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教學

第007章 教學

程白術針灸時，孫森非常積極地跟在後面觀摩，卻驚愕地發現程白術只紮了三針，右側三陰交穴，右側血海穴，還有下腹部的中極穴，沒了？這就沒了？

待到孫森按照程白術交代，給李琳做完艾灸，便再次回在程白術身邊，等着程白術開方。程白術看他一眼，便簡單給他講解李琳的病情。李琳化妝，面色看不出來，但舌淡苔白，舌下絡脈迂曲，脈沉細，其次根據個人交代飲食習慣，素喜吃冰，四肢冰涼，典型的血虛寒厥症。又問：“這個方你覺得開什麽比較合适？”

孫森想了想，“少腹逐瘀湯加補血藥。”其實他摸脈沒摸出啥，就是感覺脈搏在跳。

程白術搖頭，道：“我知你意，這個病人，寒凝血瘀是有，但她的寒症不是少腹逐瘀湯能解決的。”程白術當場翻了翻病歷，又道：“這些醫生開的大多是少腹逐瘀湯，但無甚效果。”

李琳收拾好自己，好奇地湊上來聽病情分析。

“少腹逐瘀湯的寒症大多局限在腹部，鮮少有到四肢冰涼。她更适合當歸四逆湯，溫陽與散寒并用，養血與通脈兼施。”

說完他便點開系統錄入藥方，剛剛錄完藥方，孫森再次糾結道：“學長，不是說細辛不過錢嗎？為什麽您下了九克？”

程白術回道：“細辛小毒，其中含有黃樟醚，這種有毒物質對腎髒有一定毒性。但在中藥煎煮後，黃樟醚的含量能大大下降，不足以引起中毒。細辛溫經散寒，可助桂枝溫通血脈，細辛量少不足以輔助散寒。”還順手給李琳勾了代煎的選項，李琳強烈表示自己在大學宿舍裏煎藥不方便，直接代煎更方便。燕國醫代煎的流程極為完善，備注了煎藥的特殊注意事項便讓李琳去結算。

及至中午，針推一科科室主任蘭松竹便召開一個小會，給針推科介紹新來的醫生，“諸位，這是新來的程白術程醫生，可是我從其他老主任手裏搶過來的優秀人才！”

在座還有另外兩個老主任顧文玉、劉之熙，二人眯着眼睛對視笑了笑，劉之熙道：“小程，日盼夜盼，可算是盼着你進來了。”只字不提昨天他們二人和內科的杜長興等人吵得面紅耳赤的場景。

顧文玉道：“我們這把老骨頭也快退了，你可要好好努力，接過我們的棒子，撐起這針推一科。”撐起這針灸界，明明中藥與針灸平起平坐，見鬼的，針灸在各方面評比上就是不如中藥，連外牆上的專家介紹中幹針灸的就是比開中藥的少一半。

程白術道：“三位主任過譽了，白術會努力的。”這些主任一個比一個厲害，要不是知道他們的為人，怕是還以為在排揎他呢。

蘭松竹顯然知道點昨日的戰況，道：“哈哈哈，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前浪可都歡迎你們後浪的崛起。”但她舉雙手贊成，人家針藥并治，而且程白術本來就是針推系畢業的，來針推科怎麽了？他可是寫了“針藥并治內外婦兒骨科疾病”，這不就是專治疑難雜症，來針推一科怎麽了？同樣的，這些話沒必要和程白術一個小輩說。随後，她又介紹了一下三人手下的團隊，前前後後加起來也就十來人，多為三四十歲。至此，這個小會便結束。

初入燕國醫的第一個月，程白術的病人量并不大，偶爾挂號過來的病人留存率較高，加上這部分病人推薦過來的病人，相對都比較清閑。對此，程白術不以為意，醫學總歸是看經驗的，他一個嘴上沒毛的，被看輕再常見不過了。閑暇時，他便看看書，考較考較實習生孫森。就是孫森比較痛苦，天天在背書被提問背書被提問的循環中，更痛苦的是，程白術考的都是常見知識點。每次他回答不上來，就被程白術用一種疑惑奇怪的眼神看待。嗚嗚嗚，他知道這些是基礎，但是這些基礎臨床用不上啊！他能記住所有經絡的走向位置又如何？

“我這一個月來紮針紮這麽多，你沒看出什麽東西？”

“左邊的疾病紮右側經絡，右側的問題紮左邊的經絡。”還有不管病多重多輕，針數都很少，效果都很好。

“我為什麽這麽紮？”

孫森想了半天，這個問題他還是有去找答案的，“左病右治，上病下治。”

程白術點頭，“是的，《靈樞.官針》：巨刺者，左取右，右取左。巨刺是古九刺法之一，你莫不是以為我讓你背經絡巡行，背五腧穴歌、背特定穴沒有意義？”見孫森沒有特別的不服氣，程白術繼續說道：“舉個例子，前天的病人是腹瀉，一周前的病人是便秘，為何我都紮天樞？”

“針灸可以雙向調節？”

程白術敲了敲孫森的額頭，擡眼嘆氣，道：“選這個穴位的原因是什麽？”

孫森猛然直面程白術無奈的眼神，一下子宕機，血色立刻往臉上沖。恍惚之下他并沒有立刻回答程白術的話語，只想到，難怪大學五年數不清有多少男男女女表白程白術。可惜了，程白術平日裏并不愛笑，笑起來肯定更好看……

回過神，孫森立刻回道：“在腹部，取天樞穴的近治作用。”不對，腹部的穴位多了去了，為什麽單單選擇天樞穴。

程白術不知道孫森怎麽總是發呆，但想着這孩子也算努力，便不過于計較，道：“這是其一，天樞穴可是大腸的募穴，募穴是髒腑之氣輸注于胸腹部的腧穴，故而天樞可治大腸疾病，便秘是，腹瀉也是。”

孫森若有所悟，他好像有些明白程白術的意思了。對于他們這些初入醫道的人來說，善用課本知識才是最好的精進道路。接着聽程白術說：“像是顧文玉教授善用五運六氣來治病，劉之熙教授運用易經和子午流注，拿着八卦盤來治病，蘭松竹主任一手飛針出神入化。可這些沒有幾十年功底積累，你覺得你能參透其中奧義？”

孫森面露同意，确實，那三位教授紮針的時候，看着真的和跳大神差不多，但跳大神治不好病，那三位教授是真的可以治病的，錦旗都挂滿了診室了！難怪學校論壇裏的實習攻略都說針推系實習最佳科室是針推二科和三科，二科主打推拿，好好練習練習，他們年輕力壯幹推拿不在話下，三科同樣主打針灸，但三科的老主任針法繁複、手法多變，只要學上一招半式便可吃遍天下。女生推薦去針推四科、五科，四科是體質調理，成人與小兒都有，不管哪個方向都是極好的，五科更是美容科，哪個女生不愛美，這還不合适？唯有針推一科的三個主任都令人摸不着頭腦，原本他以為他會枯耗月餘，結果他被分配到程白術這裏。

“好好背書，經絡辨證和五腧穴、特定穴很好用的。其他的配穴方式，像是原絡配穴、俞募配穴、八脈交會穴等更是重中之重。”

孫森只覺撥雲見日，豁然開朗，原來如此！孫森感動地看向程白術，只覺得學長真是好人，竟教了他這麽重要的東西，這可是連學校老師都沒教的內容！

程白術看着孫森的模樣，內心嘆氣更重。課本的知識很好，但老師講得過于幹巴巴，并沒有細說如說将理論結合實際，導致大多數的學生畢業後，紮針憑感覺，療效憑緣分。你說碩士、博士研究生？那挑的是老板，挑的是老板的人脈，學什麽東西重要嗎？

程白術托腮，心想，還是最近這段時間接觸顧文玉、劉之熙兩位教授久了，不然怎麽現在所思所想都有些憂國憂民了？雖從這一世出生、成長、學習到現在工作都記得清清楚楚，但再次重拾醫術糊口為生，卻并不認為自己可以左右中醫未來的發展，這個世界卧虎藏龍之輩可是不少，年幼時飄飄然的心态被打擊得有多慘就不去回憶了。

轉眼一瞥孫森信任感動的眼神，自覺并不好為人師的程白術補充道：“中藥能治的病，針灸同樣能治，端看你水平。哪怕是一樣的病人，一樣的穴位，你的效果如何，這便涉及到你的針法手法問題……”

孫森聽的如癡如醉，連連點頭，在小本本上瘋狂寫寫寫。要不是程白術将其中的道理掰碎揉開講與他聽，他怕也會将程白術打入跳大神但是能治病的行列。左病右治？老師課上說的最多就是穴位的近治作用，最簡單的就是哪裏痛紮哪裏，肯定會有用，可你紮其他地方療效可就不好說了。哪怕說透，他依舊覺得很神奇，他按照書上紮針，卵用沒有，可學長按照書上紮針，病人就和“托兒”一樣，紮一個好一個。

“中醫更多的靠悟，今日你便要出科，記得日後好好學習，複興中醫。”孫森眼眶都紅了，原來學長對他的期待這麽大嗎？“顧劉兩位教授說得對，未來是你們的，以後的你也必将在我之上。”

孫森眼眶頓時就不紅了，不，他覺得他不可以，再過二十年能不能追上現在的程白術都不敢保證，別說超過了。學長，過度的謙虛就是虛僞了啊！學長你手機沒有學校論壇，但他有啊，您進燕國醫在校內引來多大波瀾你是不知道，一大波實習生即将來襲！

孫森作為一個實習生，出科并轉到燕京中醫院的事悄無聲息。可他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他一到燕中院，就被同班同學層層圍住，都是詢問程白術挂上燕國醫外牆的事，順便打探一下教學風格。

孫森道：“程霸霸是個很好的人，跟着他能學到很多東西！”就是偶爾被程霸霸的眼神刺傷心靈，仿佛在問他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會？嗚嗚嗚，程霸霸，不是誰都和你一樣啊。為啥他混跡論壇這麽久，都沒人告訴他程霸霸還有過目不忘這項技能啊！

人和人的差距，有時候比人和狗的差距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