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36章
盛荀彰回到家, 已經淩晨一點半,他按了按疲憊的太陽穴, 推門而入,客廳的燈竟然亮着。
心髒咚咚直跳,似乎預兆着什麽即将發生。
喉結滾動,連吞咽的聲音都被刻意壓低,盛荀彰輕手輕腳,仿佛在拆一件易碎的禮物。
橘黃的燈光暖融融鋪陳在地板上,給寒涼的夜色裹上一層溫度。
他的心髒似乎也被這圈光暈籠罩, 逐漸亮堂。
邁開最後一步, 站定, 穿過遮擋視線的牆壁, 客廳中的景象一覽無遺。
男人如燈盞般明亮的眼睛,霎時斷電,甚至開始漏電。
沒有,什麽都沒有。
沒有電視劇裏徹夜等他回家的人,也沒有深夜為他點亮的燈。
至于頭上這盞, 估計是某人忘關了吧。
呵呵。
盛荀彰扶額笑出聲,自作多情到這種程度, 只能慶幸沒人看見, 否則大概是社死到想搬離地球的程度。
他是上年紀了嗎, 也開始想這些有的沒的,他這種人本來就沒人喜歡, 誰會願意無條件對他好。
伸手去關客廳的燈,他好像很久沒有如此疲憊過, 快點回卧室洗澡睡覺,天亮還得起來處理前一天堆積的工作。
“你回來了?”迷迷瞪瞪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盛荀彰關燈的手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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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身,青年穿着寬大的白色老頭兒衫,藏藍色短褲,空蕩蕩的褲管襯得他的腿又細又長,腿上肌肉線條流暢柔韌,漂亮得如同畫出來的。
尤其他膚色極白,即使在暖色燈光下,依然白得晃眼。
盛荀彰發現,聞錄的腳趾頭和膝蓋居然泛着淡粉。
他條件反射吸吸鼻子,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盛荀彰瞬間羞窘難耐,無措地摸摸後脖頸。
他居然擔心自己流鼻血!
雖然聞錄的腿确實非常好看。
哪怕他不是傳說中的腿控,仍然移不開眼。
等到人走近了,盛荀彰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氣,他輕輕聳動鼻子,是水蜜桃的氣味。
“你換沐浴露了?”盛荀彰開口,詫異自己的聲音有絲低啞。
聞錄揉揉困倦的眼睛,慢吞吞回答:“大概吧,鄭阿姨好像跟我說過。”
盛荀彰低頭靠近再次聞了聞,青年估計睡前洗過頭,頭發有點炸毛,翹起幾縷掃過男人的下巴,撓到了他心尖上。
呼吸驟然變沉,視線從青年頭頂移開,一米九的身高令他視線輕易穿過空蕩蕩的老頭衫領口探到更深處。
原來,泛粉的不止腳趾和膝蓋。
打了個哈欠,聞錄終于記起自己幹嘛來的,“你吃飯了嗎?”
其實吃過,以盛荀彰的身份誰敢怠慢他,但在局子裏他實在沒什麽胃口,和昌集團今次當真給他送了份大禮。
離開公安局那會兒天剛黑,接到老爺子電話便馬不停蹄趕過去,在門外站了一個小時才見到人。
最讓盛荀彰頭疼的不是和昌集團,而是老爺子注意上了聞錄,他自幼被老爺子作為盛氏繼承人培養,注定所有都将奉獻給盛氏,包括他的婚姻,豪門大族之間聯姻再正常不過,夫妻倆沒感情各玩各的,只要沒鬧到明面上都好說。
老爺子觀念守舊,不允許盛家人鬧出什麽小三小四的荒唐事給人看笑話,所以盛荀彰以後哪怕跟一個沒感情的人結婚,也得忍着,畢竟他就是盛氏的臉面。
“我調查過了,那個聞錄之前和你弟弟不清不楚,這樣的人你也要,糊塗!”盛老爺子拐杖重重杵了下地面。
“爺爺,他是受我牽連,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盛荀彰面不改色地解釋。
盛老爺子矍铄的眼睛一瞬不順盯着他,似要扒下他一層皮,“荀彰,你可別當爺爺老糊塗了。”
“你若跟他沒關系,旁人又怎會誤會?”
別人若是被老爺子如此審視,恐怕祖宗十八代都給交代清楚了,盛荀彰八風不動,語氣平淡:“他是紹辰朋友,碰巧載過他一程,剛好被趙康河看見。”
盛老爺子眼睛眯了眯,饒有深意地凝視他,半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荀彰,盛家的未來得靠你,爺爺老了,沒多少日子可活,你別辜負爺爺對你的期望。”
盛荀彰肩背舒展,挺拔如松,“爺爺,您會長命百歲。”
“哈哈哈哈,活那麽大歲數做什麽,等着被人嫌棄嗎?”盛老爺子擺擺手。
“陳老頭兒的孫女兒回國了,這周日辦歡迎會,你替我去參加吧。”
老管家遞上一封請柬,盛荀彰視線低垂,落在設計雅致的邀請函上。
“荀彰少爺,這上面的字可是陳小姐親手寫的,多漂亮,您說是吧?”
盛荀彰淡淡掃了眼老管家,老管家維持着滿臉褶子的笑容,雙手穩穩地拿着請柬。
他明白,老爺子在給他施壓。
說是參加歡迎會,實則變相的相親。
聞錄不過是個踏板,他否認和聞錄的關系,老爺子正好順水推舟拿出這封請柬,他若敢承認,老爺子必定會發怒,命令他打發走聞錄,然後拿出請柬,無論如何選,結果都一樣。
盛荀彰掀起眼皮,接過請柬,“我會去,爺爺您也相信我說的話對吧?”
相信他和聞錄沒關系,不會對聞錄出手。
一老一少視線交彙,面對強勢的長輩,盛荀彰分毫不讓。
老爺子小幅度颔首,“嗯。”
“夜深了,爺爺您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盛荀彰微微欠身,大步流星朝外走。
望着孫子毫不留戀離開的背影,盛老爺子陷入深思,“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
“盛先生?”聞錄見面前的人似乎在神游天外,擡手戳了戳他的胸肌,手感果然非常好。
盛荀彰大夢初醒般往後一退,捂住胸口,心跳得有點快,“你……你幹嘛?”
“大半夜的,別亂戳。”
聞錄被他的反應逗樂,瞌睡跟着清醒幾分,“我問你吃飯沒,誰讓你在我跟前發呆。”
“再來一次小心我……”聞錄做了個擰動的手勢,“揪咪。”
盛荀彰條件反射雙手抱胸,大腦不受控制回放上次在山林被聞錄揪咪的慘案。
面色猶如打翻的顏料盤,五顏六色,偶爾還能混出別的顏色,“你,變-态!”
聞錄坦坦蕩蕩承認:“對,我是。”
眼睛色.眯-眯打量盛荀彰的胸腰臀。
僅僅是視線掃過,盛荀彰卻生出一種被聞錄用眼神摸了一遍的錯覺,麥色的皮膚逐漸漫上血色,身體深處燃起一簇火苗,頃刻間膨脹放大,烈烈燃燒,一發不可收拾。
“你!”盛荀彰壓低眉宇,猛地上前一步扣住青年手腕,皮膚的溫度透過相觸碰的地方傳遞,他的呼吸失去平靜,噴灑在青年臉側,灼燙得聞錄嘴唇微顫。
盛荀彰目光順着青年明亮異常的眼眸移到他不點兒而紅的唇,出乎意料,男人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不是它的形狀有多好看,色澤有多漂亮,而是——
它看上去很好親。
透過微張的雙唇,盛荀彰隐隐窺見一抹游魚般滑過的猩紅。
男人霎時一陣口幹舌燥,仿若沙漠中幹涸的旅人,幾天幾夜沒沾過一滴水,凸起的喉結滾動。
細小的吞咽聲,在這寂靜的夜裏,被無限放大。
聞錄如同被這聲音驚擾,陡然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試圖尋回一絲理智。
莫名的惱意爬上胸口,男人的劣根性讓盛荀彰不願放過青年,徒留自己孤身一人墜入這良夜。
他伸長手臂猛地将人撈進懷中,大掌按在青年精瘦的後腰上,禁锢着人不許逃離。
盛荀彰看見聞錄眼中的慌亂,他像個頑劣的熊孩子,執着去扯喜歡人的辮子,“跑什麽?”
聞錄抿了抿唇,小聲回答:“沒跑。”
男人在他耳畔低低輕笑,“客廳的燈是故意給我留的?”
靜默幾秒,聞錄點頭,“嗯。”
那盞熄滅的燈重新通上電。
盛荀彰貪心地追問:“一直沒睡在等我回來?”
“不是。”聞錄立馬否認。
盛荀彰在他腰側不輕不重捏了下,原本沒有癢癢肉的聞錄,險些軟倒在男人懷裏,幸虧對方穩穩地抱着他,避免一屁股坐地上的慘狀。
他懷疑人生地瞪大眼睛,作為一位芭蕾舞者,表演舞劇忙起來需要人協助換服裝,何況他深受各大時尚界人士的喜愛,邀請他拍攝雜志封面,T臺走秀,他全部參加過。
別說側腰,他連腳底板都有師傅給他磨過死皮,照樣無動于衷,咋換成盛荀彰,碰一下他就不行了?
“睡了一覺。”大手在腰上威脅着,聞錄不情願地坦白,“給你留了根神經。”
“聽到動靜就起了。”
偌大的狂喜占據的盛荀彰心髒,無數煙花在漆黑的夜空絢爛綻放,仿佛一夜間滿城花開。
因為貼得近,聞錄聽到他劇烈跳動的心髒,錯愕擡頭,然後見到了盛荀彰的笑容,不是往常的譏笑,冷笑,陰陽怪氣的笑,而是自然而然、發自內心的、和世上千千萬萬普通人一樣帶着歡喜的笑。
尋常時候盛荀彰的黑眸沉靜幽深似無邊黑夜,此時卻黑亮盈潤,像極了水潭中兩顆璀璨奪目的寶石。
本就英俊的五官,褪去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硬,熠熠如朝日,灼熱耀眼,令人心馳神往,甘願做那逐日的誇父。
剎那,聞錄清楚聽見自己不同以往的心跳,有什麽細微的東西“啪嗒”裂開,掩藏在世間萬物的雜音下,如果不認真聆聽,很容易錯過。
隐隐嗅到空氣中傳來香甜的氣味,舌尖仿佛偷嘗了一口蜜糖。
他的情窦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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