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青狐

第三十章 青狐

“況且，這珠子并不是我真正要給你的東西！”

黑水玄蛇微微一頓，若有所思地看着榮嘉，接着只說了四個字：

“蛇膽明目！”

榮嘉心頭一跳。

黑水玄蛇似乎感覺到了榮嘉的變化，蛇口一咧，仿佛是笑了一下道：

“那木靈傀儡曾經傳回來一些關于你們的信息，所以我知道在你的身上，似乎有一種尚未能真正覺醒的瞳術，這類天生異能，要想真正覺醒，往往需要機緣，需要天才地寶的加持，而我體內這經過洪荒之力浸潤的蛇膽，絕對是最适合能夠讓你那異能真正覺醒的東西。”

接下來的話，黑水玄蛇說得很用力。

“我可以成全你，也可以在體內把自己的蛇膽毀去。”

“就看你能不能答應我的要求。”

黑水玄蛇的語氣中略帶威脅，但榮嘉并沒有太多的反應，在前世官場中，這樣的妥協和交換，他經歷了太多，而且這一次交換的本來就是他不會做的事情，所以沒有什麽猶豫，榮嘉點了點頭。

看到榮嘉的答複，黑水玄蛇終于長長舒了口氣，對于榮嘉如此輕易地就答應的态度，它沒有流露出什麽懷疑之色，或許是這名少年天兵給了它某種莫名的信任感，又或許只是因為到了現在，它對一切早已無能為力，只能聽天由命了。

黑水玄蛇的身軀猛地一陣蠕動，然後有兩道墨綠色的汁液如箭般從它口中向榮嘉射去，榮嘉沒有閃避，任由那兩道墨綠色的汁液準确地射入自己的雙眼中，然後閉上了眼睛，一股清涼之意從雙眼內瞬間傳遍了全身。

片刻之後，榮嘉睜開了雙眼，萬象之眼的覺醒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完成，但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有一些變化正在自己的體內發生。

而就在他睜開雙眼的同時，黑水玄蛇的蛇眸卻正在緩緩閉上，它最後的一絲生命之火終于耗盡了，對于自己這痛苦悲哀的一生，黑水玄蛇也沒有什麽留戀，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被禁锢在這栖霞谷的一方小小天地中，接着又被赤烈在體內打入七庾珠，每日要忍受被剝奪血脈精華的痛楚，還不能在宗門內表現出任何異常。到了此時此刻，終于可以不用再活得如此辛苦了······

然後一柄長戟閃電般刺入它的腦袋中，在它即将死亡之際殺死了它。

榮嘉默默地拔出長戟，暗紅色的血液随着戟刃噴濺而出，為這個早被血色塞滿的房間再增添了幾分血腥味。

對于這條黑水玄蛇，看過赤烈那本遺留在密室中的手劄的榮嘉，說不清到底是仇恨多還是同情多，但同情歸同情，殺還是要殺的，榮嘉答應的只是放過那條雙頭小蛇，可沒說要放過黑水玄蛇。

而且必須是死在自己的手中。

雖然不知道這房間裏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毫無疑問，董安最終死在黑水玄蛇的手上是可以确定的事情，所以這一戟，是給那些死去的隊友的一個交待。

接着，榮嘉開始一具一具收拾地上那些血肉模糊的隊友的屍身，把他們放進随身的軍中專門盛放戰死者的安魂袋中。

等做完這一切，榮嘉直起身子，準備離開這個第九小隊大半成員葬身的地方，黑水玄蛇巨大的屍身靜靜地躺在那裏，其實就算是在仙人的眼中，這具經過洪荒血脈浸潤的身體，每一分血肉筋骨，都可以稱的上是不錯的異寶。

不過榮嘉不準備再做什麽了，因為在他看來，這黑水玄蛇和人類并沒有什麽不同，因為敵對的關系，榮嘉可以殺人，卻不吃人。

就算是在這個世界，人族修士甚至仙人，斬殺各種妖獸靈禽，奪取它們的妖丹元核增進修為，利用它們的血肉身體煉丹制器，乃是十分尋常的事情。但榮嘉也絕不會因此打破自己的底線，可以毀滅你的生命，但其他的，榮嘉不願再做什麽了。

在臨走之前，榮嘉再次看了那條奇異的雙頭小蛇一眼，剛才榮嘉在收拾董安他們的屍身的時候，這小蛇一直用一種仇視的眼光惡狠狠地盯着他，兩個蛇頭交會處的頸項處，此時竟如鼓風機般不停地伸縮膨脹着，仿佛體內滿腔的怒火馬上就要從它的口中噴薄而出一般。

榮嘉沖它笑了一下，沒有解釋什麽，轉身離去。

而在他離開之後，在這個房間裏，還發生了一些事情。

雙頭小蛇盯着榮嘉消失在丹堂門口的身影，四只蛇眸中盡是憤怒，不甘，還有一點點頹喪。然後空曠的房間裏突兀地響起了一聲輕笑，雙頭小蛇的身軀猛地一縮，兩個蛇頭飛速地朝四周轉動着，然而房間內并沒有任何其他人的身影。

最後，雙頭小蛇的視線停留在了地上那殷若蘭的身體上，眼眸中有一些疑惑。

“咯咯咯咯······”清脆的笑聲再次響起，這一次，雙頭小蛇可以非常确定，這古怪的笑聲就是從地上這具女子屍體中傳出來的。

“你也不必太恨他了，如果剛才換了其他人，別說是你的小命保不住，就連你母親的屍身，恐怕也連一片鱗甲都剩不下來。呵呵，這名小天兵還真是有些特別！”

随着一陣動聽的女子聲音響起，只見那躺在地上的女屍頭頂處，有一團青色的煙霧開始缈缈升起，然後青色煙霧迅速凝結，化為一只巴掌大的狐貍形狀，似真似幻，模樣靈動可愛至極，只是和普通的狐貍不同的是，這只青色小狐赫然有着三條比它身軀還要大的尾巴。

青色小狐說完那句話後，并沒有馬上理會雙頭小蛇，而是趴在殷若蘭的身體上，扭頭看向榮嘉消失的方向。

“真是心狠手辣的臭小子！”

青色小狐朝着那個方向輕輕啐了一口，黑寶石般晶瑩的眼珠中，卻是滿滿掩飾不住的驚喜，仿佛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重寶一般。

這一次，它乃是以分神之法，分出一縷元神出家歷練，在經過這栖霞谷時，卻突然心血來潮，冥冥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呼喚這它停下來，它知道這是自己的某種機緣将至，于是就附身在了這殷若蘭的身內，沒想到卻在谷內發現了身負洪荒血脈的黑水玄蛇，因為念及是來自同樣古老的歲月傳承，青色小狐于是就順手幫了一把，但它很清楚，在黑水玄蛇的身上，并沒有自己追尋的機緣，因為它修行的心煉之道，并不追求這些普通意義上的力量。

“莫非這次的機緣，就在那少年天兵的身上？”青色小狐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不但能夠抵抗我的攝心魅種，連落魂鏡的攻擊都沒有效果，這莫非是傳說中的靈魂攻擊免疫？可三界之中，除了那天庭蓮花戰仙，沒聽說誰還有此異能。”

“有意思，這樣的人，确實是心煉大道最好的鼎爐了。榮嘉是麽，你等着，我們還會再見的，嘻嘻嘻嘻······”

接着青色小狐的注意力轉了回來，它饒有興趣地看着那條雙頭小蛇，沒想到順水推舟伸了下援手，結果卻是如此出人意料的驚喜，這可是那個在遠古也是威名赫赫的種族的後裔啊！

“小家夥，你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呢！”青色小狐笑盈盈地說道，“先是碰到一個心慈手軟的傻瓜，留下一條小命，然後又遇見了我，否則讓你就這麽自生自滅的話，能不能成長起來還真是難說。”

“跟我走吧，只有在我們那裏，你才有可能真正成為如讓整個三界都為之側目的存在，就如你當年的祖先一樣。”

雙頭小蛇的身軀卻往後退了退，滿是警惕地看着對方，看到這一幕，青色小狐不禁啞然失笑，然後從它的嘴中輕輕吐出幾個字符，這是幾個非常晦澀難明的音節，然而雙頭小蛇卻頓時身軀如遭雷擊，渾身的鱗片一陣抖動，而在它神魂的最深處，某種由悠久的歲月鑄成的堤壩，在這同樣古老的語言激發下，突然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缺口，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記憶開始在那缺口中緩緩滲出，這不是某個個體的生命記憶，而是它們那個種族最根源的傳承信息。

然後，雙頭小蛇的眼神漸漸地變了，原先的一些青澀與不安開始褪去，變得冷漠而銳利，給人感覺仿佛一瞬間就從小童成長為了少年，它仔細地看了看對面的青色小狐，在它的記憶中，确實有關于某些對方的記憶存在，而這些記憶讓它知道了對方也确實不會有什麽惡意，于是，它朝着那青狐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了對方的提議。

然後，它的兩個蛇頭同時轉了過去，怔怔地看着癱軟在地上的黑水玄蛇那巨大的身軀，黑蛇寂靜無聲，它眼中又湧出一些哀傷，而在它頸項處，此時的鼓動變得越來越激烈。募然，雙頭小蛇其中那個殷紅如血的蛇首，猛地蛇口一張，一縷淡金色的火苗從中噴了出來，落在了黑水玄蛇的身軀上，熊熊燃燒起來。

這是它母親的身體，寧可毀去，也不會放在這裏，被後來人亵渎，成為那些人族修士煉丹制器的材料。

金色火焰有着超乎想象的高溫，黑水玄蛇那堪比仙兵神甲的身軀，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着，而随着它的軀體漸漸化為一堆白灰，金色火焰卻并沒有随之熄滅，反倒火勢越來越猛，開始向四周緩緩蔓延開去，不久之後，整座藥王殿都籠罩在了熊熊烈焰之中，火勢依然沒有停止，仿佛要将這囚禁了黑水玄蛇一生的整座栖霞谷，都化為灰燼。

滔天火海之中，青色小狐的聲音幽幽響起：

“不愧是洪荒巨惡······相柳一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