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他的弟弟

他的弟弟

自他離開，書房內的一切都陷入死寂中。

書房處有一面大鏡子貼在牆上，透過燈光照射周清妤看清了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

衣衫錯亂，秀發淩雜，側臉雙行淚，伊人自憔悴。

她本來是應該難過的，但臉上卻出現違和笑容。

至少陳頌沒有直接拒絕，那就說明還有借錢的機會。

只要錢能到手，那就值得開心。

周清妤不再像以前般庸人自擾，将所有壞情緒全部抛諸腦後。

等拿到錢、就可以将救命的醫藥費給續上，眼看着中秋節也快要到了，等節後便馬上安排手術。

至少她要先将這一件事情給做好。

離開陳家，已經是晚上的十一點，夜風襲來寒涼感激增。

周清妤拉緊身上外套，抱着書籍趕緊離去。

她還得先去一趟醫院，得看着媽媽入睡才安心。

別墅三樓處，陳頌站立在空中花園。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周清妤離去，平靜的臉上不見有絲毫情緒。

等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口，陳頌給林風撥通了電話，叮囑道：“夜裏不安全，跟在她身後護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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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電話那邊林風應下。

沒多會，一輛打着光的小車就駛離了陳家別墅，朝着周清妤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燈光消失後，陳家別墅門口再次陷入漆黑。

是暗夜，更是陳頌難熬的夜。

隔日，晨出

東方豔陽悄然爬升，半邊天空朦胧初白。

醫院裏，周清妤正在和醫生商量着後續的治療細節。

在此情況之下，醫生心裏也是糾結得很。

李淑華曾言不要将放棄治療的事情告知周清妤，而周清妤卻是執意要治媽媽的病。

他夾在中間，有點難做。

周清妤越是對治療充滿期待和希望，醫生反而更加為難。

他不忍心打破周清妤的美好幻想，也不願她面對日後接踵而來的悲難。

“李醫生？”

見醫生在走神，周清妤輕揮揮手以吸引他的注意。

意識到自己狀态不對，李醫生說了聲抱歉。

短暫交談之後，李醫生初步敲定了治療方案。

為避免周清妤後續心理落差太大，他提醒道：“不管後續治療如何，都避免不了其他風險因素，這個需要提前做好心裏準備。”

周清妤深深嘆氣一聲，光是聽着都覺得壓力倍增。

風險常有，但治療之路，還是得走。

“我知道了。”

不管前路如何，她都得拼一次。

“滴滴，”

從診室出門，周清妤的手機收到了一條信息。

是林風給發來的。

“周小姐，今天噗噗小姐外出，休課一天。”

休課？

周清妤有點不情不願。

“是陳先生和噗噗一起外出的嗎？”

沒多久，林風的消息就回過來。

“是的。”

周清妤難免失落，本想着今天就把醫藥費給借到手，忽如其來的外出打亂了她的所有計劃。

她想追問一下陳頌的行程，但奈何林風的口風實在是有點緊。

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問噗噗。

慶幸她們前天關系稍微緩和時還加了聯系方式。

“噗噗，你和你哥哥今天要去哪裏？”

等待數分鐘，噗噗那邊終于回傳來消息。

“沒太清楚，哥哥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驚喜？周清妤感到迷惑。

陳頌這人哪裏會制造驚喜啊，多半只會驚吓人。

思來想去，周清妤還是決定到陳家別墅門口等着，想着快點将錢借到手。

然而陳家別墅門外，大門緊閉，就連敲了好幾次門鈴都沒有人來開門。

周清妤不由得多想，難不成陳頌因為自己要向他借錢而連夜跑路了？

“靠，不是吧，”

不過周清妤很快就打消這個念頭了，畢竟這些錢在陳頌眼裏不過是九牛一毛，絲毫不會在乎。

而與此同時，百裏開外

陳頌的車正趕往機場。

車內，噗噗乖乖坐在後排，一路上眼睛轉轉對外面的世界尤其好奇。

“哥哥，我們這是要去見誰啊？”

被拉出門的時候噗噗也是懵的，不知道即将要去見誰。

車窗旁，陳頌一臉深沉，視線範圍內不斷在搜索審視着。

在此之前，他安排了陳樂的飛機今天回國。

然而今天他卻要臨時改變主意，再次将陳樂給送出國去。

他不敢讓陳樂和周清妤見面，也不敢預測後續會發生什麽。

要想避免事端，唯一的辦法就是将兩人隔絕。

陳頌心力交瘁、連日來沒有好好消息盡顯疲态。

他輕摸摸噗噗的頭，柔聲道：“噗噗，我要帶你去見二哥。”

“見二哥？”噗噗眼睛都亮了。

二哥陳樂是最疼自己的，也是家裏面最好的玩伴。

兩年沒見，她都要想死二哥了。

噗噗難掩激動，同時也不忘埋怨：“哥哥你怎麽不提前跟我說啊，你要是早說的話我就能換上那條一閃一閃的粉粉小裙子了。”

陳頌感到無奈，事出突然，他也是臨時起意。

“下次吧，”

這回中秋沒法團圓了，只能等下次。

機場航站樓內

一個頭編髒辮、臉帶墨鏡、身穿朋克機車風套裝的男孩尤其耀眼。

路過值機臺，他還不忘給漂亮空姐抛個眉眼。

雖是稚嫩、滿身孩子氣，但卻壞勁十足、一身自由散漫風。

兩年未見，陳樂對故土充滿思念，連帶着呼吸空氣都覺得十分得勁。

“就是這種感覺，爽！”

沒一會，陳頌牽手噗噗也走了進來，四處觀望着尋找陳樂的身影。

站臺處，陳樂一眼就看見了陳頌和噗噗，連忙揮起大手對着兩人打招呼：“哥，噗噗，我在這！”

聽到呼喚，噗噗轉頭就看見了思念已久的二哥，掙脫開陳頌的手沖進人群朝着陳樂飛撲過去。

“二哥！”

“小壞蛋！”

陳樂對于這個妹妹尤其寵溺，蹲下身來就将人給緊緊抱在懷中。

兩年沒見，他的妹妹長得越發好看了。

“說，兩年沒見有沒有想我！”

再次見到二哥，噗噗笑着笑着卻哭了，回答的聲音中充滿哽咽。

“有，”

相比于剛才的興奮，這一刻的悲傷更為動人，紅眼的噗噗抱着陳樂不肯撒手。

“你一走就是兩年，我想你都快想到要發瘋了。”

陳樂見不得噗噗哭，悲傷的情緒将他也給一同暈染，不由得鼻子濕濕的。

“二哥也想你呀。”

要不是因為當年那件事，他也不至于在國外呆那麽久。

慶幸的是，今天總算是可以回來了。

不多一會，陳頌也過來了，這副重逢的畫面在他腦海裏已經預演了很多次，今日總算是視線了。

“哥，”

陳樂稍顯腼腆，在陳頌面前他還是會很乖巧，懼怕哥哥的氣勢不敢造次。

來的路上陳頌激動得很，想了很多見面的說辭，然而見面了卻顯得尤為平靜。

見面以後才發現，原來見面才是最重要的。

“阿樂，”

陳頌張開雙懷，憑借強裝體型優勢将陳樂和噗噗雙雙抱入懷中。

直到這一刻，陳頌才感到心安、幸福。

久違了，一家團聚的感覺。

溫暖入懷，陳樂在其中卻感到愧疚。

如若當年不是他闖了禍事，也不至于一家人分隔兩地。

“哥，我好想你和噗噗。”

陳頌輕微點頭，他知道，他都知道。

機場內人流湧動，處處都在上演着重逢的畫面。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很想就此沖動将陳樂帶回家去。

但可惜了。

就在陳樂轉身踏步想要離開機場回家時，陳頌卻牽制住他的腳步。

“阿樂，你還不能回去。”

陳樂和噗噗都充滿不解。

“為什麽啊？”噗噗率先反問。

陳頌也不舍，搭在陳樂肩膀上的手遲遲不肯放。

“那家人還沒有撤訴。”

此話一出，陳樂原先亮晶的雙眼一瞬間落寞，餘光暗淡。

他仍然記得出事那天晚上，腦袋磕在方向盤上痛感将全身給麻痹。

正當陳樂以為自己就要死在車上的時候，陳頌來了。

在警方來調查之前，哥哥陳頌替自己抹清了一切罪證。

他自以為這一切都是做得天衣無縫，可誰料還是落下了把柄。

事發地點雖然沒有監控，但是在逃離路段大樹下卻有一個隐形的監控，清楚記錄下有一輛車進了陳家別墅。

為避免警察查到自己身上，哥哥連夜将自己給送出國去。

這一走，就是兩年。

陳樂心有不甘：“那家人是誰，知道嗎？”

陳頌愣目，稍作遲疑。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知道。

“可以擺平嗎？”陳樂不願意再等了。

凝目瞬間，時間和空氣靜止，恍然對望，兩人都陷入無助中。

按照陳頌的能力，自然是可以的。

但，對方是周清妤......

陳頌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言道：“你先回奧地利。”

他需要一點時間去處理這個事情。

陳樂明了，了解當中含義。

這一刻的他變得有些許冷漠，忍耐性也極差。

“多久？”

兩人再一次陷入靜默。

陳頌點燃手中香煙，煙霧輕飄飄的，心中憂愁卻壓得他喘不過去來。

沉默過後，陳頌重重嘆息一聲。

他将早已購置好的機票從口袋中拿出交到陳樂手上，縱然心生有千般不舍在這一刻也得隔斷。

“登機時間快到了，去辦理值機吧。”

陳樂手中青筋暴起，被捏着的機票幾經變形。

沒人可以改變陳頌的決定，哪怕自己是他的親弟弟。

噗噗不樂意了，扯着陳樂的手不然他走，委屈巴巴向陳頌哀求道：“哥哥，你就讓二哥留下來吧，我保證二哥以後一定會很聽話的。”

陳頌倍感無助，這會面對陳樂還有點心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若是換在一個月前，他可以将周清妤了無痕跡地個解決掉。

但是現在不行了，他不舍得。

無言以對，雙方陷入僵持之中。

直到航站樓大廣播響起：“親愛的旅客，飛往奧地利的A73829航班即将開始檢票，請各位旅客提前到檢票口檢票......”

廣播響起第一遍，陳樂置之不理。

第二遍，陳樂看向陳頌，而陳頌并沒有挽留。

直到第三遍，陳樂認輸了。

既然決議要讓他走，那他走便是。

陳樂最後再抱一下噗噗，望着懷中的可愛妹妹眼角濕濕的，不舍得放手。

對于妹妹，他向來都是寵溺至極，不舍得說一句重話，也從來看不得妹妹難過。

“噗噗，跟大哥回去，乖。”

噗噗不忍淚目，哭聲尖銳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尤其刺耳。

她拉着陳樂的手，說什麽也不讓他手。

“不要....我要你跟我一起回家。”

來之前陳頌還思考要不要将噗噗給帶來，所擔憂的無非就是這個畫面。

可念在噗噗一直都在念着陳樂，又總想着讓他們兩個見上一面。

見與不見，都難。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陳頌不能再任由之。

“噗噗，”冷聲警告響起，陳頌的話從來不說第二遍。

至此，噗噗的哭聲戛然而止，但眼角的淚卻始終在咕湧着往下流。

即便再不情不願，她也只能任由被陳頌給拉走。

轉身離開，噗噗依舊不忘念叨：“二哥，記得想我。”

陳樂輕聲哽咽，伴随悲傷共同折返。

早知道如此，就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