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螢火糖三角

對于本丸“撞鬼”事件一無所知的信草去森林裏埋藏寶地圖，正拿鐵鍬挖坑時，她瞧見林子更深處似乎有光。

把鐵鍬往土地裏一插，她決定過去看看。

越往森林深處走，光源也越來越近。那光搖搖曳曳，時明時暗，不似燈光，倒像是流螢。

撥開擋在身前的最後一根樹枝，信草在心裏說了一句：“果然。”

林中空地中央，有一個小小的溫泉池，溫泉池旁邊不但有螢火蟲，還有一位個子小小的刀劍付喪神。

正蹲在溫泉池旁的螢丸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看見是信草，他愣了愣，随即食指放在唇前，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信草回了個ok的手勢，小心翼翼的走到溫泉池旁，怕驚到這些螢火蟲。

“很好看吧？”螢丸壓低聲音問道。

“嗯。”信草點點頭，“冬天還能看到這些，感覺就像奇跡一樣。”

因為溫泉的緣故，這裏的微風仿佛都褪去了冬日的凜冽，反而帶着幾分春天的暖意。

兩人坐在草地上，周圍還有馥郁的花香，螢火蟲在夜色中穿梭，偶爾落在哪個草尖或樹葉上，明明滅滅的光，像掉落人間的星星。

“很美呢。”信草躺倒在草地上，仰頭看着星空，身邊也有星星游動，“真的很美呢。”

這裏就像被冰雪之神遺忘的角落，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它最美好的時間裏。

“螢火蟲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本丸內部的溫泉人來人往，它們不敢住在那裏，所以天一冷，螢火蟲就都死了。”

螢丸說這些話時，眼神裏帶着溫暖和懷念。

“後來明石和愛染幫我在這裏挖了個池子，從地下接了一條地熱管道，才有了冬天也能看到的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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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石那個家夥，明明那麽懶，還能幫我完成這個願望。”螢丸笑了笑，繼續道：“大家能以這種方式在這裏團聚，我真的覺得……很感激。”

他伸出手，纖細指尖落了一只小小的螢火蟲。

“是啊，這個地方真的很美呢，好想讓主君也看到。”

他輕聲說道，也不知“這個地方”指的是有着溫泉池和螢火蟲的偏隅，還是整座本丸。

螢丸坐起身，轉過頭看着信草，一臉認真道：

“審神者大人，對不起，其實并不是我們不接受您。在過去漫長的時間裏，很多刀劍都曾數次易主，對我們來說，換主人本是司空見慣的事，竭盡全力保護使用我們的人，這就是我們身為刀劍的忠誠，無論這個人是誰。”

信草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螢丸的眼睛。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麽你說這句話時，和他們一樣，看上去都這麽……悲傷？

“在您之前，我們換過很多代理審神者，每個都是待上一年半載就走了。”怕信草誤會，螢丸頓了頓，繼續道：“其實他們人都挺好的，都是努力考進時政，立志成為審神者的人，但就像被詛咒了一樣，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一個人能在任兩年以上。”

“後來再有代理審神者，因為知道這個‘詛咒’，大家都比較公事公辦，對工作認真負責，但這也是極限了，來這裏不過是他們的工作。”

螢丸微微眯起眼睛，自嘲的笑笑，“時間一長，我們也就麻木了。如果不是三年前……”

“三年前？”

之前就聽鶴丸提過一句，三年前他們知道了主君已去世的真相。

信草有很多疑問。到底是誰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們？本丸頻繁更換代理審神者的原因又是什麽？

這些都是需要她查清楚的問題。

“對，三年前，當時的審神者離開前與新來的審神者交接，他們說的話，不小心被我們聽到了。那時我們才知道，原來我們從來沒見過的主君，并不是抛棄了我們，而是早在召喚出我們之後就死了。”

“用不用心，我們是能感覺到的。有些人，明明就站在你面前看着你，但你卻看得出來他不在意你；而有些人，即使她已經消失，但她的氣息好像依舊在這裏，她一直都在保護着我們。”

“人心真是奇怪的東西，在我做刀的時候，對于這些都還是懵懵懂懂的，但擁有了人的身體後，好像一切都豁然開朗了。”

“知道真相的我們再看着這座本丸，每個房間裏不一樣的擺設和裝修風格，本坪鈴上手刻的刀紋，齊全便捷的裝置，還有精心設計的藏寶游戲……在她慷慨赴死之前，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布置下這些的呢？”

“看着這些，就能感覺到，自己是被深深愛着的，但是愛着我們的人，她已經不在了。”

螢丸仰起頭，他朝着夜空伸出手，想要抓住某顆星星，最終卻還是失落的放下了手臂。

“太遙遠了啊。”他遙望着夜空，喃喃道：“為什麽要走的那麽遠，這樣我們根本夠不到她啊……”

螢丸忽然感覺到，一雙手臂将他攬進一個懷抱裏。

螢丸愣住，他僵硬着不敢動，見對方不再有其他動作，他漸漸放松下來。

或許是這個懷抱太溫暖，溫暖的就像那個人親自布置的本丸一樣，讓他想起人類常說的一個詞——家。

他阖上眼眸，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

“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我一直都相信着這句話。”信草抱着螢丸，輕聲說道：“夠不到的星星，總有一天會化為螢火，重新回到你們身邊。”

……

叫醒螢丸後，這個正太外表的大太刀着實不好意思了一陣。

兩人一起回本丸，他跟在信草身後，垂着頭，紅着臉，信草揉了一把他的腦袋，他還炸毛了。

“啪”地一下拍掉信草的手，螢丸一臉不樂意，“不要摸我的腦袋，會長不高的！”

遠遠看到本丸回廊上聚集了一大批人，本丸的短刀基本都在，除短刀外，還有粟田口家的脅差、笑面青江、石切丸、山伏國廣、數珠丸等等。

信草看了一眼天色，有些納悶，這大晚上的不去睡覺，都圍在這裏幹嘛呢？

問過後才知道，原來是粟田口家的短刀撞到鬼了。

什麽身穿白衣唇角帶血腳底下沒影子……看他們說的信誓旦旦，信草還以為真鬧鬼了，于是也加入了惡鬼退治小分隊。一行人吵的全本丸都沒法睡，最後大家集體出來找鬼。

等到快天亮，終于鬧夠了的大家回屋休息，信草也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把夾在臂彎的羽織挂好後，突然發現羽織是白色的。

說起來，她出門時是披着羽織的，回來的路上就把羽織脫了……

信草想到了一種可能。

——他們要找的鬼，不會就是她本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