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意外

第022章 意外

九月底的燕京肛腸交流會，在吳佳和李進的大力邀請之下，程白術沒有去。太可怕了，跑都來不及，怎麽可能會蹭上去？吳佳那惋惜的表情看得程白術心裏發毛，死心吧，吳主任，我是不可能抛棄針灸去幹外科的。

程白術循規蹈矩地幹針推醫生幹了一段時間，哪怕是中醫院和國醫館的槐實膏火爆到斷貨都沒能影響到他。也不對，唯一有影響的應該是他的工資，前面一個月工資堪堪能在這高消費的燕京過日子。他原也不是什麽重物質的人，夠用就好，而且醫院包吃包住，挺無所謂的。結果國醫館上層領導特別會做人，說這膏方的開發畢竟是出自程白術之手，給的不多，只有千分之一，并且鼓勵院內所有醫生研發，以後再有同樣事例，一應按此獎勵。

這槐實膏都賣斷貨了啊！相關的中藥材一時洛陽紙貴，漲價漲了不知道多少，這千分之一都夠程白術震驚，聽說後續還有很多醫院要找燕國醫合作進貨槐實膏……

一夜暴富的程白術再一次感慨這社會有難言之隐的人真多，轉手便不甚生疏地點開橙色軟件淘寶。将購物車裏的古籍翻印本全部清空下單，又想起，新的學年開始，應該給妹妹添點東西，随後二次下單古籍翻印本，地址填的粵府。

物流很快，商家地址就在粵府羊城，程白術上午下的單，下午同樣在羊城讀書的妹妹程青黛就收到包裹。她一拆開看到那厚厚的書籍，內心哀嚎一聲。看準時間，一到下午六點就給自己哥哥打電話，她可以确定這個點程白術已經下班了。

“哥，書我收到了，是你買的嗎？”哪怕心裏有數，依舊想掙紮一下。

程白術痛快承認了，心想店家怕是打印完連日騎電驢送過去的吧，才這麽快。

程青黛很認真地說道：“哥哥，你前面寄來的書籍我都還沒讀完，你暫時不要浪費錢。”也不要給我寄這麽可怕的精神攻擊了。

這回輪到程白術詫異了，“還沒看完？”

“……”哥哥啊，我的好大哥，不是誰都和你一樣可以把古文當白話文來讀的啊。再說下去就是降維打擊了，程青黛只能立刻轉移話題，“哥，你今年中秋回不回家？”今年國慶和中秋挨一起，也不知道程白術回不回來。

程白術猶豫了一下，沒說話。

程青黛沒等到程白術的回複，就知道現在他心緒複雜，內心哈哈大笑，語氣裏卻帶着顧慮，“哥，爸爸也不是有意的，中秋畢竟是個大節日。”

南方人對于某些節日總是特別看重，像是家月兩團圓的中秋節，又像是普天同慶的春節。上一個春節，程白術從燕京返回羊城，随後就因為程父的各種“言不由衷”和接踵而至的相親逼退，只待了三天便火速乘上返回燕京的飛機。

要是這次的中秋國慶回去再……

程父的言不由衷，程白術一點都不在意，反正有母親鎮着，翻不了什麽風浪。可是相親是真的令人苦惱，程白術從兒時起就反複和程父程母說以後不結婚，大概他們當笑話了，直到現在他們依舊覺得程白術只是沒遇到合适的人所以才單着。兩輩子已經獨立五十餘年歲的程白術對此沒有什麽經驗，只能減少回去的機會。只要離得夠遠，催婚就趕不上我。

但這也是一時之計，一心只想着在醫道上前進的程白術考慮着，實在不行，就要将程青黛推到臺前轉移父母視線。

并不知道程白術在籌備什麽可怕計劃的程青黛心情愉悅地挂下電話，過年那會兒程白術被催婚的模樣歷歷在目，那場景……現在想想都能笑出來。

程青黛的舍友看她一臉笑意，倒是有些稀奇，“喲，是誰逗我們程大美女笑了呀。”

“我哥！”難得能看到程白術那冷靜淡定的模樣破防，也是難得！他讓她出不得粵府的事就放過他了。

“哦，對了，說起這個，你哥這麽帥，真的沒有對象嗎？”

“沒有，他要是有對象，就不會給我寄書籍這麽直男的東西了。”典型的注孤生。

“哇，原來這堆玩意兒是你哥哥送的啊。”原本還十分感興趣的舍友一下子就告辭三連，太可怕了，這樣的男人哪怕再帥，都沒有生活情趣的吧。

……

暫時放下是否回家的苦惱，程白術依舊正常上班，直到國慶中秋連休的前一天。這一天其實原本依舊是極為平淡普通的一天，病人依舊是相對簡單的頸腰椎毛病，中間夾雜幾個調月經的小姑娘。下午時，醫生開始走門串戶，明天可就是中秋了啊。這時候也沒病人，懶散一些怎麽了？

程白術正和顧文玉教授手底下的醫生賈文峰聊天，賈文峰同樣來自粵府，不是羊城，是珠三角的一個小縣城。明日賈文峰便要帶上老婆小孩飛回粵府，他來問問程白術的行程。他老家沒有機場，需要先落地羊城，再轉動車回去。要是湊巧，他們能一起回去。

猶豫了将近一周也沒有結果的程白術苦惱地想，要是和上輩子那樣，沒人管多好。初生之時貪戀父母之愛，現在就是報應了嗎？收到賈文峰的邀請，程白術也只能點頭同意，要是有催婚狂潮就回來。

而不尋常的是，這時一個年輕人沖出來，懷裏似乎還抱着什麽東西，直接就沖程白術跪下，“程大夫，求求你救救他。”

賈文峰說要給程白術帶土特産的話一下子就頓住，其實診室裏和走廊裏的醫生都驚到了。本着八卦的心，走廊的醫生紛紛湊到程白術的診室門口。

衆人認真一看，發現這年輕人身高一米七多一點，衣服是最近特別流行的奢侈品牌，面料天然舒适，名家剪裁，價格格外優秀。這年輕人面容俊秀稚嫩，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比起男人，更該說他是個少年，半大的小孩。而他懷裏的……是一個嬰兒，包被材質良好，花樣精美，可嬰兒卻面黃肌瘦，嘴角流涎，眼神呆滞。撇掉這些，程白術覺得這個嬰兒還真的有些許眼熟。蹙眉，他緊緊地盯着這嬰兒，思索到底是在哪裏見過這小孩。

這少年看程白術的神色，心下稍定，立刻說道：“嘟嘟，他是嘟嘟！”說着，他往前遞了遞襁褓，讓程白術和衆醫生看的更加清楚，卻依舊抱得死緊，沒有松手的意思。

嘟嘟？

就程白術這輩子短暫的二十來年生涯中，被喊做“嘟嘟”的寶寶只有一個，就是将近一年前，他在面試考核上救下的那個嬰兒。當時那嬰兒已經七個月，現如何也快兩周歲，怎麽還會是這般模樣？

回過神來，程白術先把這少年扶起來，冷靜問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起來慢慢說。”

大概剛剛那一跪，是家世優渥、自尊心強的少年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懇求。順勢被扶起，被程白術安置在就診桌旁的椅子上，他依舊緊緊抱着襁褓。他卻環視診室一眼，并不打算開口。程白術會意，和同事們道歉後關上診室門，連帶着實習生也都被趕出去。他還記得嘟嘟的家底很厚，萬一等一下涉及什麽豪門陰私，這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環境慢慢安靜下來，可少年的心緒波動卻越發厲害，反而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只懂得死死抱住襁褓。程白術也不在意，冷靜地給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并打算将嘟嘟接過來抱着。看着程白術沉靜的面容，少年原本抱得死緊的手慢慢松開，嘟嘟便到了程白術懷裏。少年有些迷茫地看着茶杯，随後捧起茶杯，茶杯有些燙手，飄起的水霧氤氲。少年從迷茫慢慢變得悲傷，直到忍耐不住，哭了出來，哭得安靜壓抑。

程白術沒有制止，只是輕輕拍着因為抽泣聲變得有些躁動的嘟嘟。少年情緒已經累積到極點，這時能哭得出來是好事。七情傷身，再憋下去怕是要出大問題。

半晌，少年才慢慢收住哭聲。再看少年，少年疲憊倦怠的神色去除一大半，眼裏眸光漸亮。穩定下來後，少年自我介紹道：“你好，程大夫，我是吳嘉德，是嘟嘟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