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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好可怕。

即使現在五條哥哥已經不生氣、也不用那種眼神看着梨芽了,但梨芽還是有點害怕。

她低着頭,回想着五條悟剛剛的表情,只覺得難過又委屈。

明明奶奶說過,啾啾是可以對親近的人做的事情,但是五條哥哥卻這麽生氣,是不是說明,他根本沒有把她當成最親近的好朋友呢?

回想在五條家住的日子裏,也是梨芽一直一直跑去找五條哥哥玩,五條哥哥根本就沒有主動來找過她一次。

其實、會不會其實、五條哥哥并不喜歡她,不想和她做朋友呢?

想到這裏,心裏殘留的恐懼頓時又加上了大大的難過,梨芽沒忍住小聲哭了出來。

“……”

五條悟停下腳步看她。

這家夥、到底在哭什麽啊?

明明忽然被親的人是他才對吧。

五條家的仆人平時不敢靠近他,必要的衣食起居的時候,五條悟也總會開着無下限,隔絕和仆人們的接觸。

所以從有記憶開始,一直到現在,五條悟被她一個人觸碰過。

平時黏黏糊糊抱個沒完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膽子大到敢随便親人,還口口聲聲說什麽這是可以對親近的人做的巴拉巴拉……

這語氣聽起來就不像是只對他一個人做過這樣的事。

想到這裏,五條悟就感覺哪裏都不舒服。

“你這家夥……還親過誰啊?”

她鼓起臉頰,偏過腦袋不說話,五條悟越想越氣,掰過她的腦袋,讓她看着自己。

“說話啊?哭什麽啊,沒欺負你吧?非要說的話,明明是你在欺負人欸?”

“梨芽、梨芽在欺負人?”

“不然呢?”

五條悟撇撇嘴,“所以快點說啊,究竟還親過誰。”

“奶奶。”

她扁着嘴巴,不情不願地回答完問題,就又低下腦袋不肯看他了。

“哦。”

聽完她的回答,五條悟的臉色明顯輕松了許多,見她還委屈巴巴的不肯理人,想了想,從口袋裏拿出幾顆糖。

這還是早上出發的時候她塞給他的。

“吃不吃?”

她看過來,見他手上拿着自己最愛吃的口味,小臉上寫滿了糾結,過了一會,還是沒抵禦糖果的誘。惑:“謝謝哥哥。”

拆開糖紙,把甜甜的糖果含進嘴裏,梨芽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其實五條哥哥也不是這麽可怕,她想,哥哥還給她糖吃呢。

“那還繼續嗎?調查你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嗯嗯。”

她牽起他的手,忽然說:“五條哥哥喜歡梨芽對不對?”

“……什麽啊。”

像是小貓看見了黃瓜條那樣,五條悟瞪大貓貓瞳,耳尖染上緋色:“你這家夥、沒頭沒腦的,什麽喜不喜歡的,才多大點,誰教的你這種……”

話還沒說完,又聽見她繼續問:“哥哥和梨芽是最好的朋友,對不對?”

“……哦。”沒好氣地牽着她繼續出發。

‘哦’……是什麽意思?

沒有說‘不對’,也沒有說‘不是’,哥哥還牽着她的手手,所以‘哦’就是‘對’的意思吧?

推理成功的小家夥高興極了,湊過去朝他笑:“梨芽也喜歡五條哥哥,除了奶奶以外最喜歡。”

“……知道了。”這下子不止耳朵,連臉頰也跟着紅起來。

五條悟皮膚是清透的冷白,一點點紅染上去,都會變得非常明顯。

旁邊那個看見,上手摸了摸,傻乎乎地問:“哥哥的臉是不是被風吹紅了?”

“……閉嘴。”

“……哦哦。”

她低下頭,又給自己拆了一顆糖,眼睛彎起來。

五條哥哥雖然有的時候兇巴巴的,但總是會把糖都留給梨芽,所以他只是在害羞,梨芽超懂的!

剛哭完又在傻笑什麽啊。

呆瓜一樣。

五條悟彎彎唇角,加快速度,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小家夥吃得多,體重不算輕,兩個人又是同歲,一直帶着她在屋頂上穿梭其實挺費勁的。

男孩喘着氣,嘴裏呼出的熱氣瞬間變成白霧,那雙眼睛藍得發亮,站在高處往下看,像是俯瞰衆生的小小神明。

只一眼,禪院甚爾就認出了他,五條悟——傳說中的六眼神子。

一個站在高高的房頂上,一個被捆在血跡斑斑的刑場,處境相差如此之大,少年暗綠色的眼眸裏卻不見絲毫自卑和怯懦,他緊緊盯着他,像是一頭陰冷的狼。

五條悟皺起眉,遮住旁邊女孩的眼睛。

梨芽還沒來得及往下看,就被捂住了眼睛,有點困惑地問:“怎麽了?”

“有不幹淨的東西。”

五條悟說:“閉上眼睛,不許睜開。”

“哦……”她乖乖點頭。

五條悟松開手接着往那邊看。

那是一個不算大的廣場,現在周圍站滿了人,大多數是青少年,還有一些小孩。

廣場的中間是一根大柱子,一個少年被咒具捆在柱子上,身上的和服被鮮血浸透,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血液從他腳下,一直流到了廣場的邊緣,硬生生把這裏變成了一個刑場。

一些青少年喊着“甚爾”的名字羞辱他,小孩子也滿懷惡劣地往那邊丢石頭,距離有些遠,導致傳過來的聲音很小,但咒術師五感敏銳,五條悟聽得清清楚楚。

沒過一會,他就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個名叫甚爾的家夥,和禪院家的一個仆人暗中有所往來,大晦日當夜,有人看見一個女性在深夜出沒于他的院子,連忙将此事禀告給了長輩。

禪院家的長者們震怒,認為沒有咒力的禪院甚爾能夠好好活着就已經是他們的恩賜,竟然還敢和身份更為低賤的仆人私相授受,實在是辱沒了禪院家的臉面。

但好歹禪院甚爾是家主的侄子,雖然犯下大罪,也不便直接處死。

看在他年紀還小的份上,長老們可以只懲戒他一番,只等他說出那個仆人是誰,以後就既往不咎了。

他們自以為已經足夠寬容仁慈,但少年卻寧願承受酷刑,也不願意說出和他交往之人的名字。

他越是倔強,長老們就越是覺得尊嚴被冒犯,惱怒地加重刑罰,但越是加重刑罰,禪院甚爾就越是倔強。

一來二去,就鬧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啧。”

看着底下以欺辱自己同族為樂的孩子們,五條悟有點厭惡地撇了撇嘴。

禪院家還真是垃圾堆啊。

話說回來。

他看向旁邊這個依舊閉着眼睛,即便好奇也沒有私自偷看、小聲在數花瓣的家夥。

這麽複雜的事情……她搞得清楚麽?

思索間,底下又喧鬧起來,原來是禪院的家主叫人醫治禪院甚爾,又把他從廣場上接走了。

五條悟想了想,幹脆也帶着她回去了。

“甚爾哥哥受罰了?”

房間裏,她一邊小口小口喝着蜂蜜水,一邊聽這五條哥哥說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眉頭緊緊皺起來。

“就因為他和仆人做了朋友,長老爺爺們就要罰他,這是什麽道理?”

“沒什麽道理。”

五條悟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但那些家夥管這個叫‘規矩’。”

“感覺這和奶奶的規矩不一樣呢。”

她垂眸思索了一會,“伯伯呢?伯伯們也不幫甚爾哥哥說話嗎?”

“指望他們。”

五條悟不屑地撇撇嘴:“不過你奶奶過來沒多久,人就被接走醫治了,看起來站在他那一邊。”

“當然了,奶奶才不會随便罰人呢。”

梨芽聽見這樣的話,感覺安心了許多,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私藏的漫畫本。

“哥哥快看,這是我和直哉弟弟一起買的,說是開大船當海賊的故事呢。”

五條悟單手撐着下巴,陪她一起看漫畫,沒過多久,外面傳來腳步聲。

“神子大人。”

是護衛長,他手裏捉着一個少女,語氣冷酷。

“這個人在梨芽小姐的院子周圍鬼鬼祟祟,即刻就被我們逮捕了。”

被押在地上的少女皮膚蒼白,衣着是禪院家仆人的服制,頭發規規矩矩地紮起來,眼睛紅腫,看起來不止哭了一夜。

“我是來找梨芽小姐的。”

“你先放開她呀。”

聽見原來是來找自己的人,不是壞人,梨芽立即想要跑過去,就被五條悟捉住了手腕。

“你是誰。”

即使眼前少女的身上沒有多少咒力,五條悟也沒讓梨芽靠她太近,只是遠遠地問:

“來找她做什麽?”

“我、我是伺候玲子夫人的婢女。”

被他這樣冰涼地審視着,就從心底裏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恐懼,哪怕站在面前的只是一個孩子。

伊織沒出息地發着抖,內心絕望極了。

甚爾大人正為了她承受苦楚,而她,竟然連說出事情的勇氣都不曾擁有嗎?

“你別哭呀……”

他旁邊的女孩蹲下來,講話慢吞吞、輕輕柔柔的:“五條哥哥雖然看起來兇巴巴,但實際上心腸很好的,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呀?”

這是,梨芽小姐。

伊織低下頭,攥緊自己的衣擺。

她從來沒見過她,只從甚爾大人和玲子夫人的嘴裏聽過她幾句。

禪院家最受寵愛的小姐,被隔絕在咒術界之外、完全不知曉禪院家髒污的孩子。

因為有她和奶奶的存在,甚爾大人才得以在每年的新年短暫休息,和親人們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但今年她沒來。

伊織鼓足勇氣擡頭看,梨芽小姐,穿得厚厚的,哪怕對她這樣的下賤的仆人,臉上也會挂起擔心。

看着是個心腸很好的孩子。

她死了沒什麽可惜,只要不連累了甚爾大人就行。

想到這裏,就沒什麽不敢的了。

“我就是和甚爾大人私下往來的那個仆人。”

“大晦日當夜,我聽說甚爾大人又受了傷,于是便想着偷偷去給他送藥……”

“是我連累了甚爾大人。”

她跪下來,語氣顫抖地說道:“我和甚爾大人,不曾有過越矩之舉,我只是偶爾送些食水藥物過去,站在廊下同他說說話……”

那是身在禪院家陰暗污濁之處的兩個孩子,能尋求到的唯一慰藉。

長大以後,伊織已經盡量減少接觸了,本以為大晦日當晚,沒有人會注意那裏,卻沒有想到……

“小姐,對不起,我知道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堪入耳,如果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想髒了您的耳朵,但是、但是……”

少女用力在地上磕着頭,腦袋很快滲出血液來。

“我做出這樣卑劣的事,死不足惜,只是求求您,求您救救甚爾大人……他好歹是您的哥哥……”

“你、你先起來。”

梨芽愣了愣,感覺沒有太聽懂她的話:“什麽叫做,救救甚爾哥哥?”

在梨芽的認知裏,受罰,就等于被戒尺輕輕打兩下手心,被兇巴巴訓斥兩句,被禁止吃糖、不允許出去亂跑。

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知道,受罰,原來是會流血的。

會流這麽這麽多的血。

“都說了叫你不要來看吧。”

梨芽被吓得臉色蒼白,靈動的眼睛裏蓄滿霧氣,好像也跟着失去了神采。

五條悟看得心煩,幹脆臭着臉捂住她的眼睛。

“人已經被帶走治療了,大概不會有事。”

“……”

她扒開他的手,茫然地看着廣場上的血,這麽多血……大雪都覆蓋不了的血,全都是甚爾哥哥流的嗎?

“梨芽!”

怔楞間,又有一個黑發男孩朝他們跑過來,他先是看了看站在她旁邊的五條悟,不爽地皺起眉,接着又看向她,牽起她的另一只手。

“你來了怎麽也不出來玩?這裏全是血,沒什麽好玩的,我們去別的地方吧。”

“你知道甚爾哥哥被罰了嗎?”梨芽問。

“知道啊。”

聽見她的問題,男孩撇了撇嘴,臉上滿是厭惡和不愉。

“都是那個下賤的女人害的。”

“……什麽?”梨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看過去,他臉上叫她滿是陌生的表情。

“甚爾也真是的,那女人又不是咒術師,還只是一個低賤的奴婢,根本就配不上他,早點說出她的名字殺了不就好了嗎,還白白受罰。”

他冷哼一聲:“要是讓我知道那女人是誰,我非要把她的臉皮剝下來不可,看她還敢不敢随便勾引人……”

梨芽呆呆地看着直哉,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他會說出來這樣的話。

這是小她一歲的弟弟,禪院家的嫡子,總是像小貓一樣高傲地揚着下巴,從前覺得他很可愛,今天卻覺得他好可怕,好像變成了一只怪獸。

為什麽會這樣……?

“哥哥……”

梨芽看了他好一會,然後甩開直哉的手,哭着躲進五條悟懷裏。

“梨芽在做夢對不對?”

她像是忽然被人潑了冷水的小貓,可憐兮兮地抱着他問:“梨芽在做夢嗎?在做噩夢嗎?是不是還沒有從夢裏醒過來……”

不然的話,為什麽這個地方,還有直哉弟弟,都讓她覺得這麽陌生、可怕?

“喂!”

禪院直哉沖上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雙眼睛盯住了。

這雙眼睛。

直哉下意識退後兩步,絕對不願意承認自己僅僅是被看了一眼,就沒出息地發起抖來。

“還不滾麽。”

五條悟看着他,臉上沒什麽表情。

直哉卻直白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訊息。

會死的。

留在這裏,會死的。

他咽了咽口水,在求生的本能之下,慌不擇路地轉身逃走了。

“我說啊。”

趕走了蟲子,五條悟又低頭看向她。

“要是覺得你奶奶的速度太慢,待會直接打進去把人搶出來就是了,在這裏一個勁哭算怎麽回事?”

“搶、搶出來?”

梨芽愣了愣,擡眸看他:“可以嗎?”

“沒什麽不行的。”

他的語氣裏滿是對禪院家的不在意,只敲敲她的額頭:“所以,別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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