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錦中事6
錦中事6
“啊——”
愦愦如霧的頭腦一瞬間清醒,寒光映照出魚十鳶惶恐瞪大的雙眼,斬斷一縷随風而起的發絲。
只差一點,那長劍,便刺破了她的脖子。
而她脖頸的後方,是李酌修的心髒。
“時予!”
魚十鳶掙開李酌修攬在腰間的手,急急去看他那手臂。方才李酌修反應快,攬着她的腰偏了方向,但那劍太近,他的手臂定然不能幸免于難。
李酌修看了一眼攜劍人離去的方向,拍了拍魚十鳶探過來的手背,“無事。”
“他為何要殺你?!”
“先回去。”李酌修拉過魚十鳶的手腕,匆匆往宮外走。
馬車在二道門處,離這裏不遠。
踏上馬車,魚十鳶才尋到機會去看李酌修那手臂。适才他有意遮掩,加之天黑,愣是沒看到。
“傷這麽重。”魚十鳶鼓起腮幫,給李酌修吹了吹那一道近乎露骨的血肉。
“時予,那人是算好時間沖來的麽?”恰好提水的太監們離去,周遭無人時沖出來,真真可疑。
李酌修垂首,正好可以看到魚十鳶來回晃動的頭,他輕笑,聲音不自覺放柔,“或許是,也或許只是碰巧。”
“你不疼?!”魚十鳶還在吹氣,驚覺李酌修是否沒有知覺,傷這麽重,竟然還能坐在這裏和她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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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你吹着,我也不覺疼痛,只有麻意。
車外忽然炸開聲響,将李酌修的後半句埋沒。
魚十鳶一激靈,撲到車窗前,扒開厚厚的簾子往外瞧。
夜幕恍若一張被墨汁浸染的宣紙,幸遇建睍,曲折迂回間,勾出鳥革翚飛。
大片大片的彩花在空中炸開,魚十鳶瞠目結舌,瞧得入神,連呼吸都要忘記。
“時予,這便是火藥制出來的?”魚十鳶仍然趴在車窗前,她聽到李酌修輕輕嗯了一聲,心中駭浪猛然翻湧,眼中剎那染上淚意。
這便是阿爹窮其一生所追求的東西,在遙遠繁華之地,被人用來享樂。
“時予,它真的可以炸了礁石麽?”魚十鳶忽然有些心憂,這東西是否是一個銀樣镴槍頭。只是聽着讓人惶恐,可剖開內裏,只是一團轉瞬即逝的星火。
還沒得到答複,那煙花就像是約好了一般,統統散開,只是片刻,繁華落幕,留下死一樣的靜寂。
“怎麽了?”遠處傳來鐘鳴,悠長綿遠,撞破暗夜的幽魂。
李酌修沒有回應,車內被凝重氣息浸染,魚十鳶的脊背生出寒意。
“是宮中的孤塵鐘,國喪。”許久,李酌修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悲喜。
“國喪……?”魚十鳶咂摸着這二字,想要去看看他的神情,可是車內昏黑,瞧不到,遂作罷。
孤塵鐘,她聽過。
世事如棋局局新,浮生若夢夢難真。憂國憂民心如焚,獨坐孤燈嘆紅塵。一首贊頌帝王美德的詩,偏偏取了末尾的孤、塵做名。
孤塵鳴,恩怨散。其所立之處,整好攀登八十一階,寓意九九歸一,清洗帝王犯下的罪過,讓其攜恩浸善,走入輪回。如非國喪,此鐘不鳴。
“聖上方才還好好的呢……”魚十鳶眨了眨眼,第一次感受到了王室的荒唐與邪惡。
“可能是太子。”李酌修撕下布來止血,臉色有些泛白,額角也滲出細密的汗珠。
見他手抖得厲害,魚十鳶靠過去,埋頭給他包紮。
太子與李酌修不合,若是太子死……李酌修會是如何一番神情呢?
魚十鳶擡頭去看他,離得近了些,借着査杳月色,他神色平淡,仿佛這舉國哀鳴,與他無半分糾葛。
“吓到了?”李酌修不知從哪裏翻出了一塊幹淨的帕子,待包紮完,他執過魚十鳶的手,将她手上的血跡一點一點抹去。
魚十鳶不知他問的是傷可見骨的血肉,還是皇室暗中的利刃。
但無論哪一個,都足以讓她聞風喪膽。
改歲之夜,膽戰心驚。
翌日,魚十鳶早早去看了李酌修,沐澤正給他換藥。蹲下的身子擋去了她大半視線,只能看到李酌修風輕雲淡的臉。
他當真沒有知覺麽?魚十鳶頗為好奇,她記得之前李酌修傷口潰爛,可是一直叫着疼的。魚十鳶觀察了許久,終于看出他隐忍的破綻。
“主子,這藥還得喝。”
對了,他還吃不得苦味。
魚十鳶稍稍傾身,看了眼那碗藥,黝黑黝黑,一看便是苦極的良藥。
送藥之人是李酌修的另一個長随,聽說是沐澤的哥哥,喚作木津。
與沐澤跳脫的性子不同,他極其穩重,以至于讓人望而生畏。
魚十鳶懶懶地撐着臉,做足了看戲的模樣。
李酌修風眼掃來時,魚十鳶尴尬地摸着鼻子,神色飄忽,卻又在他端着碗靠向嘴邊時,暗悄悄往那邊觇望。
碩大的碗一下擋住他的臉,魚十鳶等了幾等,愣是沒瞧到李酌修要放下碗的意思。
到後來碗移開,他已恢複了平常神色,魚十鳶嗒然。
“若是真想看戲,過幾日帶你去戲園子敞開了看。”
“……”魚十鳶沒想到這些小心思被他看穿,慌慌張張擺弄桌上擺放的梅花,清了清嗓子,故作鎮靜道:“不想看戲。”
幸好這是杜總管來敲門,李酌修沒有再多言。
“殿下,馬車已備好,莫要耽擱了時辰。”
“殿下傷勢這麽重,出去凍了可怎麽辦?依屬下拙見,還是別去了罷。”木澤手裏攥着血布,攔住了李酌修去路,“況且,昨日宮宴,除了東宮,只有殿下一人見了血,顯然是有人居心叵測,屬下怕、怕此行不利。”
“木澤,最近你怎麽疑神疑鬼的?”李酌修擡手壓實木澤的肩膀,“錦都天涼,閑來無事便會如此。本王記得都督府中還有許多事情要辦,你去都督府避寒,忙起來就沒那麽多閑心了。”
“主子……”
“木津,随我進宮。”
李酌修頭也不回走出去,木津看了眼木澤,趕忙追出去。
“魚姑娘,我疑神疑鬼麽?”木澤摸了摸頭,屋內就剩下他和魚十鳶,想來魚姑娘善解人意,定能給出個正直忠懇的答複。
“還好吧……”魚十鳶硬着頭皮答。她實在不好辜負木澤真摯的眼神,可是、可是他怎麽沒想過,若是李酌修不去,被人結群污蔑潑髒水怎麽辦……
顯然,木澤的哥哥木津也想到這一層,他跟在李酌修身側,賣力為自己那個傻弟弟開脫,“主子,木澤向來是個直性子,學不懂變通,您莫要與他計較……”
“本王知道。”李酌修正上馬車,只能聽到不辨喜怒的語調。
木津跟着上去,才坐下,又聽李酌修道:“都督府沒有身邊人,本王不放心。本是想讓你去的,但轉念想想,木澤也該歷練歷練,便将這機會給了他。”
“屬下愚昧。”木津沒想到主子用心良苦,是為鍛煉木澤,心中頓時暖了起來。
“木津,與我說說前些時候你們在都督府都做了些什麽。”
李酌修緩緩靠到軟墊上,眼眸輕合,蓋去無盡的情緒。
本是蔚然的新年,卻因國喪,滿街紅意盡數撤下,換成了白綢。茫茫大道望不到盡頭,淵涓蠖濩的宮牆不知送走了幾世幾代,又不知未來還要目睹累世幾代的血肆。
太子是哲憫皇後所出,又是長子,聖上宣揚仁懷慈愛,特命喪禮皆按帝王駕崩的規程來。
李酌修來時,三呼才止,他路過李守思身前時,聽到他輕微的嗤笑,許是見他過來,那笑只一息,便化為陣陣低咳。
“二哥這病還不好。”李酌修站在李守思身旁,不再往前。
這火真是邪門,只燒了太子所住的臨華殿,聽說是火是從臨華殿屋子裏燒開的。
太子葬身火海,面容盡毀,殘軀幾碎。沐浴飯含只是走了些場面,就連加衣,也不過是将壽衣蓋在身上。
殿裏擠滿了人,壓制不住的抽泣更是此起彼伏,李酌修站在門前,并不想去湊熱鬧。
“老毛病了。聽說你昨夜受了傷?”說罷,李守思又壓着嗓子咳起來。
李酌修還未開口,他聽到一聲奶聲奶氣的“爹爹。”
是李守思的長子,李序然。
“怎的把然兒帶來了?”李酌修微微蹙眉,蹲下身子将李序然抱進懷來,在身上摸了半天,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塊糖。
“他是皇孫之長,不能不來。”
李酌修逗弄李序然的手微不可察一頓。
父皇多子,膝下兒子卻不争氣。除了六皇子,其餘的都已及冠,也幾乎成親,卻是子嗣單薄,無一例外。
皇孫,除了李守思,還有陳王李聽芢的兒子。才出生不過幾個月,他這次回京,多少有幾分邀功的意思,想在父皇面前某個差事,脫離陳州寒苦之地。
本來李酌修也是要出閣就藩,但太後舍不得他,皇帝也有心留他在身前,便給他尋了個職位,仍留在錦都。
李守思咳嗽不斷,但又不能肆意咳出來,一直斷斷續續壓着,和前頭那些哭聲揉到了一起。
“二哥可想過去外頭尋些名醫來瞧瞧身子?”
“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李守思凄凄慘慘笑了一笑,又滿懷憐愛摸了摸李守思的頭,“我只求着能看他平安長大,可如今……”
後面的話他沒說,李酌修卻知道。
太子忽然暴斃,東宮主位空出,馬上又是一場厮殺。
而起,李聽芢回來了。會是巧合麽?
李酌修正想着,聽到李序然唯唯諾諾喊了聲三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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