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黑白4.0

除卻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抓的便利店劫匪，三個等在後巷的同夥也一同被警方逮回到了局裏。

因為持刀的劫匪是由白起和林若玄制服的緣故，審訊的工作也交由了兩人負責。

“我真的非常讨厭審訊罪犯。”

臨進審訊室前，林若玄咬牙切齒地說了這麽一句話。顯然，對于組長的安排，她非常不滿意。

“為什麽？因為很耗費腦力嗎？”白起問道，“要是遇上某些嘴硬還頗懂心術的家夥，審訊工作确實會很容易陷入僵(江)局。但你不覺得一點一點逐步擊潰罪犯的心理防線是件非常有趣的事嗎？”

林若玄往右跨了一大步，拉開與白起的距離，以一種微妙的眼神打量着他。

“我只是單純覺得審訊很麻煩才讨厭這差事罷了。”她故作戒備道，“但我從沒想過你是這樣的變态白起。”

“第一，快把你這種冒犯的想法收回去。第二，你是警察，別懶惰。”

白起哭笑不得，伸手狠狠地拍了她的腦袋一記，又順手把她拉了回來。

實質上林若玄也只是這麽抱怨一下罷了，等到審訊工作真的開始了，她比誰都要認真。

不過眼前這個搶劫時兇神惡煞，全然一副亡命之徒模樣的男人，在被拘捕後，一下子變得畏畏縮縮，稍微問了幾句便把實情全都吐露出來了。

審訊時鬥智鬥勇的快感？抱歉，絲毫沒有。

大概是牆上挂着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對這個第一次跨越犯罪禁區的男人起了作用吧。白起這麽想着，飛速提筆記下他的供詞。

審訊結束，白起把供詞完整地看了一遍。一言以蔽之，這是場不成熟的犯罪。

四個二十歲剛出頭的男人，沒有正當工作，游手好閑，忽然萌生出了搶劫的想法。他們為此還刻意走訪了幾家便利店實地考察，最終敲定了那一家平時人流量比較少的便利店。

大致的計劃是，由塊頭和力氣最大的那個男人從倉庫潛入店內，搶走收銀櫃裏的錢後，在逃到後巷的監控死角和同夥接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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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他們琢磨着把這計劃打磨得更完善一點再作行動，但聽說那條街發生了兇殺案——他們私以為這是上天賦予他們的機會。

一沖動，他們選擇了提前行動。

結果卻落得一個全軍覆沒的結局，顯然直覺是不可以輕信的。

想到這個悲慘的結局，男人不禁抱頭痛哭。他痛心疾首道：“我萬萬沒有想到那個點居然還會有顧客，還不止一個，根據我們之前的觀察，那個時間段應該不會有什麽顧客才是。

“更想不到的是，我慌亂之下随手劫持的一個看上去瘦弱的女子，居然還是個警察！”

“所以我才說你業務能力不夠。有的罪犯天生就擁有極強的感知力和反偵查能力，厲害的甚至都能看穿便衣警察的身份。”林若玄感嘆道，“至于像你這種粗神經的家夥，為什麽要逾越法律這條線呢？還是好好謀份工作罷！”

男人用力點頭，大概林若玄這話對于他的價值觀和思想多少有些洗滌。

只半個多小時，審訊就宣告結束了，确實無聊得很。這群涉世未深的天真小青年搶劫未遂，大約只會判上三年左右，至于劫持了林若玄的那位，可能會在此基礎上再酌情加上兩三年。

上交筆錄後，白起和林若玄在這個案件中負責的部分就大致結束了。林若玄本以為可以就此收心，把注意力放回到連環殺人案上時，又有新差事冒出來了。

“今天下午x高中的安全宣講，要不你們兩個人去吧。”組長餘剛拍了拍兩人的肩膀，鄭重其事道。

白起下意識地蹙眉。比起這種工作，他現在更想處理與二十八人的怪物的相關事宜。

他思慮了一會兒，推辭道：“這種宣講，難道不是一直由文職人員負責的嗎？重案組還有案子要處理，如此貿貿然地耗費一下午在這種事情上，有些浪費時間吧。”

餘剛長嘆一口氣，眉眼間滿是無奈。

“我也沒有辦法嘛。也不知道隔壁文職部門出了什麽事兒，一下子人手不夠。人家死乞白賴地求到我這兒來，我也實在沒辦法推辭。只是幾個小時而已，不會耽誤太久的。”

“老大，你好随便啊。不要把我們當做你的人情工具好不好？”林若玄的揶揄聲幽幽傳來。

餘剛恨恨朝她瞪過，林若玄很識相地立刻噤了聲。

我為什麽會攤上這種愛拆臺的部下。想到這一點，餘剛竟有種想要吐血的欲望。

把這個煩心的念頭抛到腦後，他繼續游說起了白起。

“再者說了，你們都是x高中畢業的學生，重回母校以警察的身份向學弟學妹們進行安全教育的宣講，難道不是一件再有意義不過的事情了嗎？”他苦口婆心地勸說着，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我保證，絕不會對工作産生太大影響，絕對！”

白起很勉強地點了點頭。其實他也并沒有被餘剛這番說辭打動，只是不想再讓上司拉下臉來求自己罷了。

餘剛松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柔和了不少。他瞥了一眼手表，叮囑他們道：“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左右，你們趕過去剛好。呶，這是稿子。”

他把桌上的文件夾遞給他們。

林若玄不着痕跡地翻了個白眼，轉身離開了。

“別忘了穿警服！”

林若玄做了個“OK”的手勢。

換上警服，驅車到達X高中時，離安全宣講開始還有不到十分鐘。按着老師的指示，白起和林若玄在臺上的桌旁坐下。學生陸陸續續地進入階梯教室，室內略微有些嘈雜。

看着底下黑壓壓一片人頭，林若玄有些緊張。雖說她以前也曾經在這麽多人面前接受過批評教育，有了類似經驗應當不會感到緊張才是，但她卻還是忍不住發顫。

她抓起桌上的礦泉水瓶，一連灌下數口。期間她還瞄了一眼白起，發現他正認真看着稿子，臉上的表情和平素無異，見不到有任何緊張在作祟。

林若玄驚了，差點被水嗆到。

“你難道都不覺得緊張害怕嗎？”林若玄壓低了聲問他。

猜不出她話裏意思的白起有些懵：“為什麽？”

“高中時候的問題學生來對後屆學生做這種宣講，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嗎？未免也太戲劇化了吧！”林若玄憤憤道，“而且我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緊張也是難免的嘛。”

白起輕笑着搖頭，說道：“我們只需要按照稿子粗略地念一遍就好了，不用操心別的。而且，你覺得會有多少人認真聽呢？”

在白起和林若玄的高中時代，每年都缺不了安全宣講。明明都是些老掉牙的東西，卻還是要被一遍一遍反複拿出來念叨上幾個小時，實在是乏味得不行。

是以，每年的安全宣講上，半數人選擇睡覺，半數人在底下偷偷聊天。至于特立獨行的白起和林若玄，他們的選擇是——

翻牆出校打電玩，再掐準宣講結束的時間翻牆回來繼續上課，裝作無事發生。

他們兩人運氣不錯，從未被教導主任逮住過。

林若玄這麽一想，心裏果然舒暢了許多。

宣講按時開始。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對于無聊的內容，朝氣蓬勃的少年人們都是不敢興趣的。臺下十之八九的人都未專注地聽，這倒是給林若玄減少了一點壓力。

坐在臺下的教導主任無意之中瞥見到了兩人——确切地說是放在桌上的名牌，目光頓時變得複雜起來。他推了推眼鏡，全程都在難以置信地打量着他們。

因着今日早上探聽到了與二十八人的怪物相關情報的緣故，白起急着想要趕緊回警局繼續未盡的事宜，說話的語速不免加快了些，宣講會比想象中結束得要快一些。

走出階梯教室，林若玄想着好不容易回一次母校，便向白起提出了去看老師的建議。

白起略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頭同意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回來過了，相比于二十八人的怪物，還是探望老師更重要一些。

從階梯教室走到辦公樓，需要穿過一條小路。夾道兩旁種了數棵銀杏樹，繁密的枝條将天空擋去大半。

林若玄走着，忽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白起回身問道。

她跳了起來，抓起飄在空中的一片銀杏葉，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看，一片超完美的銀杏葉。”

毫無征兆地，他心尖的猛然一顫，像是被世間最輕柔的微風吹皺了心間的一池春水。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場景——一個他在痛苦不堪的集訓時期，反複想起的場景。

高三的秋天，學校校慶，教導主任以記過為要挾，勒令每個學生都要穿上正裝，就連他們這種問題學生也被逼無奈聽從了一次教導主任的吩咐。

白起從來都不喜歡，也不想參與那些鬧騰的校慶表演，于是逃到了學校一角自得清閑。

在栽滿銀杏的小徑，他見到了同樣在躲避人群的林若玄。

風起，吹落枝端的銀杏葉，也吹起了林若玄的頭發。

彼時林若玄的頭發已經有些略長了，多數時候她都任由頭發披散着遮住臉。若非風吹散了她的頭發，白起幾乎都快要忘記她全臉是什麽樣子了。

她忽回過頭，笑着看他，群青色的校裙下擺被風微揚了起來。

他的心髒随之微微顫動，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蔓延開來，占據了他的大腦。

她似乎是說了句什麽，可是白起并沒有聽清。他被站在風中的少女的笑容震懾住了，什麽都聽不見。

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其實幾乎都快要忘卻了那時的心動到底是種怎樣的感覺。但至今他也依舊記得飛揚的裙擺和滿天的金黃色銀杏葉，以及站在風中的——

林若玄。

他私以為，這大抵是世間的最美的一幕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發家致富全靠維護，萬年單抽的我終于能攢出十連了(:з っ )っ雖然是保底十連

新的一年看完這章的大家一起-1s[推眼鏡]

順便感謝給我灌溉的老爺~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