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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車開到胡同口已經快要五點,沈清成不放心他們,五分鐘就要出來一趟,沈嘉言跟着爺爺一起,一老一少手牽着手,一趟一趟地在胡同裏來回地走過,沈嘉言看到車燈照過來,高興得沖着車招手,想要跳起來,但身上的衣服裹得太厚,最後只在原地蹦跶一下了,像一個笨重又可愛的小企鵝,小企鵝在見到陸北後,又成了害羞的小鹌鹑,貓在爺爺屁股後面,偷偷地看陸北一眼,又縮回去,沒幾秒,又偷偷地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着陸北。

陸北蹲下身去,看着他的眼睛,溫聲道, “嘉言,你好,我是陸北,我們之前通過電話,還記得我嗎”

沈嘉言緊緊拽着爺爺的袖子,扭捏地轉一下腳,想垂下眼,但這個陸北一直看着他的眼睛,那他也要看回去,他揚起頭,脆生生地開口, “記得,你是我小姑姑的男朋友,我收了你的紅包,所以我要叫你--”

他剛要叫出來,孟玳玳忙捂上了他的嘴,沈嘉言大眼睛轉了轉,拉開孟玳玳的手,湊到陸北耳邊,小聲道, “小姑姑害羞,不讓我叫你小姑父,那我叫你陸醫生可以嗎”

陸北揉揉他沾着雪的小卷毛,笑着回, “當然可以。”

沈嘉言彎眼腼腆一笑,小手拉上陸北的大手,左右晃了晃。

他以為他說得很小聲,其實一院子的人都聽得到,沈清成和沈輝忍着笑,招呼着陸北進屋。

何敏在小姑子旁邊說悄悄話, “嗳,這小夥子真不錯,這氣質身高已經夠出挑了,你再看他怎麽和小孩兒相處,就能看出他的脾氣性格也是好的,嘉嘉可是很少在不熟的人面前這樣,他喜歡他這個未來的小姑父。”

沈嘉言怕生,別看他在家裏叽叽喳喳說個不停,隔着電話,也能和人說得熱鬧,但一見到真人,尤其是在不熟的人面前,就會羞得不行,他是第一次見陸北,就能主動牽人的手,實在是少見。

沈清英遠遠地看着陸北,他邊和沈清成沈輝說着話,還不忘伸手去接孟玳玳脫下的外套,她對他今天的表現暫時還沒挑出什麽大毛病來,不過嘴上只說, “這才哪兒到哪兒,是不是真不錯,還得再看看。”

沈家這頓晚飯吃得很熱鬧,菜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沈清成親自下的廚,孟玳玳最喜歡吃舅舅做的飯,但是今天卻沒什麽胃口,一碗飯只吃了三分之一就吃不下去,她又不想剩下,悶在那兒強撐着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硬往嘴裏塞,陸北從她的筷子底下把她的碗拉到自己這邊,又把手邊的水杯推到她跟前。

孟玳玳看他一眼,陸北也回看她,桌子底下,他的手握上了她搭在膝蓋上的手,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背,孟玳玳想抽回自己的手,手腕用了一下力,又沒有動,等飯吃完,她的手心被握得都出了些汗,身上也沒了剛出事兒那會兒那種惴惴的冰涼,臉頰上多少有了些紅潤。

一頓飯吃完,沈嘉言跟陸北更親了,拉着他的手,要給他看他養的小魚。

沈清英走過來對孟玳玳說, “今晚就別讓他走了,這個天氣,連夜開回去不安全,房間你舅媽已經給他收拾出來了,衣服你哥給他拿出了兩件新的,他倆個頭差不多,應該能穿。”

孟玳玳“哦”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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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英仔細瞧她的臉, “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臉色怎麽看着有點兒差。”

孟玳玳不想和她媽說車禍的事情,怕她會擔心,只說, “沒事兒,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沈清英只以為她是因為和陸北吵架,她開口道, “吵架這種事兒,最蠢的就是自己跟自己較勁兒生悶氣,你要麽和他當面鑼對面鼓地掰扯清楚,要麽就想辦法氣死他,你自己該吃吃該喝喝。”

孟玳玳恹恹的眼裏總算生出些笑,她點點頭,嬌聲說, “知道了。”

沈清英沒好氣地摁她的腦門, “笑什麽,這都是經驗,別光點頭說知道了,你得學會在實踐中運用。”

孟玳玳揉了揉自己額頭,眼睫似彎月拱成一座橋,再點點頭, “我真知道啦。”

在魚缸旁的陸北,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眸光微深,再移不開眼。

沈嘉言停下話頭,看了看小姑姑,又仰頭看陸北,小聲問, “陸醫生小姑父,我小姑姑好看吧。”

陸北收回視線,回沈嘉言,再認同不過的語氣, “何止是好看。”

沈嘉言小下巴一揚,十分自豪, “我小姑姑穿新娘子的衣服更好看,我去拿給你看。”

孟玳玳在屋子裏當遛彎似的轉了一圈,最後在沈嘉言房間裏找到了人,兩個人圍着桌子,不知道在看什麽,孟玳玳腳步頓了頓,邁步走過去。

陸北聽到聲音,轉頭看過來,視線相碰,他黢黑的瞳仁兒裏有晃人心的光,孟玳玳被他看得目光瑟縮了下,想躲,又定住,迎上他的視線,走到沈嘉言的身後,話是問沈嘉言的, “在看什麽”

沈嘉言回身看她,興奮道, “小姑姑,我們在看你的新娘照,陸醫生說,你是天底下最最漂亮的新娘子。”

沈嘉言話說得不清楚,但意思表達得尤其到位,陸北再揉揉他那一頭來回颠的小卷毛,是鼓勵,也是表揚。

孟玳玳看到桌子上翻開的相冊,轉開沈嘉言的話, “快去客廳看給你新買的玩具。”

沈嘉言一聽有玩具,眉毛都飛了起來, “小姑姑你又給我買玩具啦”

“不是我,是--”孟玳玳看他從頭到尾都緊緊牽着陸北的手,彎腰刮刮他的小鼻子, “你的陸醫生買給你的。”

“哇,謝謝陸醫生小姑父!”沈嘉言對着陸北高呼一聲,一溜煙跑了出去。

陸醫生小姑父……

這都是什麽稱呼,孟玳玳随手要合上相冊,卻被伸過來的手給擋住。

陸北問, “什麽時候照的”

孟玳玳手上用力, “你管不着。”

“能不能送我一張”

“不能。”

陸北連着被拒絕了兩次就沒再強求,他的指腹劃過照片,輕聲道, “很漂亮。”

是真的很漂亮,大紅的嫁衣,膚若凝脂,雙瞳似汪着一湖春日的水,泛着粼粼的波光,笑容嫣然又妩媚。

照片裏孟玳玳穿的嫁衣,是她姥姥當年出嫁的時候穿的,孟玳玳的表嫂周念柔是做新娘跟妝的,剛開始學的那一兩年,孟玳玳一來,周念柔就拿她當模特練習,主要是孟玳玳這張臉的比例太好了,怎麽折騰怎麽好看,能給她很大的信心,有一次給她做了個中式新娘的造型,堪稱完美,沈清英也覺得好看,就找出了她媽壓箱底的這套嫁服,孟玳玳穿着正好,都不用改線,她穿嫁衣的照片就這麽留了下來。

“漂不漂亮跟你有什麽關系。”孟玳玳小聲嘟囔一句,她推開他的手,合上相冊,拿到手裏,肩膀擦着他的肩膀走了出去,背影看着沒什麽異常,但小巧又薄白的耳垂裏充盈着的緋紅出賣了她。

晚飯後的活動照例是打麻将,今天四個女人湊了一桌,陸北陪着沈清成沈輝聊天,孟玳玳今天手氣很好,一開桌,就連着胡了兩把,讓她一掃低落的心情,腦子裏也不再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專心放在牌局上,沒什麽比掙錢更讓人高興了,麻将桌上的錢也是錢,她今天要乘勢把前面輸掉的全都給贏回來。

有人贏就有人輸,周念柔就是輸的那一個,她今天輸得有點兒多,她剛要出一張牌,站在她身後的沈輝碰了碰她的胳膊,周念柔趕緊換一張牌,孟玳玳就等周念柔手裏的那張牌叫胡,看她又收了回去,她急着對沈輝道, “哥,哪兒有你這樣的,你不準幫我嫂子,前幾天我光輸了,今天好不容易手氣才好些,大過年的,你總得讓我贏點兒。”

沈輝笑, “怎麽沒我這樣的,陸北沒幫你看牌,你這可是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啊。”

孟玳玳理直氣壯地回, “他什麽時候幫我了,他沒幫我。”

沈清成他們聊了一會兒天就被麻将聲給吸引了過來,孟玳玳知道陸北一直站在她身邊,但沒理他。

沈輝慢悠悠道, “沒幫你,那你倆對什麽眼神”

“我們什麽時候對--”孟玳玳話出口,嘴馬上又閉上,她以為她沒理他,可能是她潛意識的行為,她一遇到不确定的牌,就會轉頭看他一眼,沈輝不點破,孟玳玳自己都沒意識到。

周念柔看到孟玳玳的臉都紅透了,她嗔一眼沈輝, “那是人玳玳和陸北有默契,連話都不說,光對眼神就能看懂對方的想法,誰像你,非要碰一下我,碰一下我們還不一定能對上意思,我估計我們連三分的默契都沒有,白結婚這麽多年了。”

陸北笑着開口道, “大哥和嫂子快別拿我們調侃了,我們哪兒是在對眼神,這是來的路上,我惹她生氣了,她一直看我是嫌我站在她身邊煩呢。”

沈清英看陸北一眼,何敏悄悄沖沈清英使了下眼色,她就說這個小夥子情商高,先不說備的那一後備箱的禮物,每個人都照顧到了,足見他的用心程度,就說剛才這句話,大大方方把他惹孟玳玳生氣的事情拿出來說,先是不動聲色地給孟玳玳解了圍,又是在借着這句話跟沈清英陳情,他既然敢說出來,就說明他肯定是在想辦法哄人,最後還不着痕跡地救了沈輝的火,沈輝總不能接他媳婦的話說,他們白結婚這麽多年了。

沈嘉言趴在桌角,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話來, “爺爺,小姑姑這是不是叫,賭場得意,情場失意”

一桌子的人,除了孟玳玳和陸北,都笑了,連沈清英的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翹了翹。

孟玳玳到後面有意識地控制着自己,再沒往旁邊轉頭看一眼,沒看一眼的後果是她又輸得一塌糊塗,雖然不應該,陸北對這個結果還挺樂見其成,他總不能真叫她,賭場得了意,情場失了意。

孟玳玳洗完澡,把自己扔到大床上,床晃了三晃,她剛吹幹的頭發也跟着晃了晃,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想把心裏的憋悶給嘆出來些,可作用好像也不是很大,壓在枕頭下的手機起了震動,孟玳玳拿過手機,看一眼屏幕,不太想接,猶豫的瞬間,枕頭的一角碰到了綠色的鍵。

她的眼睛對上了他的眼睛。

既然接通了,孟玳玳也就沒挂掉,她把手機放到被子上,手機的鏡頭對着天花板,她語氣有些不耐, “幹嘛”

陸北道, “今天輸了多少”

孟玳玳嫌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跟你有什麽關系。”

陸北回, “怎麽和我沒關系,是我害你輸的,要是我看你的眼神沒那麽明顯些,你哥也就察覺不到了。”

……他這明明是在說反話,哪是他看她的眼神,分明是她看他的眼神,孟玳玳不想和他再說話, “你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我挂了。”

陸北說, “我胃有些不舒服,你有沒有帶胃藥”

孟玳玳直截了當地回, “沒有。”

陸北道, “那要不我去問問舅舅,看看家裏有沒有備用藥,我今天晚上好像吃多了,胃裏壓得難受。”

孟玳玳手扯着枕頭的一角不說話,他胃不好,米飯吃多了就容易犯胃酸,舅媽怕他吃不飽,給他盛的那碗米飯裏壓得很實,一碗都要頂兩碗了,他又吃了她大半碗的米飯,胃不難受才怪。

她不說話,陸北也不催,過了好一會兒,孟玳玳開了口, “我去問吧。”

“那我去找你”

“不要,你等着,待會兒我給你送上去。”

她說完就挂斷了視頻,在床上坐着發了會兒呆,然後起身下床,套了件外套,從包裏拿出胃藥,還有早晨她從兜裏摸出的那個盒子,提着腳步上了三樓。

她剛走到門前,門就從裏面打開了,孟玳玳把藥和盒子塞給他,轉身就想走。

陸北拉住她的手,低聲問, “你包裏常備着胃藥,是因為我”

孟玳玳頓一下,輕聲嗤他, “你可真愛給自己臉上貼花,我包裏備着胃藥,是因為我爸,你不知道他胃不好。”

陸北笑, “我不愛給自己貼花不行,你都快不要我了,我再不給自己貼點兒花,你就更不會看我了。”

現在不是在車上,孟玳玳能施展開,她上腳要踹他,樓下傳來說話的聲音。

是沈清英和何敏,在商量明天沈清成生日的事情,明天沈清成是整五十九歲的生日,他們這兒的說法是過五十九不過六十,所以明天的生日要大辦,這也是孟玳玳要再趕回來的原因。

孟玳玳聽着她們的聲音是在往上走,她還沒來得及說讓他松開她,她已經被他拉進了屋,門輕輕關上,陸北圈着她,将她抵到了牆上,孟玳玳推搡他,陸北腿壓着她的腿,胳膊壓着她的胳膊,兩個人誰都不出聲,身體的距離在沉默中遠離又靠近,孟玳玳還要推他。

陸北抵到她耳邊,唇擦着她的耳垂,把低語送到她的耳朵裏, “你想讓你媽知道你現在在我屋”

孟玳玳不動了,咬着唇瞪他。

沈清英和何敏的聲音越來越近,經過房間門口,又上了樓。

陸北俯身碰了碰她的唇, “別咬自己,會疼,想咬就咬我。”

孟玳玳真的咬上了他的肩膀,她媽說得對,她幹嘛要自己生悶氣,要氣就氣死他,她氣不死他就幹脆咬死他算了。

她牙齒一用力,陸北“嘶”一聲,孟玳玳想不管不顧地繼續用力,最後又停下來看他, “你少裝可憐,我根本都沒用勁兒,你嘶什麽嘶。”

陸北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拉一下T恤的領子給她看, “這次真不是裝可憐。”

他肩膀處起了很大一塊兒淤青,應該是撞車的那會兒撞到了哪兒。

孟玳玳急着拉上他的衣服,踮起腳湊近看,壓低的聲音也有些急, “你不是說你沒事兒!”

陸北稍微彎了下腰,把肩膀送到她跟前, “那會兒沒注意到。”

孟玳玳看着那泛着紫的淤青,想碰又不敢碰,眼裏不受控地沾上了些潮氣,她不想管他,還是忍不住問, “疼不疼”

陸北讓她看到,為的就是招她的心疼,可等真的招到了,他又不想讓她心疼了,他扯回自己的衣服,蓋住肩膀, “一點兒也不疼,就看着嚴重,都沒撞到骨頭,估計明天就沒什麽事兒了。”

孟玳玳不信, “都要出血了,怎麽會一點兒也不疼。”

陸北又将領子拉下來些, “那要不你給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孟玳玳的鞋踩到了他的腳,用力地碾,都這個時候了,讓他還沒個正經。

陸北笑着把她擁到了懷裏,輕撫着她的頭發, “真的沒什麽事兒,我是醫生,要真有事兒,我肯定就去醫院了。”

孟玳玳的聲音悶在他胸前, “誰管你有沒有事兒,疼的又不是我。”

陸北回, “我歸你,你得管我,你要是不管我,就沒人管我了。”

孟玳玳從他懷裏擡起頭,嘴微動,狠話要出來,陸北俯身壓下來,唇似碰非碰地磨着她的唇,聲音低到只有他們兩個可以聽到, “噓,有人來了。”

沈清英和何敏說話的聲音又從樓上由遠及近地傳來。

他的氣息嚴嚴實實地籠罩着她,孟玳玳的身子僵了一下,頭稍偏,想錯開兩人相抵的唇,只是她一動,唇就刮蹭到了他的唇,他的唇是軟的,她的唇只能比他的唇更軟,似有羽毛輕輕地拂過掌心,細微的電流從指尖傳到心頭,有酥癢,更有心顫,不知道是誰的。

陸北只遲疑了一秒,就将她的唇含到了嘴裏,孟玳玳躲不開,鞋踩着他的腳,屈肘抵着他的胸不肯讓他親,無聲的拉扯反倒加深了身體的糾纏,陸北箍着她的腰,也不往她嘴裏探,只裹着她的唇,輕輕地吮,慢慢地啄,從左到右,一遍又一遍。

孟玳玳被親得有些昏沉,胳膊上的力漸漸洩了下來,踩着他的腳也不動了,等她察覺到,她手握成拳頭,捶向了他的肩膀,陸北悶哼一聲,唇卻不松開她的唇,孟玳玳還要再捶,拳頭落下來,想到他肩膀上的淤青,又停在半空,想用狠勁卻怎麽也使不出力氣,最後只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陸北幽深的眸光慢慢變暗,他拉着她的胳膊,放到了他的腰上,箍在她腰間的胳膊也用上了力,他一改剛才輕啄慢吮的溫柔,托着她的後腦勺,兇悍地撬開她的唇齒,強勢地抵進,孟玳玳的呼吸被奪走,身上脫了力,踩着他鞋的腳微微離了地面,全身的着力點只有她腰間的那只胳膊,她後退不了,只能讓他帶着往深不見底的旋渦裏陷落。

搭在他腰上的胳膊不自覺地慢慢收緊,陸北的眸底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光,他壓着她的腰,唇舌往更深的地方探去。

外面漸漸安靜下來,沒了說話的聲音,只剩北風卷落雪花的稀疏響動,孟玳玳額頭抵着他的肩膀,細細地喘着氣,意識好像成了茫茫無邊的雪地裏那種銀裝素裹的白,他拂在她耳邊的氣息像是雪地裏留下的腳印,深深淺淺地踏在她的心上。

恍惚中,她脖頸間一涼,意識也跟着一凜,她低頭看去,她手裏的盒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他的手中,盒子打開,她的鎖骨貼上了一個銀色的細鏈,項墜是花瓣形狀的鑽石,盛開的花瓣貼着細白的皮膚,在燈光下閃着瑩瑩的光。

陸北随着她的視線一起看向花瓣,他啞聲道, “這是玳玳。”

話音落地,他俯身下去,唇落在花瓣上,也落在她的鎖骨上。

他在吻花。

也在吻她。

孟玳玳的名字是沈清英起的,玳玳是一種花,寓意着幸福,這也是沈清英和孟成對女兒的期望,希望她這一生都是幸福的。

這晚,孟玳玳夢到了滿山的玳玳花,她躺在茵茵綠地上,看着錯落在綠色枝葉裏的簇簇花朵,像是又回到了十五歲的那個夏天的夜晚,只是這一次,她的夢裏沒有了眼淚,只有綴滿星星的夜空。

孟玳玳醒來,天已經大亮,雪停了,陸北也走了。

他下午有一場手術安排,耽誤不得,天剛蒙蒙亮就出發了,這是沈清英告訴孟玳玳的,孟玳玳只敷衍地“哦”一聲,像是沒怎麽放在心上,轉頭就拉着沈嘉言去布置客廳了,她買了好多裝飾的東西,要把舅舅的生日宴弄得熱鬧又喜慶。

只是越臨近中午,她越心不在焉,時不時地拿手機過來看一眼,沈嘉言看孟玳玳, “小姑姑,你在等誰的電話嗎”

孟玳玳把手機扔回茶幾上, “沒啊,我能等誰的電話。”

她的話完沒說還,茶幾上的手機起了震動,孟玳玳俯身去拿手機,因為有些急,胳膊不小心碰到了桌角,她緩一口氣,邊揉着胳膊,邊接通了手機。

明明拿手機的時候很着急,等電話接通了,她卻不急着說話了,只把手機貼在耳邊,抿着唇沉默。

陸北說, “我到了,剛到,路上不是很好走,開得有些慢。”

孟玳玳“嗯”一聲,想問問他的肩膀怎麽樣了。

沈嘉言湊到孟玳玳耳邊對着手機說, “陸醫生小姑父,姑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你怎麽才打過來。”

沈嘉言過來得太突然,孟玳玳都來不及捂他的嘴。

陸北低聲笑, “在擔心我”

孟玳玳回, “我擔心你幹什麽,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陸北道, “沈姨說你們要等路上的雪化了再回,到時候我過去接你們。”

孟玳玳的手摩挲着頸間的項鏈,她起身避開沈嘉言,小聲道, “有我爸,有我舅,還有我哥,哪兒輪得到你。”

陸北的聲音也跟着變小,兩個人像是在說什麽私密的耳語, “輪不到我,我才更要争取,要不然就更輪不到了。”

明明是隔着電話,她的耳朵卻像是被什麽燙到了,她利落地挂斷了電話,争取也輪不到他。

結果還真沒輪上,孟成好多天沒見到自家太太和閨女,周末一到,就哼着小曲過去接人了,陸北上午一場手術,下午一場手術,晚上還要值大夜,等他上完夜班回去,孟玳玳已經跟着秦老師去出差了,他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她這些天不愛接他的電話,更不愛接他的視頻,信息也是看心情回一條不回一條,到後面信息也不怎麽回了,要不是他發過去的信息前面沒紅點,陸北都懷疑他進了她的黑名單,他好不容易從他師父那兒騙來了她的航班號,準備晚上去機場接人。

邵陽今天白天請了假,晚上過來值夜班,路口碰到陸北的車,看到他走的方向不對,問他不回家去哪兒,陸北回說去機場接孟玳玳。

邵陽愣了一下, “孟玳玳不昨天就回來了,昨晚還和辛晴一起吃飯呢,你不知道啊”

這下換了陸北愣神。

邵陽一看他這個樣子,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幸災樂禍, “是不是吵架了你怎麽惹到人孟玳玳了,那麽好性子的人都能生氣到連出差回來都不告訴你,”他越想越笑得大聲, “哎,你航班信息是不是老孟給的他肯定是嫌你惹到他寶貝閨女了,故意整你的。”

陸北一言不發地升起了車窗,打轉方向盤去了她學校那邊,昨晚他回去得還算早,對面的那個屋的燈從頭到尾就沒有亮過,她既然已經回來了,家裏又沒人,肯定是住回學校那邊了。

孟玳玳剛開學就跟着秦老師出了四天的差,今天又開了一天的會,開得她整個人昏頭晃腦的,回了家也沒什麽食欲,但又覺得肚子裏有點兒空,就熬了點兒特別稀的小米粥,準備再拍個黃瓜,拌點兒涼菜。

喝點稀溜溜的小米粥,再吃點酸酸辣辣的涼菜,應該挺提胃口的。

她黃瓜洗好,剛要準備拍,外面門鈴就響了,孟玳玳以為是她點的奶茶到了,手裏的黃瓜都沒來得及放,就小跑着過來開門了。

門一開,看到人,她想關門,猶豫了下,又停住,肩膀倚着門,昂着下巴看他, “你過來做什麽”

陸北幽幽地問, “孟玳玳,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孟玳玳回, “我不能把你忘了嗎”

陸北的腳靠近她一步, “你說過,我長得還算不錯,服務也勉強還算不錯,你要是有時間,還會光顧我,我這日不能眠夜不能寐地天天盼着你光顧,你怎麽能把我給忘了”

孟玳玳拿黃瓜抵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再走近, “你不是挺聰明的,這還不明白嗎,沒光顧你,肯定是去光顧別人了。”

陸北看着她細白的頸子裏戴着的項鏈,眸底有笑,他問, “光顧誰了”

孟玳玳“祁”字還沒出來,人就被他抱着扛到了肩膀上。

門緊緊關上。

斷成兩半的黃瓜孤零零地掉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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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玳玳花的寓意,以及對玳玳花的描述,靈感來自---百度百科“玳玳象征吉祥幸福”,以及“玳玳花盛開,猶如繁星點點,綴滿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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