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黑白7.0

“白隊，難道你不覺得這個腳印太詭異了嗎？”

警官絮絮叨叨地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因為鞋底只沾上了一部分血跡後才踩在了這張紙上，那麽只有半個腳印，倒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這個腳印消失處的邊緣未免也太齊了些，簡直就像是被生生剪斷了一樣。”

“會不會是犯人的鞋底踩在紙上時，有其他什麽東西，譬如另一張廢紙或者枯葉這類的東西壓在了紙上，另半個腳印被印在上面，所以紙上只有半個腳印？”

林若玄提出了這樣的假設。

警官有些不确定地搖頭道：“我們沒有找到有任何沾有血跡和泥土的東西。”

“大抵是被風吹走了吧，也有可能粘在了犯人鞋底上。”白起插話道，“找不到并不意味着不存在。要知道，一個晚上，能發生很多事情。”

林若玄對白起這種沒由來的自信産生了些許疑慮。她擡眼不着痕跡地打量着白起臉上的表情，卻并沒有找到任何反常的地方。

看來單憑觀察表情是沒法參透白起心中的小九九了。林若玄這麽想着，反問白起道：“你的語氣怎麽有些過于篤定，像是确信一定是因為有什麽東西遮蔽才導致了這種形狀的腳印産生一般。如此武斷，不像是你的性格。”

聽到她的話，白起想也不想地就反駁道：“我并沒有妄斷。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過後的結果，是最合理的猜測。”

“雖然我也想不出其他的什麽可能性，但我不覺得你的想法很合理。”

林若玄與他對視着，眼裏的疑慮不減。有那麽一瞬間，白起幾乎産生了一種她已經看透他內心真正想法的感覺。

但白起的這種感覺不過只是錯覺罷了，林若玄雖能察覺到他言語和神态中的端倪，卻沒有厲害到可以看透內心的地步。

林若玄又不是evolver。

從言語和表情兩方面都沒有得到合适的反饋，林若玄長嘆了一口氣，略有些懊惱道：“我最近也不知道怎麽的，總是在質疑你，抱歉啦……你的想法雖然有點漏洞，但其實偶爾大開腦洞拓寬一下思維也是很重要的。”

“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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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尴尬地笑笑，別開了眼。

他其實已有頭緒，只是沒有說出來罷了。他原以為已經把這點小心思藏得很完美了，卻未曾想竟然會被林若玄察覺到些許。

不過只要能找到另外半個腳印的話，他的猜想——罪犯是個懂得空間折疊的evolver——就可以被證明是正确無誤的了。

因為使用空間折疊，将相距甚遠的兩個地方于一瞬之間連接在了一起，才導致原本應該完整的腳印被分為了兩部分。一半印在了屍首旁的紙面上，另外一半，大約可以帶着白起找到那家夥的藏身之地。

不過想要在偌大的戀語市找到這半個腳印，絕非易事，尤其現在白起還在關注着那個擾亂電路的evolver，想要再多分散些心思出來貌似有些困難，然而他也不想因此浪費這個良機。

白起當然很想再貪婪些，什麽事都大包大攬下來，但時間和精力是有限的，他必須權衡好耗費在每個部分上的精力。一時間，他有些搖擺不定。

他不停地搓揉着太陽穴，試圖以此來緩解後腦傳來的微微脹痛。

顯然，這種時候單靠他一人是完全沒辦法處理好了一切了。無奈之下，他只好選擇找相識的其他人來幫他尋找剩餘半個不知到底在何方的腳印。

白起擡頭悄悄地看了林若玄一眼，發現她正在第一案發現場附近仔細觀察着什麽，并未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時，他不由得松了口氣。他忙掏出手機，飛速地編輯完短信，按下發送鍵後，丢回到上衣口袋裏後，擺出一副同平日無異的做派，朝林若玄走了過去。

不過他下意識朝左右兩邊掃動的視線倒是略微有些欲蓋彌彰了。

他走到林若玄身旁，同她并排站着。見她一直盯着地面，還不時地俯下身子把臉貼近地面細細查看，白起不免有些好奇，也順着她的視線看去。

“你到底在看什麽，這麽專注。”

“明明這塊土地還算松軟，還有很多碎土，但泥地上卻沒有留下任何腳印。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白起？”

“他可能踏在草上走的，所以沒有留下腳印。”

但細想了一下，白起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但這些草上沒有留下被踩踏過的痕跡。”

利用空間折疊消失，當然不會留下什麽痕跡了。白起在心裏暗罵自己的愚蠢。

“可能是踩在了落葉上，而落葉又恰好被風吹走了吧。”

林若玄笑着看白起。

白起一時語塞，很勉強地點了點頭。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他說了這麽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林若玄倒是不再挑刺了。她重新站直身子，雙手撐着後腰舒展了一下酸痛的後背。

老郭的屍體剛剛被送到了法醫那裏，估計最晚待到明日就能拿到報告了。現場的搜查工作以及走訪工作還未完全完成，白起和林若玄兩人再多逗留似乎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便選擇回警局了。

兩人并肩走着，居然很少有的一路無言。不過白起滿心滿眼想着二十八人的怪物，居然沒有注意到湧動在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

“白起。”

林若玄忽然喚他。

白起從紛亂的思緒中脫身。

“啊？怎麽？”

林若玄一字一頓道：“你是不是向我隐瞞了些什麽。”

白起一怔。林若玄總是敏感得讓他感到有些害怕。

他輕咳兩聲，刻意降低了音量，讓自己的語調更柔和些，顯得不那麽咄咄逼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林若玄心中有滿腔的疑慮想要說與白起聽，但不知怎麽的，她卻猶豫了。

她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冒冒失失地向白起問出了那話。

“沒什麽……可能是我多慮了，你就當我沒有說過那句話吧。”她垂首輕笑，旋即又正色道，“作為你的同事，你的朋友，無論從哪個立場來說，我都希望我們之間可以坦誠相對，好嗎？”

如果想要讓林若玄不再起疑，白起這時候只需要應一聲“是”就好。

可白起遲疑了。

白起從不喜歡說謊，他對說謊時壓迫心髒的負罪感厭之入骨。他厭惡謊言，尤其不願在親近的人面前說謊，但他總是被逼無奈地向林若玄說謊。

然而在這個問題上，他真的不想做出虛假的回答。

他找到了一個折中的方法。

他很随意地“嗯”了一聲。但這聲“嗯”介于第三聲和第四聲之間，聽不出到底算是肯定還是否定的答複。

林若玄希望白起給予她肯定的答複，因而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落在她的耳裏，就成了她期盼的肯定答複。

白起的回答(實際上是林若玄渴望的答複)竟是讓她覺得松了口氣，似乎連腳步都輕盈了些許。

走近警局門口，林若玄發現有兩個人站在外頭，一副想進卻又不敢進的模樣。

一個是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少年，身上還穿着校服。他身邊站着個裝束奇怪的男人。

他身着古舊的水色流鶴紋狩衣，銀白色長發被緞帶松垮垮地束着。他饒有興致地拿着扇子，一下一下，極有規律地敲着左手手掌。

他一臉悠閑的模樣和身旁少年的急切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見到白起，少年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他噠噠地跑了過去，很興奮地拉住白起的袖子，熟稔地同他打起了招呼。

“我認識你，你是白起！”

白起不喜歡生人的碰觸。他微皺了皺眉，明面上沒有表現出內心的不滿，只是在問出“你是誰”的時候不着聲色地把手抽了回來。

林若玄有些好奇道：“诶，他怎麽會認識你？”

“我之前拍過一個公益廣告，大概是認出了我的臉吧。”白起淡道。

“哇——”林若玄拖長了聲驚嘆道，就連看白起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我平時不看電視，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出息了！他日要是準備進軍娛樂圈了，你可千萬別忘了我啊。”

白起被她這正經的語氣逗笑了，沒好氣道：“我是個警察，又不是明星。”

林若玄嬉皮笑臉道：“萬一呢？提前和你打聲招呼，有備無患嘛。”

白起無奈地看着她，很善意地選擇不去打破這位摯友兼同僚美好卻不切實際的幻想。

聽着兩人打趣的少年趁着兩人的談話稍告一段落的機會，忙嚷嚷了起來。

“對了，我是要來報案的！”

“報案？”林若玄挑了挑眉，視線下意識地瞥向了那個衣着古怪的男人。

少年把他拉到自己身邊，一臉痛心疾首。

“是這樣的，我遇到了一個自稱是安倍晴明的精神病人。”

他特地在精神病人四個字上加了重音。

作者有話要說：

串場的晴明是！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