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無法離開的七

無法離開的七

一路上我都在跑着，然而拉着我的阿諾德、走在我前面的GIOTTO，以及跟在我身後的G和斯佩多卻是在看似十分氣定神閑的大步往前走着。

“等、等一下……我們要去哪裏？”

直覺的明白GIOTTO他們在趕時間，但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趕時間，也不明白為什麽我會被他們拉進購物廣場的直達電梯裏。我問，擡頭看向有可能是我家貓兒變的四個大男人。

“地下二樓是停車場，去地下二樓。”

沉聲的回答着，G動作迅速的按下了電梯的到達的樓層，又按住了關門鍵。或許是電梯裏的白熾燈的燈光讓我産生的錯覺，我這個時候竟然覺得G他們像是忍耐着莫大的痛苦，臉色都變得蒼白。

叮咚——

電梯只花了不到半分鐘便到達地下二層。拉着我繼續深入微暗的地下停車場，阿諾德的手心有些汗津津的。

（……等一下。）

察覺到異狀的我剛想說話，拉着我的阿諾德的手就已經松開來了。

“嗯～……看來、到時間了。”

臉上從容的笑容出現了一絲崩潰，跟在我身後，剛踏入車子的暗影之中，斯佩多便向前跪倒在了地上。

“果然、太勉強了……”咬牙擠出這麽一句話的G本來是想扶住GIOTTO的，可是這個時候的他已經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太耍帥的結果啊……”春風般和煦的笑容染上了一絲痛苦，GIOTTO閉上了眼睛。

“……”一聲不吭，強忍着痛苦的阿諾德只是用力的皺緊眉頭。纖細但結實的身軀靠在停車場的牆壁之上，慢慢向下滑去。

“斯佩多、G、GIOTTO、阿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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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看過這麽多人在我面前表現出如此痛苦的樣子，我一時間亂了分寸。

“不要吵、會把人……”按着胸口，張口喘息着的斯佩多額上瘋狂的冒出汗水。有霧一般的氣體纏繞在他和GIOTTO等人的周身，霧氣之中，四人的身形逐漸縮小。

“引過來的喵……”

等到最後一個“喵”的尾音被斯佩多說出口的時候，重又變回三十公分不到的貓兒模樣的斯佩多與其他三人一起表情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沒事的，只是暈過去了而已喵。”

雨月不知什麽時候叫醒了納克爾和藍寶。GIOTTO和G被納克爾扛起，藍寶撐起斯佩多，雨月扶住了阿諾德。

“暈、過去……”

我很想尖叫“暈過去算是‘沒事’嗎？！”可我腦海裏鮮明的浮現出斯佩多剛才所說的話：不要吵。

“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裏吧。”雨月冷靜的說着，讓我用大圍巾托起暈厥過去的四只貓兒。

打車回到家是半小時之後的事。

阿諾德、斯佩多、GIOTTO和G在我的床上沉睡着，納克爾和藍寶正在房間裏照顧着忽然發起高燒的他們，而我坐在客廳的懶人沙發上，直直的看着跪坐在我面前的雨月。

“……記得我們告訴過你，我們原本是人類嗎喵？”

“嗯。”望着雨月，我點頭。

發現了我的拘束，看穿了我心中隐約的不安，雨月安撫的朝我一笑，随後才緩緩地道：“謝謝你那個時候相信了我們喵。”

“不、我、沒有、”發現自己不僅緊張的結巴，說出來的話還全無邏輯可言，我頓了一頓，調整了一下心情，随後才開口：“沒什麽值得好謝的……”

雨月嘴角的笑容像漣漪一般，似乎又擴散了一些。

“不，”

“對那個時候的我們來說，被人相信是最讓人高興的事情喵。”

“雨月……”

“■■，”擡起幹淨的黑眸，雨月微笑，“我們，曾經是黑手黨喵。”

“黑手黨……”我忍不住又确定了一次，“那個黑手黨嗎？”

“是的。”雨月颔首，“就是‘那個’黑手黨喵。那個時候的我們——”

像聽天方夜譚那樣聽着雨月的話，我卻沒有半點懷疑雨月所說的“事實”。

73什麽的我不太明白，什麽彭格列指環、死氣之炎我也不懂。我能夠理解的就只有身負“力量”的這一行人經歷了太多血與火的洗禮，而他們至今仍然要為他們還是人類時所造成的錯誤不斷的付出代價。

“剛剛GIOTTO他們能夠一時間以原本的姿态出現是由于他們強行點燃了火焰喵。火焰能暫時解除我們作為貓的狀态，可是——”

“可是？”

“……可是我們是‘意識’，雖然大家能夠不用指環就點燃火焰，但都會很疲勞喵。疲勞到像剛才那樣一下子倒下喵。”雨月仍在微笑。

我察覺到了異樣，然而那只是極短的一瞬，短到我把自己的感覺當成了錯覺。

“斯佩多用霧屬性的死氣之炎暫時制造出了大家有實體的幻覺喵。所以大家看起來才像是真是存在的喵。”

“不過我們畢竟已經是死去的人了，事實上的我們是‘不存在’的喵。”

閉上雙眼，跪坐在我面前的雨月臉上是一種超然的笑容。那笑容我也曾在GIOTTO、G等人的臉上看過。

我以前無法理解這些貓兒們為何能笑得如此超然，不同色彩的眸子為何同樣澄澈的似乎能看透世間萬物。如今，我明白了。

（——他們已經‘死了’呢。）

如此不安，如此迷茫，仿佛自己的心被握在了別人的手中。

心中隐約泛起一種不知該說是酸澀、酸楚還是被擠壓的痛楚。那種不甚鮮明卻又确實存在的異樣感覺讓我覺得想要大聲的要求雨月和其他的六只貓兒發誓，然而第一次産生如此感覺的我實在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他們對我做出怎樣的承諾。

“雨月、我……”“啦啦啦啦啦啦啦～～！！”

鬼吼鬼叫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了起來。那是被我設定為特別的來電鈴聲的《搞笑漫畫日和》ED曲。

“■■，去接電話吧喵～我去看一下大家的狀況喵。”

懂事的起身離開，雨月還是平時的樣子。望着他的背影，我接起了靜萱的電話。

“喂？”“喂你個大頭鬼！你居然在我去衛生間的時候先回去了！我、我——！”

電話那頭傳來了靜萱又哭又叫鬧小孩子脾氣的聲音，這時候半個多小時前發生的事情才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啊，抱歉……我、我有幾個朋友來找，所以就……”

我輕聲道歉，靜萱卻根本就不買賬。

“我和你其他的朋友哪個重要啊？！你想想我們大學開始幾年的友誼了？！我和你——”

道歉，發怒；道歉，發怒；道歉，微怒；道歉、道歉、道歉，勉強不生氣了；道歉、約好下次見面，開心的要求一起去吃以前兩個人最喜歡的小火鍋……将近兩小時的電話讓我深做了孕婦的感靜萱的肺活量有增無減。

看到現在的靜萱，我真的能夠深刻的體會到靜萱是個幸福的新娘，也是個幸福的孕婦。阿志對她的一往情深是她最大的幸福。

“……”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那些想忘掉的過去走馬燈似地在我大腦裏播放着。

『對不起，但是你比她堅強。你沒有我也能行，可她不可以。』

『我不是沒有試着喜歡過你的。可靜萱才是我的真命天女，我從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所謂的解釋，有時候真的不一定比沒解釋好。

深吸一口冬天的冷口氣，強行把那些該有或不該有的情緒壓回心底的黑箱子裏去。我想我該去看看GIOTTO、阿諾德他們的狀況了。

“喵……”

正要邁開的腳步因為棉拖鞋上那小小的爪子而停住了。

“藍寶？”

我愕然的看向了用一只爪子按上了我拖鞋的藍寶。

“想哭的話，就哭吧喵。”

時常閉着的右眼睜了開來，藍寶擡頭朝我微笑，“不會有人笑你的喵。”

看着那個有些天真，但又十分包容的笑容，我彎了彎嘴角，“……可是我沒有哭的理由啊？”

“是喵？”藍寶略略歪過了頭，“可是在那家店裏的時候，你一臉想哭的表情呢喵。”

“……”剎那之間，我有些讨厭起了藍寶的敏銳。

見我沉下了臉，藍寶雖有些顧慮，但還是繼續說道：“……阿諾德、GIOTTO、G和斯佩多也一定是因為你露出了那樣的表情，所以才想帶你離開吧喵。”

“……”

“忍耐是很好，不過哭也不是軟弱的象征喵。”

有些艱難的爬上我的肩膀，藍寶貼住了我的臉頰。那個小小的懷抱充滿了溫暖。

一滴、兩滴，接着是一成串的液體從我的眼眶中溢出，熱熱的往下滑落。

“哭也可以的喵。”

用軟軟的聲音，用小小的爪子，用那溫暖的體溫，同明知點燃死氣之炎會造成什麽後果的阿諾德、GIOTTO、G以及斯佩多一起，藍寶把我引導至了幾年都無法進出的迷宮的出口。

（已經——）

這個時候的我有太多的事情還不明白，唯一能明白的就只有……

（無法離開大家，獨自一個人……生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