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四姑

第19章 四姑

一中的門衛大叔看見一個社會青年出現在校門口，立馬警惕起來。

觀察他許久，見他沒有離去的意思，門衛就拿着電棍上前問道：“喂，你幹嘛的？沒事別在這裏瞎晃悠，學生放學了，萬一你這摩托車突然跳起來撞到人怎麽辦？”

大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大叔，我是來找我四姑的，她就住在裏面，我可以進去嗎？”

門衛對他上下打量一番，問道：“你四姑？在食堂上班？”

大牛搖頭：“不是，她是校長的老婆，叫程鳳。我是她的親外甥，叫程大牛。”

門衛有些不相信，一個堂堂校長夫人，怎麽會有一個這麽窮酸落魄的親外甥？這未免有點說不過去吧。

就在門衛狐疑之際，大牛看見四姑的女兒廖詠梅正往外走，急忙高舉雙臂，大聲喊道：“詠梅，詠梅。”

他這一喊，旁邊的學生全都扭頭看來，又循着他的視線往廖詠梅看去，不少人掩嘴偷笑。

廖詠梅是一中校長的獨生女，在一中裏，這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事，就連高中部的學生也知道。

平日裏，這個大小姐刁蠻任性也是出了名的。沒想到這麽一個驕傲的大小姐，居然跟這麽一個社會青年有瓜葛。哈哈，實在搞笑。

廖詠梅看見喊自己的人是程大牛，立馬露出一副嫌惡的表情。

“詠梅。”大牛拿起裝着雞枞菌的蛇皮袋，小跑過來，遞給詠梅，“詠梅，這是雞枞菌，可好吃了，你帶回去，讓你媽媽做給你吃。”

廖詠梅嫌棄的看了髒兮兮的蛇皮袋一眼，拒絕道：“不需要，你拿回去吧，我家不吃這種東西。”

大牛吃驚道：“怎麽會呢？這可是雞枞菌啊，菜市場門口賣一百五十元一斤呢。”

“我不喜歡吃，你拿走吧。”廖詠梅偷偷瞄了幾眼旁邊路過的同學，見他們一個個用或嘲諷或不解的目光看着自己，恨不能找條地縫躲起來。

“哎呀，詠梅，你就別跟我客氣了，你不喜歡吃，你爸媽喜歡呀。聽話，先把蘑菇拿回去再出去玩，好不好？”

廖詠梅啪的一聲拍掉蛇皮袋，很生氣：“你這個人怎麽這麽不識趣？我都說了不要，你為什麽還這麽啰嗦？你是故意讓我難堪嗎？”

大牛吓一跳，當即僵住身子，愕然的看着長相乖巧可愛的表妹。

或許，是他啰嗦了一點。畢竟這個年紀的小女孩都比較叛逆，不喜歡別人羅裏吧嗦的。

大牛彎腰撿起蛇皮袋，廖詠梅已經走遠。

門衛大叔走過來，很是同情的說道：“看來你真是校長的親戚，那這樣吧，你去裏面登記一下，然後就可以進去找你姑媽了。”

他指着門衛亭。

大牛去登記了自己的名字與要拜訪之人的名字，然後把破破爛爛的摩托車停在門內的樹底下，這才往裏走去。

縣一中是本縣最好的中學，程大牛的初中是在安明鎮念的，高中則是在縣城的重點高中。

對于這個縣一中，他只來過幾次。而且，每次都是為了拜訪四姑而來。

距離上一次拜訪，已經時隔三年有餘，可這個縣一中的樣貌卻沒有什麽變化。

依然不見高樓大廈，也沒有什麽金碧輝煌的裝飾。小花園裏的鐵人雕塑仍在讀書，校園小道兩側的香樟樹始終青翠欲滴。

大牛根據記憶走到了教職工的宿舍樓下。

正準備發動記憶找出四姑家的具體位置時，一個溫柔的聲音悠悠傳來。

“大牛？”

大牛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四十多歲，身子細長纖弱的女子正怔怔望着自己。

女子雖然五官端正，面容姣好，但是氣色卻很差，而且眼睛早已沒了年輕女子的靈氣。

她的一頭長發夾着幾根銀絲被高高束起，顯得十分清爽。只是她的神态卻有着道不盡的疲憊與滄桑。

瘦弱的身子仿佛只剩下骨頭和皮，微風一吹，将她的衣服貼到肉上的時候，幾乎能清晰看出她肩骨的形狀。

“四姑！”大牛歡喜的朝她走近，樂呵呵的喚道，“四姑，原來你在這啊，我差點找不到你家。”

程鳳微微一笑，滿臉憐愛的看着大外甥，問道：“大牛，你怎麽來了？是不是你爺爺又不舒服了？”

大牛笑着搖搖頭，把手裏的蛇皮袋驕傲的舉起來：“我找了很多雞枞菌，今天拿出來賣，爺爺叫我給你留點，所以賣完蘑菇後，就給你送來了。”

“你爺爺也出來了？”程鳳焦急的四下看了看，并未看見父親的身影。

程大牛趕緊說道：“沒有，沒有，我自己一個人出來的。四姑，你不用擔心，爺爺現在身體好着呢。”

程鳳欣慰一笑：“那就好，我的情況你也知道，一直想回去看看，可每次都跟你四姑父鬧得不愉快，我怕回去了，反倒惹得你爺爺奶奶傷心，所以才幹脆少回去。”

“四姑，我知道。爺爺奶奶也從來沒怪過你。他們理解你。這不是還惦記着你，讓我給你送蘑菇來了嘛。”

大牛笑得十分幹淨明亮。

程鳳心裏一暖，拉着大牛的手往樓梯走去：“大牛，先上去吧。”

到了四姑家，大牛怕弄髒那套漂亮的布藝沙發，就把陽臺上的木頭椅子拿進來坐。

程鳳打開蛇皮袋，看到嫩白的雞枞菌，喜愛得很。可一想到老家的處境，不由得憂心忡忡：“大牛，今年的雞枞菌可貴了，你怎麽還拿這麽多來？留着賣錢不好嗎？”

一聽這話，大牛立馬滿臉自豪的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白木村的山山水水，最适合雞枞菌生長了，我昨天找了幾十斤呢。今天全賣完了。就這幾斤，還是我一早特意給你留出來的。”

程鳳把蘑菇從蛇皮袋裏撿出來，放到盆子裏，然後拿了好多吃食出來擺到大牛面前。

有酸奶、果凍、小蛋糕、巧克力和火龍果。

程大牛用吸管打開四四方方的牛奶盒子，吸了一口，酸酸的。他眉頭一皺，想問問這牛奶怎麽這麽酸，是不是過期了，可是又不好意思問，只能硬着頭皮吃完。

結果他發現，這酸酸的牛奶居然還挺好喝的。

喝完酸牛奶，他又吃了個紅色果皮的水果。這水果裏面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芝麻點，但味道不錯。

程鳳見他吃得這麽開心，臉上笑容更甚。

她一邊清洗雞枞菌，一邊從廚房裏時不時看向客廳，說道：“大牛，現在已經這麽晚了，要不你今晚就在這裏住吧，明天早上再回去。”

大牛想了一下，問道：“這可以嗎？等下我四姑父回來看到我，會不會不開心啊。”

“不會，他今天下午去市裏開會了，估計要明天下午才回來。你就安心住下，等明天吃過早飯再回去。”

大牛又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算了吧，我還是回去吧，不然爺爺奶奶該擔心我了。現在才六點鐘，我一個小時就能到家了。”

程鳳沒有再留大牛，就從冰箱裏包了好些水果跟零食讓大牛帶回去。

她把大牛送到學校門口，又當着門衛的面硬是塞了一沓散錢給他。

大牛不想拿，可她執意要給。

程鳳急道：“這五百塊錢又不是給你的，是給你爺爺奶奶的，你只是幫他們帶回去，你客氣什麽？”

話都這麽說了，大牛只好接過零零散散還皺巴巴的五百塊錢。。

依依道別後，程鳳站在原地，看着大牛騎着他那輛會咳嗽的摩托車遠去，直至消失在拐彎的地方。

門衛上前問道：“小鳳，那是你外甥嗎？”

程鳳點點頭：“對，我親外甥，下次他來，你別攔他。”

門衛應道：“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