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現實故事

現實故事

默默決定暫時不把所有問題一鍵清零的二十分鐘後，宋澤等到了來自男朋友的電話。

“怎麽沒收禮物？”

宋澤只問：“你最近很忙？”

要各說各話結束，總要有個人先服軟認輸，江行起接上他的問句：“嗯，不過最近好多了。在家？”

回答在家的話，他就可以馬上出現嗎？宛如童話故事時時發生，也巧在時時都發生在他身邊，可宋澤踱步到窗邊，往下望去，沒有看到想要見到的人。

好像能猜到他的想法，江行起說：“我不在。”

“嗯。”宋澤已經準備要挂電話了：“有事嗎？”

這句話一出來，兩人似乎都喪失了所有的兜圈子的興趣，什麽彎彎繞繞、戀愛情|趣都變得枯燥乏味。像是要把所有東西都揭開，不做保留，江行起直白說：“司機兩分鐘後到樓下接你，去過生日。生日快樂。”

“謝謝。你呢？”宋澤問。

“我剛下飛機，先去等你。”他答。

他只是那麽幾天沒見江行起而已，不是幾年。在游樂園看到對方的時候，宋澤是這麽想的。所以不必主動上前，等着他來就好。

熙城全城的游樂園，他都被父母或者朋友帶着一起玩過，這對于他來說實在太尋常，宋澤總覺得選地不太符合江行起的行事……他總覺得會更用心一點？所以江行起牽住他手的時候，宋澤發問了：“為什麽是這裏？”

江行起竟然直接答：“我想玩。”

好意外的答案，宋澤說：“我的生日。”

“我知道。”因為貌似被忽略了，所以他有點好鬥，但是今天對面的人似乎也不是以前的形象：“就算我問你，你不是也會說我來安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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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事實，但今天注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宋澤說：“我不想玩。”

正當他以為一場戰鬥就要開啓時，江行起卻忽然收回矛頭，很平靜地詢問他的意見：“那你想怎麽過生日？要不要先吃午餐再決定。”

他改變戰略，讓宋澤有點猝不及防，繼而也軟和下來：“……不，先玩幾個項目吧。”

世界賽剛結束，他又宣布退役，正是熱度最高的時候，即便戴上口罩和帽子，剛一入園還是被一對眼尖的情侶發現，來問他是不是explorer。

宋澤說：“不是。”

explorer已經是過去式了，是一場他已經拿到滿分通關的游戲。

兩個人對視一眼，大概率已經從音色和答話語調中有了判斷，但并沒有繼續和他說話，挽着手離開。

他其實以為江行起比較喜歡激烈性的運動，畢竟各方面體現的都是這樣，所以宋澤已經做好了要死咬嘴唇在雲霄飛車上不吭聲的準備。但事實沒有，對方帶他玩旋轉木馬、碰碰車，旋轉木馬坐了三次，甚至連摩天輪都沒去。如果不是年齡限制，宋澤想，他們今天該去的是兒童樂園才對。

宋澤說想吃冰淇淋。現在是十一月，熙城平均溫度14攝氏度，實在不是吃冰淇淋的季節，他以為江行起會像過去一樣拒絕，或者朋友及父母那樣勸說阻攔他，可是江行起只望了一眼，便颔首，說他也想吃。

他們對坐着吃冰淇淋，冰涼而甜蜜的口感湧進宋澤的口腔裏，把人凍得一激靈，他想，今天江行起的表現實在太不江行起。

他甚至已經全然不像Venus了。

冰淇淋太冷，想吃也就只有前面一點，江行起很快想放棄，但仍然吃完，之後才問宋澤：“最近有時間嗎？”

“嗯？”宋澤手上的冰淇淋還剩一半，但他不想再吃，他已經嘗到想品味到的冰涼和甜味了。

“明天，方便和我去見家長嗎？”他問。

見家長？

這件事對于Venus來說，會很重要嗎……是啊，很重要，因為見家長之後就是婚姻，就是家庭，他知道，家庭對于江行起很重要。可是，面前的人——

他擡起眼，看着江行起，對方也看着他，其實面容和他的海報上沒什麽變化，也許是更好看了。看不透情緒，不知道是在思量什麽，還是在鄭重地等待着回答。宋澤又再度垂眸，手上的冰淇淋居然可以在十一月的熙城融化，他有點詫異，但臉色如常。

如果是，宋澤并不知道，自己應該先沉浸在徹底牽到Venus的手這件事的興奮中，還是先疑惑，他究竟是誰？

他真的是Venus嗎？

自己從十五歲開始，一眼瞥到海報上的人，開始喜歡的Venus，真的是他嗎？

還是說……其實Venus也不過如此。

只是最簡單易懂、最清晰，也最明顯擺在他面前的是：如果這是一場游戲，那他的分數已經在這一刻達到巅峰？沒有人會再令Venus這樣喜愛——所以，他已經完成了，不是嗎？

混沌中，他習慣抓住最清晰的一點，然後幹脆利落地劈開其餘雜亂紛擾的東西。

“我們分手吧。”

說出這句話後，宋澤看向面前的人。他還是很意外，就算是完美的，江行起臉上也該有一瞬間的驚訝不是嗎？

可是真的沒有，一點點縫隙都沒有，全然沒有。

江行起只是颔首：“我早就知道了。”

宋澤沒意識到自己眼底浮現起的疑惑。

來買冰淇淋的很多，甜品站的服務員很忙，有人排隊，一個小女孩問：“媽媽是不是就喜歡妹妹？”那個母親還在安撫男人懷裏的另一個在鬧的小女孩，夫妻兩人手忙腳亂，盡管有點不耐煩，但她還是分出一絲注意力，語氣溫柔地說：“怎麽會呢？媽媽也愛你呀。”

女孩別過頭，輕哼一聲，賭氣說：“哼，我不信，你根本就不愛我。”

那一幕吸引走了江行起的注意力，他側過頭看了一眼，方才繼續說：“我知道，和你在一起那天我就猜到了。”

他是沒有一點驚訝的，好像還在自然地等待着結局到來。

想起對方答應他時說“試試吧”，他那時甚至好像還聽到嘆息聲。一切串聯起來。愣怔的人變成宋澤：“哦，那你為什麽要答應。”

聽到他的問話，江行起笑，好像有點諷刺，又好像一切如常：“想看看你的追求能到什麽程度，也就那樣。”

背景裏的女孩已經開始哭鬧起來，說“不要再逛游樂園”、“要回家”、“再也不想來了”、“讨厭這裏”。

她哭得好傷心，可見平時确實很委屈：“明明是我的生日！我想來嘛！你們為什麽要帶妹妹！你們就是只喜歡她，還不承認！”

有點吵，但宋澤覺得桌前是很安靜的，他忽然一句話也講不出口。

而江行起已經側過臉，看向別的事物，給這段戀情定論：“浪費時間。”

這句話出口後，宋澤終于有了反應：“你閉嘴。”

那個小女孩的哭泣漸漸變為抽噎，又小聲起來，和別人的聲音混合，又被壓下去，直到漸漸聽不見。江行起站起身離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