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9(修)

第9章 Chapter9(修)

Chapter 9

舒令秋聽見一陣很模糊的人聲。

她并不知道來源何處,車上就他們二人。

不是她,便是溫珣。

可溫珣正襟危坐,面無異色。

一向格外嚴肅的他,斷然也不會做這般事。

車上播放着名為《Nothing But Love》的英文歌。

或許是歌詞。

剛才的笑或許是這位歌手發出的。

舒令秋不再多做細想。

手機鈴響,操作臺屏幕上顯示出姓名。

是許沐安。

溫珣單手抵在方向盤,沒有立刻接起。

舒令秋回憶起今天飯局上的頻頻來電,想必也是許沐安。

“接吧,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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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紅燈,溫珣撈起手機接通。

對話很簡短,他嗯了幾聲便徑直挂斷。

他單手握住方向盤,冰冷的臉泛起一絲漣漪,似乎有什麽話想說。

舒令秋主動問:“是有什麽事嗎?”

溫珣:“你和遇冬。”

二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但又同時沉默。

舒令秋僵硬地笑了下,将先行權讓給溫珣,“沒事二叔,你先說吧。”

溫珣平靜地望着前方的路,“最近發生的事,你都沒和遇冬說嗎?”

最近發生的事?

溫珣補充:“比如,工作。”

哦。

這些事。

舒令秋一開始不明白溫珣指代的是什麽事,現在想來指代事件的主體并不重要。

她和溫遇冬的話很少,平時聊天又多是溫遇冬的抱怨。

他壓力很大,娛樂圈像個大染缸,從缸底爬上來的沒一個不沾腥臊。他的抱怨成了理所應當,她也習慣了做傾聽者。

加之最近又在冷戰,所以,溫遇冬對她的近況知之甚少。

“不知道。”舒令秋誠實地說。

溫珣默了幾秒,“他應該要主動問的。”

舒令秋抓緊衣擺。

車內的歌還在繼續。

他像是知曉她的難堪,不在這件事上多做停留:“你剛才想問什麽?”

“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想問問許沐安打電話給你是有什麽事嗎。”

溫珣一五一十地坦白:“他喝醉了,發瘋打電話叫我去接他。”

“我一會打個電話給代駕就行,不必擔心。”

舒令秋想想,覺得不太妥當。

入秋,天冷,夜晚寒氣更重。

這個點了要是讓許沐安一人回去似乎也不太安全。

舒令秋轉過頭,調小音量,“沒關系二叔,去接他吧。”

他看了眼右後視鏡,“那你呢?”

“我也一塊,多個人也能多出份力嘛。”

舒令秋的請求很誠懇,雙目潋滟,透着不谙世事的純粹。

溫珣沉默幾秒,喉結默無聲息地滑落。

然後掉頭,換去另一條路。

--

車輛逐漸靠近酒吧。

許沐安站在酒吧外,肩膀向內扣,衣服貼在身上,更覺得人瘦。遠看就像片紙,風一吹人就能掉進水裏,跟着溪流消失。

他打扮得不像溫珣一般刻板,相反格外有腔調。外邊是件灰色羊絨大衣,裏頭套了件celine的毛衣,圍巾翻出一褶,流蘇從雙肩落下。

許沐安眯着眼看來車,認出了溫珣,賣力地揮揮手。

車輛靠邊停下。

溫珣:“你先坐着,不用下來,我去扶他。”

舒令秋乖巧點頭,“好。”

許沐安被半推半走地塞進後座,他閉着眼,嘴裏咕哝問:“死鬼,今天怎麽不讓我坐你的副駕駛?”

“別告訴我有妹妹坐……嗯?”

車裏無端多了個人。

許沐安剛一睜眼便撞上舒令秋淩亂的視線。

腦袋從駕駛座之間擠進來,他盯着她看了半晌。

酒精麻痹神經,他快要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媽的。

還真有妹妹。

溫珣把他的腦袋推開,冷冷道:“躺好。”

“我馬上送你回家。”

溫珣沒有說什麽逾矩的話,用詞妥當,并無異處。

可聽上去,就是令人不寒而栗。

好像在威脅人。

 氣氛有了微妙的變化。

“草。”

後座傳來許沐安的髒話,随即便是一陣短促的笑。

溫珣的車開得越發快了,比先前送她回工作室的每一次都要快。

許沐安拉着扶手坐了起來,下巴抵靠在主駕駛座肩,直勾勾地盯着她,笑意更深了。

他面向舒令秋打了聲招呼:“嗨。”

“我們又見面了。”

聲音妖媚得像只狐貍。

舒令秋曲眼,“嗨。”

汽車右轉彎。

許沐安因為慣性而保持原先的動作,額頭磕在座位上。

但他一點也不惱,捂着腦袋爬起來樂呵個不停。

舒令秋:“……?”

這特麽不會磕瘋了吧?

許沐安:“你和阿珣,今晚一起吃飯了?”

“嗯。”

“吃的什麽,好吃嗎?”

“螃蟹,好吃。”

許沐安是自來熟,打起招呼來就跟家裏的七大姑八大姨一樣。

音樂被關閉,溫珣冷冷道:“不用理他,他喝多了,就喜歡胡言亂語。”

許沐安:“誰喝多了?我沒醉。”

“我說你醉了?”

“?我他媽。”許沐安卡了兩秒,有些頹敗了。

溫珣說的好像确實有點道理啊。

但許沐安吵架從來都不是服軟的那個,又繼續怼,“你這意思可不就是嗎?”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像小學雞鬥嘴。

溫珣下意識地望向舒令秋,舒令秋垂着腦袋,手指擰出兩股發絲盤來盤去。

她聽見了。

但正在假裝沒聽見。

“……”

他煩躁地偏過臉,目光移向後視鏡。

許沐安頭暈,想吹風,車窗摁下來,下巴抵在窗沿。

溫珣拉起車窗,他的下巴被磕撞,發出一陣悶哼。

“我靠。”

溫珣的語氣不再像剛才那般和諧,“沒事的話你可以睡覺。”

“不睡,冷。”

“冷你還開窗?”

“就是因為開窗才冷啊。”

上一局被溫珣怼到了許沐安絞盡腦汁也想扳回一城,腦筋簌簌轉,認真給他分析:“因為暈,所以開窗,因為開窗,所以冷。”

“問題要一個一個解決,ok?”

溫珣不說話了。

許沐安勝券在握,美滋滋地跷起二郎腿躺下。

溫珣打開空調。

車內溫度上升得很快,室溫應該有二十九度。

“……”他媽的。

逼他用絕招是吧?

許沐安扯扯領口,“好熱啊,阿珣,其實你不用這麽大費周章的,我只是手僵,捂一下就好。”

“你那手套借我帶帶呗。”

“……”

此話一出,溫珣陷入良久的沉默。

窗外晚風愈發烈了,暄氣初消,枯黃銀杏葉卷入淩空,它們漫無目的地游蕩。

從枝頭來卻不肯回枝上去,舞到車頂熠熠生輝。

圓月,深雲,鼻息間滿載熟果微澀的氣味。

舒令秋并不知道他們的話題為何終止與此。

手套,手套怎麽了?

難道他的手套鑲了80克拉堪比冰糖大的純鑽所以從不示人咩?

有錢人原來不也光光搶公章這樣智鬥的啊。

沉默一路持續到目的地。

許沐安的家位于市中心的高級別墅裏,外面還有石獅噴泉和列隊的保安。

溫珣打了通電話,一個管家打扮的老男人很快出現在門口。

老男人扛起許沐安便走,體力比外表看起來要強許多。

兩撥人馬,背道而馳。

一面還停留于方才,靠在管家肩上,不斷呢喃:“手套……手套……阿珣,手套……”

管家沒聽清:“少爺,什麽手套……”

“手套你都不知道?那可是……”

一面開往工作室。

溫珣送她上樓去。

舒令秋開門入戶,換去拖鞋。

門口的人仍停留在原地,沒有離去的意思。

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很詭異。

溫遇冬的漠不關心屬于意料之內,但溫珣的主動指出又屬于意料之外。

人就像一塊魔方,都是多面性的,他們都有着自己的面具。

可面具之下又是如何樣貌,舒令秋感覺已快要琢磨不透。

她不想再拐彎抹角下去了。

舒令秋轉身,直白地問:“二叔,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溫珣默了幾秒,“許沐安今晚說的話,你別放心上。”

“嗯哼?我應該把什麽放在心上嗎?”

那手套不會真價值連城吧??

有權有勢的二叔這樣再三叮囑。

難道……難道怕她惦記他手套?

溫珣看向她的目光頓了一頓。

反應過來後,有覺得很是可笑。

也是。

一雙手套而已,有什麽好放在心上的。

無聊的想法被抛進心池,漩渦流轉,順着下水道消失,可她的一個“什麽”卻漸漸硬化膨大,堵在漏口,肮髒的情緒郁郁擠壓。

他放在心上了。

他真不該抱有希望的。

溫珣勾起唇角,臉上的肌肉卻紋絲不動,“什麽也沒有。”

“早點休息吧,晚安。”

“好的,晚安,二叔。”舒令秋舉起手,輕輕搖晃。

溫珣轉過身,背對着她。

他往電梯間走去,每走一步,路上便被深深拖出幾道陰暗的痕跡。

高大的背影豎在那兒,仿佛很有力量感,寬大的棘突卻在微不可聞地下陷。

他在等待一條罅隙有光的裂縫,然後,迫不及待地遁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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