“既如此奔波,公子便不如在城中住下。”

姑娘勸慰寧遠道。

“在城中四處逛逛,享受這大好韶華,也未嘗不是件美事。”

“況且這月黑城的風流雅韻,也足與公子相配吶。”

姑娘說着,再次從竹籃裏拿出一朵帶着水珠的荷花。

“多謝姑娘。”

不待姑娘的手伸過來,寧遠便先在葉杆處接了花朵過來。

“瞧,好看嗎?”

寧遠轉手就将荷花遞到了楚夢跟前。

“好看。”

楚夢瞧着嬌嫩的花瓣點頭。

“……我也覺得。”

寧遠瞧着花瓣水珠上映出的俏麗眸子,酒窩一蕩,将這支荷花插在了楚夢腰間。

“……什麽嘛。”

薛靈夙看看自己手上的荷花,突然覺得不香了。

“原來每個人都是風流雅韻。”

他失望的撇嘴嘀咕。

“咱們快去城中找個地方落腳吧。”

既然還要在這兒蹉跎五六日,那欣賞荷花便也不急了。

薛靈夙擡扇遮了下正午陽光,開口催促。

既是風雅之城,城中自然多是風雅之物。

衆人選了一家靠近河道的客棧,以便随時觀察河道清淤情況,盡早動身啓程。

住宿的價錢自然也不便宜。

華焉作為少涯派的首徒,自是從不缺錢。

寧遠有長纓跟在身旁打理,錢財也自是夠用。

楚夢将螢火芝贈給了顧笙,得到了顧笙塞給自己的一堆金銀珠飾。

唯有薛靈夙,他瞧瞧自己日漸虧空的錢袋,暗自懊惱。

自從意外丢了茇草毒之後,他就對自己看護東西的能力喪失了信心。

因此将錢財一股腦的全交給大哥薛靈風看管了。

兩人分別之時,他竟忘了要回。

再加上平時大手大腳慣了,是以這些時日已經将盤纏花的所剩無幾。

“長纓,你來。”

衆人用膳間,寧遠招呼長纓。

“方才我看到河道那兒有招工,一會兒收拾好了你就過去吧。”

寧遠理理衣袖,好整以暇的安排道。

“什麽?”

長纓不可思議。

“少爺,雖然說你是敗家了一點,可咱們銀兩還夠用啊。”

不至于窮到讓自己再去打一份工。

“況且,你這是……”

長纓擰着眉的“虐待”二字還未說出口。

只見寧遠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一日,五貫錢。”

“你這是,你這是勤儉持家。”

長纓聽到一日五貫錢,話頭一轉,激動的将錢袋收好連連點頭。

“不用收拾,我這就過去。”

“倒也不必着急。”

寧遠指指門外。

衆人望去,見排隊應招的人排成了一條長龍。

即便是日頭底下,都擋不住大家想賺錢的心。

原來是這月黑城河道疏通的日期到了最後期限。

城裏為了在規定日期前完工,避免愆期受罰,所以才在最後這幾天裏出高價招工,搶趕工期。

“薛公子,你怎麽在這兒?”

待下午涼快了一些,長纓排上了長隊。

排了沒一會兒,他便發現薛靈夙正擺了張桌子在旁邊大樹下乘涼。

旁邊還挂了一排扇面。

“月黑城人喜歡風雅,現下天兒又熱,我在此畫些扇面,自是銷量不錯。”

晌午時薛靈夙便發現了這個商機。

空魂谷的制扇,作為武器傍身的,不僅扇骨菱形雕刻,且扇面堅韌,有金絲點綴。

普通折扇,則扇面空白可畫,無金絲點綴。

不過扇骨依然是菱形雕刻,既別致又獨特。是以一向受風雅之人喜歡。

薛靈夙此次出行時帶了許多,因此便畫起扇面做起了生意。

雖然空魂谷即便是普通折扇也不允許輕易流入外人之手,但薛靈夙此刻急需用錢,又覺得此處都是些平民百姓,不會露餡,是以才大着膽子做這事。

長纓湊過去瞧瞧,畫的果然不錯。

荷花輕盈,竹葉靈動。

山色清嘉,人影秀麗。

咦?人影?

長纓瞧着諸種風格不同畫風各異的扇面,将目光落到了薛靈夙此刻的畫筆上。

“這不是楚姑娘嗎?”

淡墨遠山,湖光花色,人頭攢動之中,最突出的那個人物,正是楚夢。

“是啊。”

薛靈夙蘸蘸朱墨,一邊勾勒一邊不以為然的向前指了指。

“正好用來取景。”

長纓順着瞧過去,發現楚夢竟也在長隊之中,且馬上就快排到她了。

“楚、楚姑娘居然也在?”

長纓詫異。

“不止。”

薛靈夙勾好最後一筆,滿意的瞧瞧,擱了筆道:“華兄也在呢。”

長纓又順着往楚夢稍後方瞧去,果然華焉也在。

“楚姑娘想多賺點錢。”

“華兄想多出份力。”

薛靈夙見長纓滿臉驚詫,替二人解釋道。

楚夢只身一人行走江湖,多備些積蓄以應對不時之需也是應該的。

華焉雖不缺錢,但他替小師弟複仇心切,故迫切希望河道早日疏通。

來到這最後一段淤堵的河道,衆人發現清理的器具都已經在旁備好了。

用于疏浚河段的船只已經在此處固定好。

船上綁着繩索,繩索系着拖具,在旁側輔以滑車來回絞拖,清理淤泥。

同時配合利用水力和人力,于淤堵前段設了鐵龍爪揚泥車,在淤淺段用人力以浚川耙撓蕩泥沙,挑挖淤積物,然後沖洗鹽堿,排幹沼澤。

就這樣在河道挖泥苦幹了一天,長纓泥頭泥臉的回了房。

“怎麽樣,今日做的什麽工?”

寧遠扔過來一方巾帕,磕着瓜子問道。

“用浚川耙疏淤泥,排沼澤。”

長纓把五貫錢收好,擦把臉答道。

“浚川耙?長什麽樣子?”

寧遠腦袋一側,又問道。

“以巨木制成,總長八尺,列細齒于木下,齒長二尺,狀貌如釘耙。”

長纓喚了小二備洗澡水,癱坐在椅子上。

“如何運作?”

寧遠繼續問。

“用石塊壓住,兩旁系上大繩,固定好。”

“每耙之間相距八十步,各用滑車拉絞,來往反複,以耙齒撓蕩泥沙,進行疏通。”

長纓坐起身來,皺眉不滿道:“我說少爺,你要真這麽感興趣,明日大可和我一起去做工。”

也省的像審犯人一樣問個不停。

寧遠朝長纓腦門彈了顆瓜子,側身往床上一靠,懶洋洋道:“你去了就代表本少爺去了。”

“再說了,那麽大的日頭,把少爺我曬醜了怎麽辦。”

長纓撇嘴。

“是是是,少爺最嬌貴。”

“這月黑城的日頭,曬得楚姑娘,曬得華公子,就是曬不得少爺。”

長纓嘀嘀咕咕。

“什麽意思?”

寧遠停下了嗑瓜子的手。

“楚夢和華焉也去做工了?”

寧遠問道。

“何止,連薛公子也在一旁畫扇賣扇呢。”

兩相對比,長纓越發覺得跟錯了主子。

“不過,沒想到薛公子不僅扇子耍的好,扇面居然也畫的栩栩如生。”

長纓想起來,随口道:“畫誰像誰。”

“他畫誰了?”

寧遠從倚靠的床欄上坐起。

“楚姑娘啊。”

長纓招呼小二将木桶放好,答道:“還有華公子,船工……”

“總之就是什麽景都有,什麽人都有。”

“不過少爺,沒有你。”

誰讓少爺沒去呢。

“哎——少爺,你去哪兒啊?”

長纓正說着,見寧遠突然起了身。

“好好洗你的。”

寧遠将桶邊的巾帕往長纓臉上一丢,大踏步出門去了。

“少爺,這帕子是髒的!”

長纓吃了一嘴的泥。

第二天,一大早。

“不好了!”

“有賊!”

天蒙蒙亮,衆人便被薛靈夙驚慌憤怒的聲音吵醒了。

“薛兄,賊在何處?”

華焉迅速穿好衣衫,提起鶴翎劍躍身而來。

“我也不知。”

薛靈夙的包袱大開,筆墨紙扇灑了一地。

“丢了何物?”

随後而來的楚夢也開口問道。

“扇面。我昨天畫好,準備今日去賣的扇面全不見了。”

薛靈夙來回翻找,地上只剩零星幾個空白扇面。

他感到很大一筆銀子正在離他而去。

昨日見生意極好,他便勤奮的将所剩扇面幾乎全都做了畫。

現下全被偷了,再想重畫,空白扇面也沒剩幾個了。

怎麽能不憤怒!

薛靈夙氣的連頭發都未來得及束起便開了門。

幾處淩亂的發絲落在腦門,配上他氣呼呼的神情,頗顯出幾分滑稽。

楚夢忍不住掩口,随後又覺得這樣不太好似的收了笑。

她拍拍薛靈夙的肩膀,提醒他頭發亂了。

“長纓,快來跟薛兄賠不是!”

正鬧着呢,只見寧遠抱着一摞扇面急急忙忙走了過來。

他一邊走一邊煞有介事的對身後的長纓訓斥。

“雖然薛兄畫技高超,引人流連,但你也不能不招呼一聲就拿來欣賞啊。”

“薛兄,實在對不住。”

寧遠走到薛靈夙面前。

他将扇面一股腦塞入薛靈夙懷中,歉意的抱了個拳道:“都怪我這随從不懂禮節。”

“是他拿走了我的扇面?”

薛靈夙蹙眉。

“實在抱歉。”

“昨日見你作畫技藝高超,長纓便想将扇面借來一一欣賞觀摩。”

“但昨日去時你已歇下,他見門沒鎖,便留了張字條,擅自将扇面拿回房間了。”

寧遠出言解釋。

長纓在一旁耷拉着腦袋,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先是挖泥,再是背鍋。

雖不知少爺存的什麽心思,但是長纓已然看透。

原來此番被少爺算計的倒黴鬼,竟是自己。

長纓無語望天。

“字條?”

“我怎麽沒看到啊?”

聽到這個緣由,薛靈夙臉色緩和了許多。

還好沒丢。

原來竟是自己人被自己的畫技折服了。

他将扇面重新放回,忍不住打開一個欣賞起來。

嗯,确實畫的好。

薛靈夙欣賞着扇面連連點頭。

“許是被風吹走了。”

見薛靈夙不再追究,寧遠搭上薛靈夙的肩膀道:“誤會一場。”

“都怪薛兄的畫技太高妙。”

寧遠吹捧道。

“真的嗎?”

薛靈夙此刻早忘了剛才的憤怒,又像往常一樣對自己充滿自信的快樂起來。

見虛驚一場,衆人也都散了。

“寧遠。”

楚夢上前兩步,跟上了正往房間走去的寧遠。

“是你吧?”

她側頭。

寧遠一怔,無辜的眨眨眼。

果然是他。

楚夢嘆口氣,開口道:“下次別這樣捉弄薛兄了。”

寧遠聞此,停下腳步。

“為何?”

寧遠側頭詢問。

楚夢也在一旁跟着停下腳步。

她想了想,組織搜索了下語言,擡頭回道:“他有些愣。”

寧遠聞此才是真的一愣。

他差點笑出聲。

“那我呢?”

寧遠按下嘴角,歪頭繼續問道。

楚夢蹙眉,想了好一會兒,開口道:“你狡黠,得用心思。”

“撲哧。”

這下寧遠是真忍不住了,笑的眉眼彎彎,活潑朝氣。

“笑什麽?”

楚夢不解。

“沒什麽。”

寧遠使勁收了笑,但清亮的眸子裏仍滿是笑意。

他接過楚夢手上的草帽,替她戴上道:“上工時間到了,快去吧。”

楚夢瞧瞧時辰,時間确實快到了。

她将用來遮陽的草帽整理好,趕去了河道。

寧遠好心情的靠在門邊。

看來在楚夢心裏,薛靈夙傻氣,一眼能看透。

而自己呢,一眼看不透,須得多看幾眼琢磨一番才行。

寧遠笑眯眯理理衣袖。

琢磨好啊。

琢磨妙。

詩禮挹清波,相歡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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