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疑心

第31章 疑心

紀章喝茶動作一頓:“誰?”

“大人可還記得關北糧道遇襲一事?”盧裘昆微微傾身:“兩年前南戎鐵騎兵突襲關北糧道,要不是末将帶着中壘營的弟兄們前去支援,關北險些吃了敗仗,那時蒙您指點,借勢作了僞證,誣告督糧道元致義收了南蠻子的受賄,将他拉下臺。”

盧裘昆是粗人,喝不慣茶,便給自已倒了杯酒:

“新上任的督糧道帶來了朝廷押解批文,要末将押送元致義上京受審,當天晚上,便給他安排了畏罪自盡的戲碼,又設計逼他那個一直逃走無蹤的義子自投羅網,誰料要徹底斬草除根時,居然冒出了一夥黑衣人,把人給救走了。”

盧裘昆把杯中酒喝完,揀着肉狼吞虎咽,緩過了餓勁:“末将跟為首的黑衣人交手過,那人武功極高,招式又快又狠,俨然是專業訓練過的。”

一想起這件事,盧裘昆就覺眼睛疼得厲害,下意識摸摸眼角處駭人的傷疤,喝了口酒壓壓驚:

“當時險些被他一劍戳瞎眼,現在想起來還生疼着,故而唯獨那個黑衣人,末将對他印象特深,至今還能記得他那雙眼睛殺人時的狠絕。”

紀章若有所思,擡頭看他。

盧裘昆突然扔了筷子,又掀起簾子看向窗外,早已不見白衣公子的身影,收回手,把簾子放下:

“适才那位相府公子擡頭看來的一瞬間,眼神淩厲,末将幾乎以為是那黑衣人,大人,那小公子究竟是何來歷?”

紀章擱下筷子,擦擦手:“不清楚,說是掉落懸崖失憶了,他自已也不記得以前的事。”

盧裘昆想了想,納悶道:“他自已不記得,皇家和相府,就無人去調查他來歷?饒是失憶,也可張貼皇榜告示什麽的,為他尋找家裏人吧?來歷不明,沈懷文就将他認為兒子留在身邊,一國之相,行事不可能如此草率,末将猜,這人身份肯定不簡單!”

紀章阖眸沉思,也覺有理。

盧裘昆遠在燕北都聽聞了相府小公子被寵上天的事,還跟弟兄們羨慕嫉妒過,繼續說:“相府将他視為已出,皇上也寵,要麽是他的來歷皇上和丞相其實都知道,要麽就是……”

一縷寒風從窗縫溜入,燭火搖曳,紀章在這幽光裏半擡首,指尖摩挲着杯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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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裘昆搓搓手臂,隔着桌子探身湊近,一手擋在嘴邊,壓低聲音,神神秘秘:“蠱啊。”

紀章:“……。”

盧裘昆煞有其事地說:“江湖能人異土不少,有的最擅長玩蠱操弄人心,有的還會做法施邪,說不定啊,那位小公子會妖術來着,光看那張面相,就已經有做妖孽的資本了,再下點蠱施施妖術,一般人都得迷糊。”

紀章還以為能聽到什麽有用的分析,結果越聽越離譜,不由按了按額角。

“大人。”盧裘昆屁股挨着椅沿,咬文嚼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紀章将他按了回去:“閑來無事就多訓練你手底下的兵,少聽些神神叨叨的奇事,他要真有那麽神乎,也不至于三天兩頭地暈。”

盧裘昆再次摸着眼角處的傷疤,眉鋒緊皺。

“他的來歷我曾派人查過,一無所獲,如今他又跟太子走得極近,往後怕是個威脅。”

紀章沉思半晌,說:“他如今是紅袖院的東家,經常會過去那裏,你找個機會與他碰碰面,仔細試探,他到底是不是在關北與你交手的黑衣人,但須謹慎小心,虎嘯營已經在他手裏吃了虧,你可不能大意步了後塵。”

盧裘昆抱了抱拳:“是,末将明白。”

“元致義的義子沒死,終究是個隐患,就好比那詹菱湘,這些個為父伸冤的孝子孝女,一旦抓住機會得勢,反撲起來,就同瘋狗一樣。”紀章想到這裏,摩挲着茶杯:“除根要趁早,不然後患無窮。”

盧裘昆手指不自覺地蹭着袍子,想不通:“既如此,大人為何要除掉詹菱湘?留着她這枚棋子,來日也好幫着對付謝閣老。”

“棋子到了該用時就得用,謝琮當年将暮雲關一事禍水東引兵部,這賬是時候跟他算算了。”

紀章握緊了杯,面色在燈火之下,逐漸變得猙獰陰狠:“你想想,一個深閨小姐不惜抛頭露面,女扮男裝求取功名,只為查找證據為父伸冤,結果卻死于非命,這慘狀豈不是更容易惹來民怨?趕盡殺絕,喪盡天良,這可比要謀害命官,再罪加一等。”

風雪在天地間盤旋,王中貴在屋內搓着手在屋內來回踱步,焦躁不安,見謝閣老進來時,趕忙撣撣衣袍,拱手行禮:“恩師。”

謝閣老睨了他一眼,斂衣坐在太師椅上,下人奉茶上來,又躬身退下,順手掩好門。

王中貴未得允許,不敢擅自落座,恭敬地佝偻着腰,再加上身量矮小,故而顯得愈發卑微,焦灼道:

“恩師,現下怎麽辦啊?詹菱湘死得蹊跷,不外乎有人推波助瀾,一步一步引着禦史臺注意到戶部,禦史大夫與詹儒又是同窗好友,他定會借勢将這把火燒起來,如今禦史臺和大理寺沒日沒夜地追查,就算沒什麽,也鐵了心要翻出點風浪來,戶部早晚兜不住的,到時候一暴露,刑部錯判造冤案,也得受累。”

謝閣老穩坐椅子,盯着那燃燒正旺的炭火,正欲說些什麽時,忽聽外頭一陣腳步聲傳來,下人跌跌撞撞撲進來,神色驚慌:“大人,玄虎衛來了!”

玄虎衛都是太子一手調教出來的親兵,個個兇殘威猛,可止小兒啼哭,任誰見了,都巴不得躲着走。

王中貴面色一白,不禁打了個寒顫。

幾個玄虎衛動作粗魯地沖進屋,來勢洶洶,碰翻架子上的古董花瓶,啪嚓一聲,清脆得很。

尉遲盛毫不在意,甚至連回頭瞧一眼都沒有,同時假裝沒有看見坐太師椅的謝閣老,只望向盯着一地碎瓷滿臉心疼的戶部尚書,拿出東宮令牌:“殿下有令,傳戶部尚書即刻入宮。”

王中貴後背頓時驚出冷汗,吞吞唾沫,幹笑道:“不知……殿下傳喚,是有何吩咐?”

尉遲盛上前一步,将他用力向前推了一把,差點把人推個狗啃泥,兇神惡煞地說:“少廢話,叫你走你就走,去了不就知道,若讓殿下等久了,有你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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