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許明深:“宋家其他人呢?”

“先走了。”宋之問給兩人分別倒了杯水,“叔父派來了兩架直升飛機,一架今晚到的,剛接了一批人走,另一架明早會來。”

直升……飛機?林小富再次感嘆有錢人的世界不一般。當別人還被困在市中心無法離開的時候,有些人已經準備好了直升飛機作為跑路工具。而他,一個靠金主包養才能存活的小人物,貌似沾染到了一絲好運,不用和一群喪屍、或者一群即将變成喪屍的人共處一地。

林小富沉浸在由貧富差距産生的人生感悟裏,回神的時候,正好對上宋之問古怪的目光。

“你的這位小跟班跟得倒是蠻緊的。”

許明深:“……”

“逃跑路上拖家帶口,就不怕我拒載嗎?”

林小富:“……”

宋之問坐了下來:“別緊張,開個玩笑。明深,你的小跟班似乎被吓到了。哈哈哈。”

林小富捏緊許明深的衣角,躲在他背後偷偷瞪眼睛。

——這幹笑太假,他都替他尴尬。

許明深制止了這個話題,“你那邊有什麽消息?”

宋之問聞言,漸漸收笑,說:“A市不能待了。你也看到了吧,那不是普通的病毒,那群死了還能走能動的怪物是喪屍。正常人被咬一口就會感染。”

林小富問:“不在A市待,那要去哪裏?”

宋之問看了他一眼,眼裏有光芒閃過,“去B市。那裏是首都,很安全。叔父已經安排好了。”

林小富疑惑:“叔父?”從進門到現在,宋之問兩次提到了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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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澤林。”

宋之問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臉上露出敬畏的神色,林小富疑惑地想,這名字?他好像在電視上聽到過?

“A市現在一團亂,待在這裏太危險了。”宋之問說,“明深,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

許明深沒有立馬回應。

“當然,如果座位有餘,他也可以跟我們一起走。”

宋之問話裏的“他”指的自然是林小富了。

“目前這個情況,任何一個離市的機會都無比珍貴。他既然是你帶過來的人,不管他是什麽身份,我都可以帶上他。”

林小富皺眉,宋之問說話的時候,表情得體坦然,語氣也很正常。但是他沒有錯過宋之問眼中一閃而過的輕蔑之色,也沒有傻到聽不出他話裏的深意。

——他是看在許明深的面子上。不然以林小富的身份,是斷然沒有資格坐着“專機”前往首都的。

即便如此,那份輕蔑之色并沒有讓宋之問變得庸俗不堪,反而襯得那張仿佛中世紀貴族般英俊的臉更加高貴不凡。

林小富再次感受到他和這位高嶺之花的差距,有點沮喪。

許明深說:“他占不了多少地。”

林小富仰起頭,對上許明深那張沒什麽表情的臉。那句話似乎只是他随口一提,但林小富還是莫名被這充滿維護的話感動了。

大老板,竟然在幫他說話。

林小富的雙眼濕潤潤,看向許明深的目光熱烈而深沉。

許明深:“???”

宋之問愣了一下,嘴角緩緩勾起弧度:“那麽你的選擇呢?明深,跟我走吧。”

如今的狀況,無論最後軍隊是否能控制場面,這地方都不穩定。宋澤林在首都位居高關,消息靈通,既然他說首都安全,那十有八九是沒問題的。許明深再厲害也只是一個商人,他的根基在A市,但是A市已經亂了,這種大規模的可怕災難,商業圈必定是最先崩潰的。

“叔父透露過,這次的事情沒那麽簡單。甚至還很嚴重。”

林小富:“是指那些怪物麽?”

宋之問沒有否認,目光直直地看着許明深,在等他的回應。

趨利避害是商人的本性,跟着宋之問離開A市,暫避風頭,應該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當晚,他們留宿在了曬谷場的小屋裏。

許明深先是嘗試聯系了一批心腹,許多人已經失聯了,能聯系到的不過幾人,其中沈辛的情況最緊急,他被困在了三環內。

許明深料想得沒錯,繼一環被封之後,二環、三環也被封鎖了。

當時沈辛發現不對,立馬收拾家當出城避難,結果還是晚了一步。不過,卻是因為別的原因。

“那幫土匪,以為世界末日到了,竟然當街搶劫!我的車被砸了,警察現在忙得一團亂,沒人管這事!我好不容易弄到輛車,結果路又被封了!”

沈辛和其他下屬不同,他是許明深的好友,在許父身亡,許家大權旁落的時候一直幫他的人。他不能不管他。

“G10國道旁有個小岔口,是一條很陡的路,已經是半廢棄狀态了,你往那兒走,一路向西。”

沈辛疑惑:“小岔口?我找找去。”

許明深又描述了一下,确認沈辛不會錯過,才挂斷了電話。

耳邊頓時安靜了下來。

“大老板。”林小富打了個呵欠,睡眼朦胧地說:“開了那麽久的車,你休息下吧,我守着你。”

許明深嫌棄:“回你自己的床上去。”

曬谷場旁邊的小屋不大,只有兩間房,宋之問自己占了一間,另一間留給了許明深。餘下的人都在糧倉裏打地鋪。

林小富偷摸摸遛進了許明深的房間,抱着巨大的雙肩包,占領了床沿。

“那幾個人好兇。一直在吵吵吵,吵得我頭都大了。”

許明深:“他們在吵什麽?”

林小富又打了個呵欠:“好像是有人想回市裏接家人,其他人不同意,那人就說他們無牽無挂所以走得利落,可他不行,他全家人都還在市裏……”

許明深沉默了。

林小富趁他不注意,迅速鑽進被窩,其實也算不得被窩,許明深蓋得只是一塊薄毯。他貼着許明深暖融融的身體,說:“大老板,還記得我跟你提到過的帖子嗎?”

許明深“嗯”了一聲。

“那上面寫了,A市首先爆發了喪屍病毒,僅僅兩天時間,整座城市就淪陷了。”

許明深:“繼續說。”

“沒了,我當時覺得太扯了就沒有繼續看下去。早知道這是傳說中的預言神貼,我一定……”林小富重重嘆了口氣。

許明深:“現在看也不晚。”

林小富不開心:“本來可以火鉗留名的,現在估計連板凳都搶不到了。”

許明深:“……”他決定不跟這小東西繼續聊下去了,免得被他氣死。

折騰了這麽久,終于能休息一下了。房間裏逐漸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林小富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戳許明深的腰腹:“大老板,你害怕嗎?”

許明深:“……”他都要睡着了,忽然被人戳了一下,不被吓一跳已經是他心理素質過硬了!

黑着臉轉過頭,發現林小富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表情帶着對現狀的無措和對将來的茫然。

——真像一條被人受了委屈找人撒嬌的小狗。

許明深的語氣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喪屍都出現了,我怕自己是瘋了,出現幻覺了。”

林小富悶頭埋進他的胸口,蹭蹭:“那我們都瘋了。”

許明深将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推開,“你說的是兩天?”

林小富點點頭,“嗯,今天和明天。”

半夜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張全闖進了宋之問的房間。

“我一家老小都在市裏,你們見死不救,我就只能這樣了,是你們逼我的!”

張全赤紅着眼,拿刀抵住宋之問的脖子,“跟我走!”

宋之問:“我說過,軍隊馬上就到,他們會清理喪屍,A市的情況很快就能恢複穩定。”

張全很激動:“我才不信這些鬼話。軍人也是人,他們被咬了照樣死!要是真跟你說的那樣,咱們還跑什麽,待在這裏等軍隊過來不就完事了嗎!”

聽到動靜立馬趕來的李越站在門口,勸道:“全子,你先把刀放下,凡事都有商量的餘地。我們這麽多年的兄弟,少爺對你怎麽樣,你不會不清楚吧。”

張全冷笑:“如果不是我中途折返,碰巧撞上,你們壓根就不想帶上我吧?”

李越搖搖頭,嘆了口氣。張全的家人都在A市,牽挂太多。

張全:“我不想傷害少爺,只是想請少爺陪我去市裏走一趟,反正明早會有直升飛機,不如飛去市裏接人吧。”

宋之問神色一暗,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林小富那時剛死皮賴臉地枕着大老板入睡,還沒睡多久,就又被一陣吵鬧聲驚醒了,他眯着眼,滿臉都是被吵醒後的起床氣。許明深推開他,朝外走去。

林小富裹着毯子打了個滾,挺屍了幾秒後,最終認命地也爬起來跟了過去。

一進屋子,就聽到張全的聲音。

“全都退後,不許靠過來!退後,不然我什麽都幹得出來!”

林小富抓住許明深的胳膊,好奇地往裏面張望,悄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許明深面部繃緊,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宋之問的保镖站在門口,忌憚張全手裏的刀,不敢往前一步,也将後到的兩人擋在了外面。

張全死死扣着宋之問:“我跟了少爺那麽多年,只要你們按我說的做,我是不會傷害他的。現在,給我準備一輛車。”

李越青筋暴跳:“張全,你不要太過分!”

屋裏氣氛劍拔弩張,林小富縮在門口,大氣不敢出,看着張全拿着刀子的手,因為亢奮而顫抖,他不由為這位宋少爺捏一把汗,扭頭去看大老板,才發現身旁已經沒有了人。

人呢?

林小富找了一圈。

因為宋之問在他的手上,最終他們妥協了,其中一個保镖轉身往外走,準備去把車開來。林小富就守在門口,他要出門,兩人正好打了個照面。

“等等!”張全出聲道。

林小富發現張全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張全:“你們都退遠些,你,去幫我把車開過來。”

林小富指了指自己,“我?”

“還不快去!”

林小富被吼得一愣,立馬轉身往外跑,然後又折回來,讪笑:“外面停了那麽多輛車,可沒一輛是我的。”

張全:“不許耍花招。”

林小富想哭:“我沒車鑰匙啊大哥。”

宋之問的聲音響起:“給他。”

是對李越說的。

李越從懷裏掏出了一串鑰匙,塞進了林小富懷裏,并指了指最外面的那輛車。

林小富自認倒黴,只想硬着頭皮将車開過來,然後躲到小角落裏降低存在感。

結果就聽見張全說:“你開車,送我回市裏。”

林小富:“……”

好不容易從市裏出來,他要再回去,那就是傻子。

他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餘光忽然看到張全身後的窗戶外,出現了一個人影。窗戶并沒有關實,一雙修長的手慢慢拉開了窗戶,許明深立在窗外,悄無聲息。

張全:“愣着幹嘛?”

林小富露出很怕很慫的模樣,“大哥,我剛才太害怕了,忘記一件最重要的事。”

張全:“沒興趣聽。”

“……”為什麽不按套路來?這麽直接的反派是會失去很多戲份的呀親,林小富默默吐了個槽,無奈道:“我不會開車。”

他當然會開車,可是張全又不知道,于是林小富說得格外真誠:“我只會騎自行車。”

張全:“……”

林小富:“我看到曬谷場邊上有輛三輪車,大哥要是不介意,我去開過來。”

張全獰笑,晃了晃宋之問脖間的刀。

李越向前一步,“我來開車,你別傷了少爺。”

張全:“還不快去!”

林小富急忙退到一旁,遠離事故區,一雙眼偷偷瞄向窗口。張全戒心很重,宋之問被他箍在懷裏,動彈不得,刀片緊緊抵着脖子。誰也無法在保證人質安全的情況下将張全制服,包括窗外伺機而動的許明深。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敢冒險。

李越很快就将車開到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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