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趁着鄭文打電話的間隙，林小富退回了卧室，猶豫了很久，再次撥打了許明深的電話。

這次電話接通的很快。

“什麽事？”

許明深的語氣很冷淡，林小富聽着熟悉的聲音，懸了很久的心終于被安置回原處，他調整了一下呼吸，不知怎的，有一股酸澀湧上鼻頭，他說：“大老板，我有點想你了。”

許明深：“……”

剛從洗手間裏出來的許明深，望了望不遠處等在餐桌旁的宋之問，轉身拐去了走廊。

“你最好別這麽無聊。”

林小富的性格雖然與衆不同了點，但許明深內心深處并不覺得他是個會為自己尋死覓活的人。畢竟這三年來，這小東西一直很識趣。

林小富抽了抽鼻子：“大老板，門外真的有怪物，看着像是喪屍……現在我和兩個警察在家裏。”

許明深說：“哦，喪屍。那現在解決了？”

語氣輕描淡寫，顯然是不相信。

林小富急了：“沒有……它們還在門外打轉。唔，大老板你別挂我電話……我只能打給你了，別挂電話好不好。”

這聲音聽着特別招人疼。

許明深的聲音依舊沒什麽情緒：“你說。”

林小富縮在床上，仿佛一只小鹌鹑，用可憐巴巴的語調說：“警察說要聯系其他人過來支援，還讓我好好待在家裏別出去。可我不想待在這裏，所以求他們帶我離開。大老板，你說五點來接我，是真的嘛？”

電話那頭并沒有馬上傳來回應，林小富的心提了起來。不會是要反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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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林小富松了一口氣，發出了短促的笑聲：“那到時候我等在樓下，你別上樓了，記得把車門關好。”

許明深說：“好。”

過了一會兒，他補充道：“別胡思亂想。”少看點喪屍電影吧少年。

林小富只以為大老板在關心他，笑出了一排白牙，重重“嗯”了一聲，說：“他們在叫我了，我先挂了，等你來哈！”

手機裏傳來林小富響亮的“Mua、Mua、Mua”三聲，緊接着忙音響起。許明深盯着變暗的屏幕站了一會兒。片刻後，他将手機收好，朝着餐廳走去。

宋之問的長相十分出衆，餐廳裏有好幾道視線隐晦地落在他身上。他以一種閑适的姿态坐着，單手撐頭，視線投在窗外的街景上，看起來慵懶得像一只貓。

他是唯一一個讓許明深産生心悸的人，從幼時的兩小無猜，到少年時的懵懂情愫，再到認清心意，宋之問占領了他人生的每個階段。

“明深，你來了。”宋之問看到他，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意。

許明深點點頭。

——他希望眼前這個青年能夠繼續存在于他之後的人生。

“你行不行啊？”林小富縮在張小傑身後，小聲問。

張小傑轉過身，表情嚴肅：“請相信我們，假如有危險，我們一定會保護每一位公民的安全。”

鄭文翻了個白眼：“放心，我看到那兩個怪物一起進了對面公寓，到時候我們沖出去把門關上！”

張小傑接口說：“沒錯，不能放任危險人物在外面游蕩，既然我們制服不了，就先把他們關住。”

林小富豎起大拇指，說：“嗯！我也覺得他們不像是會開鎖的樣子。”

為了滿足業主的舒适度，兩個房間之間留出了一段距離。張小傑率先走出房間，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接近對門。這次比較幸運，那兩個怪物并沒有守在門口，從林小富這個角度看去，張小傑迅速關上了對面的房門，緊接着似乎有重物撲了上來，門板後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三人都松了口氣，站在過道上擦了把冷汗。

鄭文說：“咦，小林，你怎麽背這麽大個包？”

林小富弓着背，感受身後沉甸甸的重量，心想，對門這麽邪，他是有多心大才會接着住這裏啊。正好大老板來接他，他決定撒個嬌、挪個窩。

“我收拾東西準備上朋友那兒住幾天。”

鄭文點點頭，十分理解他的心情。

張小傑的手始終握着門把手，“我在這裏等局裏派人過來，你先把他送下樓吧。”

林小富已經挪到了電梯前，按了向下鍵。這個點還很悶熱，沒多少人出入，電梯很快升到了他所在的樓層。

“叮咚——”到了。

有暗紅色的血液從門縫裏流淌出來，空氣裏彌漫起一股腥臭味。林小富倒退幾步，疑惑地指了指電梯，扭頭對上一臉驚恐的張、鄭二人。

鄭文大喊一聲：“快走！”

下一秒，他沖上來拉住了林小富，連拖帶拽地把人帶到了樓梯口。

鄭文的語氣十分淩厲：“張小傑，你也跟上！”

就在這時，電梯門開了。

林小富心想，他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場面。

電梯裏，一群血淋淋的人形物體圍在一起，有吞食的咀嚼聲從裏面傳出。似乎被外面的動靜吸引到了，那群人形物體停下了進食的動作，緩慢地轉過頭顱，用翻白的眼珠盯着他們。

他這才看清，地上躺着的是殘破的人軀，已經被撕扯得一片狼藉，血肉模糊的臉上是翻白的眼珠，還殘留着生前的極度恐懼。

林小富捂住嘴，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差點沒吐出來。

鄭文的聲音十分崩潰：“艹，什麽、什麽鬼？”

林小富扶着牆，虛弱地說：“喪屍……”

鄭文瀕臨暴走階段：“那不是種腦洞産物麽？！”

林小富表示：“他們好像過來了……”

張小傑表情嚴肅：“危險指數過高，我們先行撤退。小林你跟……咦，人呢？”

某人已經背着巨包，撒丫子沖進樓道跑了一段距離，回頭說：“還磨蹭什麽？快！”

鄭文：“……”

張小傑：“……”

那群疑似喪屍的怪物，動作遲緩，很快就被他們甩了一大段距離。三人悶頭跑了一圈又一圈，樓道裏回蕩着喘息聲和腳步聲。

先前林小富為了能在高處俯瞰夜景，特意選了二十二層的高處。自己選的樓層，哭着也要爬下去。大約下了十幾層，周圍除了他們外，再沒有其他動靜了。拐口的玻璃窗大開着，有細微的風吹進來，透過窗戶，還能看到街上飛馳的轎車。

鄭文靠在牆邊，滿頭熱汗：“累倒還好，就是熱……這氣溫也太誇張了吧。”

林小富抹了一把臉，“夏天還沒到。”

鄭文轉過頭，忽然驚訝地說：“小林，沒看出來啊，你竟然背着這麽大個包跟我們跑了一路。”

林小富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記起身後的巨型雙肩包。他動了動肩膀，疑惑地說：“還好呀，不是很重。”

張小傑掏出手機，說：“之前給局裏打了電話，已經過去十分鐘了。我們的人馬上就該來了。”

三人停了不到半分鐘，便重新往下跑去。

一路風平浪靜，并沒有出現什麽意外。從樓道裏出來後，林小富仿佛是從水裏剛撈出來使得，渾身上下都是汗。

外面依然很安靜，整座城市仿佛進入了夏眠狀态。他們走出住宅樓，駐足在一顆大樹底下。林小富伸長了脖子，眯眼數着樓層定位自家的陽臺。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響起，那聲音太過尖銳，林小富感覺自己的耳膜受到了沖擊。

三人面面相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之後再無其他動靜，那聲慘叫仿佛只是他們産生的幻聽。

林小富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四點整。離約定好的時間還差了一個小時，但他不想再繼續等下去。剛才的一幕幕飛速在他的腦內閃現，他現在只想回到熟悉的人身邊。

今天的第三通電話，許明深沒有接。

也對，誰會忍受得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情人接連打上三次電話，更何況那個人是許明深。他的耐性向來不怎麽好。

手機屏幕暗了下來，倒映着林小富失落的神情。

鄭文說：“這件事太詭異了，我們都冷靜冷靜，等局裏兄弟來了再說。”

林小富擦了擦汗，提議去小區附近的咖啡廳坐坐。其實這種時候他不并想去人多的地方，但天氣實在悶熱，站着不動都能流出一身汗。他想去蹭蹭冷氣。

張小傑說：“鄭文，你跟他去，我在這裏看着。”

鄭文不樂意：“你是想被曬成人幹嗎？”

張小傑很嚴肅：“我擔心那些東西從樓裏跑出來引起恐慌。我守着，以防萬一。”

深知好友脾性的鄭文沒再堅持，他說：“小林同志，目前來看你暫時安全了，眼下我和張小傑還有收尾工作要做，就不陪你了。”

話裏的意思竟然是要陪着張小傑一起守着了。

沒想到這兩個警察還挺情深義重的，林小富不由對人民公仆生出敬仰之意，說：“那我走了，你們當心點哈。”

走了幾步路，他回過頭，看到張小傑正伸出手臂給鄭文擋太陽。他們的身後，是寧靜無聲的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