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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其實康妮想要的很簡單，她不過是希望能和周圍的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罷了。

辛巴德追求的東西同樣純粹，不過是一個沒有戰争和貧困的幸福世界。

克希提馮的辛德利亞商會本部，康妮于此度過數個晨昏，期間反複斟酌，尤其意識一次次在夢裏穿梭平生的情境下。

托阿拉丁的福，康妮想起了過去在拿波裏亞的辛德利亞商會裏，在露露姆安撫下，少女時期總醒來就想不起的噩夢，是每夜每夜都萦繞她，辛德利亞最初建國的一次次覆滅。

人們總說有一種夢，叫預知夢，有時夢者清醒後可能記得其中內容，也可能記不得。

近期走馬燈般那夢境裏，康妮覺察到，辛巴德每經歷一次重要節點的選擇，他身上的擔子就重一分。

當前局面是因為辛巴德太狂妄所導致的嗎？所以才無視民生獨立意願，想将一切都緊握手中。

不，僅是因為他太害怕身旁人的死亡了。

想必，被不幸往昔魇夢糾纏的不止是她，比她還割舍不掉曾經的、不願逃避的是，辛巴德。

夢之魔神猶如百尺巨蛇，布滿鱗片的細長身體将她纏繞，蛇信舔舐她的面龐，軀體牢縛她的四肢，最後那尾也如同狂歡般激烈擺動。

日日昏睡的康妮錯過了許多。

錯過了辛德利亞紀念碑的集聚，錯過了阿拉丁他們間的交談，錯過了練紅玉憑借自身意志原諒辛巴德……——

辛巴德是人，既然是人，在歲月旅途中怎會不産生迷茫？

人類魅力本質在于人情味，所有追随辛巴德腳步者，備受奴役、歧視和不自由者，自然全數是被他的人情味所吸引，這是他光芒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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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好像這十年二十年間，普羅大衆都把辛巴德當做超塵的神一般，把無數重任交給他，期望他，讓其不斷前行。如此這般，怎樣才能不磨損本質？

如果你問康妮，她恨不恨自己。

自然是恨的，她恨往日依賴辛巴德的自己，恨因死去而未能支撐辛巴德的自己，恨沒有選擇與他同一條道路的自己，恨無法和他一齊遠眺未來的自己。

[可是你不覺得很矛盾嗎？你因為愛他讓他自由發揮，又因為愛他而憎恨自己，又因為與他人的羁絆而割斷之間情感，又因為思念重返故地，我真是搞不懂你們人類。]

夢之魔神疑惑不解。

人類就是很複雜的，人類的思維是流動的。

[思維不斷碰撞自省的意義又在哪裏？]

在于或許可以在未來某一時刻更加理解某人。

……

“如果能夠抵達聖宮的話，您就能完全掌控命運！甚至能夠重寫命運，成為rufu的管理者！”

因為阿拉丁等人導致力量失去，化變孩童形态的阿爾巴唆使辛巴德抓住機會前往聖宮。辛巴德嘲弄地勾起嘴角反問：“阿爾巴，概率是百分之一還慫恿我挑戰的理由是什麽？”

面對辛巴德的質問嘲諷，阿爾巴緘默不言，消失在房間中。

辛巴德心中的天秤猶豫搖擺，不是因為這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概率猶豫，是因為別的。

換上會長服飾的他跟賈法爾偶然碰面。

另一處，康妮發現她的靈魂意識正抽空于身體，她變成一個軟乎乎、輕飄飄，氣體一般的東西，被抵抗不了的引力吸去到辛巴德身邊。

“我有話要說，應該立刻阻止煌帝國脫離國際同盟，請馬上向紅玉帝低頭致歉。如果雷姆和煌聯手的話，你花費畢生經歷建立起來的東西都将化為烏有。請你促使，國際同盟、七海聯盟以及這個世界重歸團結吧！”

虛無體魄的康妮面帶憂愁。

辛巴德回複賈法爾，這個世界整體正朝與他所見命運完全不同的方向前進，目前的做法不能守護他們死後遙遠的未來。

所以他想要憑借最後的手段，使世界從根本發生變化。

“成功的可能性很低，我也許會因此喪生……之後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明明賈法爾始終忠心于辛巴德，然而他們在臨近巨變的最後關頭還是沒能徹底互相理解。

賈法爾無法理解，百年後、千年後，遙遠的未來？！

“你，在說什麽？改變世界？也許會喪生的方法？因為未來的命運充滿不安嗎？百年後，同盟的确會消失，戰争也許會再次發生，但是那些事我才不管，那是百年後的人們應該考慮的事。”

“像我們一樣發下誓言，站出來的家夥一定會有吧。但是那既不是你的分身，也不是你的後代，也不是你的部下，如果你搞不懂的話，就讓我來告訴你。你這個人啊，是王之器啊。作為一國之長，商會之長，就已經忙不過來了，但是那樣不也很好嗎，構建和平我們的夢想已經完成了。”

“不要不敢正視自身的局限，不要害怕将自己的成就交付後人，不要從現在逃開。”

辛，跟你産生羁絆的大家，都不過希望你能夠在當下幸福地生活罷。

缥缈、缥缈。

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康妮唯有沉默且無能為力地看着辛巴德将夥伴的思念同牽絆抛在身後，和阿爾巴一起來到國際同盟本部的金屬器保管庫中。

突入聖宮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一，需要把金屬器帶在身上，聖宮是rufu所在的人類肉體狀态無法抵達的地方。

康妮是七海霸王故事裏的旁觀者，她看阿爾巴使出埃爾薩梅的全部魔力就為打開通向聖宮的道路，看辛巴德進行最後的思考。

聖宮道路籌備階段，辛巴德不願承認可還是承認了，他一直輕視的，比他還看不清命運走向的人們，他們的意志超乎了辛巴德的想象，彼此之間并無差別。

就算戰亂與不合理不會消失，大家也一樣能靠自身活下去，世界也一樣能繼續下去。

[那麽我為什麽要去聖宮？]

康妮發現辛巴德握住劍的手用力幾分，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那個少年辛巴德。

少年有他的山海。

[堵上了性命，抛棄了同伴的情誼]

[為什麽，我……為什麽拼命掙紮着想要抓住所有人都不想要的東西呢？]

剎那，康妮似乎聽到了辛巴德的心聲。

不過幾個片段，辛巴德重新堅定，一如過往。

康妮知道了，現在的辛巴德已經是全世界最了解自身的人了。所有人都說，今生建立了和平應該就此滿足，但他不會滿足，他要親手改變世界。不為他人，不為世界，只是為了他自身的願望而已。

駭浪翻滾、滄海奔騰，命運就像激蕩的萬頃波濤。

制服命運，征服巨洋，掌控一切。

進入聖宮道路前，辛巴德竟然回頭朝康妮的方向看了她一眼。

原來如此，辛，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罷。

康妮靜默地看着辛巴德踏入征程，熟悉的感覺像當初被練紅炎帶回煌帝國，失去所有關于人的記憶那會兒，她如同一個看客般浏覽腦內紀錄片。

此刻同樣，她作為一名觀衆，觀看新的影片。

天使修女面露猙獰，集體揮舞長劍攻擊霸王，即便現在所做不被任何人期待，七海王者為了實現願望拼上性命不斷奮戰。

辛巴德張開手掌伸向靠近天際的那簇亮光，頃刻間被烏戈一掌拍倒在地，這幅光景相似過于靠近太陽而被融化了翅膀蜜蠟的伊卡洛斯。

“不可能去得了的吧。”

他朝光駛去，被龐然的神阻擋。

烈陽灼燒冒險者身軀，高溫撕裂焦化他的皮膚，單輕微氣流都能強烈沖激暴露的神經末梢，繼而面目全非，被熱量燙得四肢粉碎，化為一具糊體，最後膨脹破裂。

逐願，如飛蛾之赴火，豈焚身之可吝。

康妮繼續看着，大衛、烏戈，神明之間彼此超越。

這一篇章中，本該死去的王者麾下的七個魔神将他的rufu保留了下來，成為其賢者的大衛将辛巴德引導出來，一切都是辛巴德布局的石子。

崩壞的烏戈和大衛用魔法制造出的所羅門幻影一起，度過安息時間。

自此，世界上所有人的rufu都被辛巴德改寫。

康妮在黎明之際醒來，目前五個人的rufu沒有受到影響，除了她以外，分別是阿拉丁、阿裏巴巴、練白龍和裘達爾。

原本脫離國際同盟的三國都表示要重返或加入，衆人全部以辛巴德為希望的目标。

大家都為了百年後、千年後的未來共同渴望回歸rufu。

誕生到這個世界以來，照耀康妮人生道路上的人們，是她奮進的榜樣，辛巴德正是其中對她來說最特別的一個。

就算跟媽媽分開後，生活持續折磨她，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抗争。

康妮的人生目标是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她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不是童話書裏的誰。在逃亡那天她發誓，有朝一日她要成為真正的人類。

盡管溺在渾濁不堪的污水裏，她也想憑借自己的意志做一個活在陽光下的人，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被一往無前的辛巴德吸引。是憧憬，是向往，為什麽她會喜歡辛巴德？因為他的靈魂并不平凡。

在既定的命運裏，她被洪流痛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