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他早就病了

第28章 ……他早就病了

沈玉在後半夜醒了一次。

神奇的是,在這寒風肆虐的冬日裏,他是被熱醒的。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鑽進了任清崇的懷裏,鼻間是校服上的皂角香。但即便離得這樣近,獨屬于任清崇身上的味道依舊若隐若現地朝他飄過來。

任清崇阖眼睡得十分安靜。

手機屏幕忽然閃爍,是姜曉發來的消息。

沈玉拍戲的那些天,姜曉在TG傳媒和王沖周旋,為的就是為沈玉争取一個對外運營的藝人賬號。

這種對其他藝人來說是最尋常不過的事,到了王沖手裏,讓他松口卻難如登天。

不過姜曉既然能給沈玉發消息,就證明事情已經辦妥了。

他給沈玉發來一個賬號和密碼,留言說:“我用你身份證號申請的,改不改密碼随你,等你事業走上正軌,這個就是你對外宣傳的一個重要途徑。”

沈玉盡管再不在意,也知道姜曉是對他好,于是回道:“知道了,謝謝姜哥。”

他以為這麽晚了姜曉早該睡了,結果對面秒回。

笑對人生:???

笑對人生:你怎麽還沒睡。

沈玉:你怎麽也沒睡。

笑對人生:在給你審合同啊,你之前不是答應接了個綜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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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麽一說,對自己事業毫不關心的沈玉才陡然想起來——之前為了配合《如鑒》劇組的宣傳,他剛接了一檔綜藝。

沈玉:……姜哥,別太拼了。

笑對人生:臭小子,你也不看看我為了誰!

沈玉人忍不住笑得發抖,他心情愉悅,不全是因為姜曉。

察覺到自己可能會吵醒任清崇,沈玉收起笑意,飛快地打字。

沈玉:謝謝姜哥。

笑對人生:你今晚怎麽怪乖的?

笑對人生:算了,不早了,你早點睡,明天還要拍戲。

姜曉不知道他跑回了長樂市,沈玉思忖着,為了避免姜曉擔心,任清崇在找他的時候,估計問的也不是姜曉。

沈玉:嗯。

笑對人生:對了,你明天可以試着用這個新賬號發一下動态,我讓王沖拿公司賬號轉發一下,給你宣傳。

新賬號什麽也沒有,不過姜曉給他充了年會員。沈玉搗鼓了半天,不知道發什麽。

鼻間萦繞着淡淡的香氣,那是皂角香與任清崇身上的清香混在一起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麽,沈玉覺得很安心。

味道比人的記憶長久,沈玉輕輕閉上眼,試圖讓自己的大腦記住它。

以便以後想要回味此刻的時候,只要再次接觸同一個味道,就能打破時間的桎梏,瞬間回溯到許久之前的今日。

另一邊,姜曉關上合同書,順手刷了一下微博,就見首頁蹦出了一條新動态。

動态的發布人是:沈玉Silas。

沒配文,只有一張圖。姜曉點開大圖一看,發現是一盞破舊的路燈,視角看起來是從高處拍的,暖光照射在一條黑乎乎的巷口,有種別樣的美感。

姜曉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麽寓意,狐疑着喃喃:“沈玉這小子發個路燈幹什麽?”

*

翌日一大早,出門掃墓的計劃擱淺,因為任清崇沒起得來。

沈玉迷迷糊糊坐起來,手剛觸碰到任清崇的胳膊,就被燙得一個激靈——任清崇在發燒。

原來這就是昨晚沈玉動靜那麽大他都沒醒的原因。

病來如山倒,只有這時,沈玉才微妙地體味到任清崇到底比他年長十歲。

他估摸着是因為任清崇昨晚在車上小憩,被冷熱交替的風一吹,于是就受了寒。

他燒得渾渾噩噩,整個人陷在被子裏,脆弱地不似尋常。

沈玉來不及多想,拉着任清崇的手将他手機鎖解開,撥通了江醫生的電話。

“任總病了?”電話對面的江醫生一愣,“你們在哪?”

沈玉:“長樂。”

“……”江醫生頓了頓,語氣似乎有些無奈,“我開車過去就要兩個小時,沈先生,你不如先帶任總去醫院看看?”

沈玉也并非因為任清崇的病急而忘記常識,他問:“任總這種公衆人物能随意去醫院嗎?”

“可以的……”江洛原本十分篤定,忽然話音一頓,話筒另一邊傳來另一個人模糊的說話聲沈玉聽不太清。

片刻後,他又補充道:“我也不是很确定,恐怕還要問問阿定。這種公關形象相關的事除了本人,就只有阿定能夠拍板了。”

陳定得知事情後,第一反應是要沖到長樂去,但被江洛攔住了。兩人私下一合計,又向沈玉問了任清崇起病的過程,于是雙雙決定還是不要冒這個險。

“如果是以前,任總去醫院沒有任何問題,但省臺正在換班子,明裏暗裏都有人盯着。”陳定也不避諱,一應對沈玉直言,“《如鑒》後續宣傳任總肯定也會參與的,的确需要提前預估風險,以免被有心人鑽空子。”

江洛接過手機,問:“查過任總體溫了嗎?”

沈玉說:“三十九度。”

“還好,在可控範圍。”江洛松了口氣,“沈先生這樣,你先給任總物理降溫,冰敷就行。然後隔半個小時監測一下體溫,如果有上升就給他服用美林,我一個半小時以後就到。”

沈玉:“嗯。”

他看起來動作神态都一如往常,臉上沒什麽表情變化,只是心中隐隐存着焦慮。這種焦慮和他在幾年前剛得知母親患病時一模一樣。

沈玉不喜歡原本生龍活虎的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仿佛靈魂脫出皮囊,只剩下一個被支配的虛無空殼,這些年,來來去去他已經看了太多。

所以他也就沒有在意,為什麽這麽晚了江洛和陳定會在一塊。

冰敷的間隙裏,任清崇清醒過,只是沒什麽精神,沈玉就強壓着讓他繼續睡。

沈玉不知道任清崇到底等待了多久,又在狹小的駕駛座睡了多久,巨大的愧疚感将他席卷,以至于在等待江洛到來的時間裏,他沒有絲毫困意。

淩晨四點,江洛驅車來到巷口外,随之而來的還有陳定。

任清崇清醒了許多,只是頭疼得厲害,江洛幫忙挂水,又用帶來的監測儀查出任清崇是細菌性感染。

“還有點肺炎。”江洛拿着血液檢測結果上下掃視幾眼,“不過任總體溫已經降了很多,今晚太晚了就先觀察着,如果明天早上再燒起來,就得回寧陽。”

“好。”沈玉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謝謝。”

“不客氣。”江洛和沈玉接觸不多,拿不準他是怎麽想的,一時以為他這麽臭着臉是覺得自己來得太晚了。

“辛苦了。”任清崇聲音透着沙啞,由于身體不爽,說話的音量也十分輕,“這麽晚還勞煩你們跑來一趟。”

陳定嘿嘿笑:“好說,任總記得加工資就行。”

他回頭看了眼江洛,後者目光微動,點了點頭,沖着發呆的沈玉道:“沈先生,麻煩您跟我去下客廳,我給您看看任總要吃的藥。”

如果任清崇單單是發燒,陳定不可能也連夜跟來。見江洛和沈玉被支出去,任清崇一邊撐起身體将自己靠在枕頭上,一邊問:“怎麽?”

“查到徐錦光和袁洪見面時談論的內容了。”陳定進入工作狀态,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模樣,“徐錦光打算買黑粉。”

“嗯?”任清崇腦子還有些不太清醒,“黑粉?”

陳定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任總,您要是狀态不好,這件事咱們之後再說?”

任清崇:“你不是說事情緊急嗎,結果人來了就只把話說一半?”

他将自己的所有重量全部靠在靠枕上,整個人顯得慵懶、卻又隐隐有種外傾的攻擊性。生病時,人會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思緒乃至于動作,會讓自己處在一個輕微失控狀态。

“失控”狀态下的任清崇,可并沒有平常那麽好說話。

又或者說,這就是任清崇本來的模樣。

陳定于是接着道:“他打算讓黑粉爆出您身體異樣,然後引發輿論讨論。雖然生病的事不是您本人意願,但這種隐私相關的事總是會激起大部分人的好奇心和探尋心理。”

“輿論可控,但如果被有心人操控,恐怕會被臺裏那些領導盯上。”

陳定沒說的是,對于一個在外風光無限的公衆人物來說,這種幾乎可以稱得上笑料的消息,即便還沒發生,陳定已經能預料到有多少人會陷入狂歡。

“哦,原來不是給小玉買黑粉啊。”任清崇懶洋洋一笑,“那沒事了。”

他臉上帶着發燒時不正常的潮紅色,眼神卻因為這種熱度反而變得更加銳利了。卧室裏只開着一盞落地的燈,微弱的光影映照在他眼底,像一簇躍動的火。

陳定無奈:“任總……”

“嗯。”任清崇應聲,卻閉上眼,“沒事,你盯着袁洪就行,他有什麽奇怪的行動記得告訴我。”

陳定沒明白任清崇有什麽打算,但他想了想,這麽多年任清崇不是沒經歷過難以處理的公關問題,但只要出現,就沒出過什麽大亂子。

如此成熟的危機應對手段,也是臺裏那些領導看好他的原因之一。

陳定也覺得自己不用過多擔心:“好的,那您多注意休息。”

只是他死皮賴臉蹭着江洛的車過來,現在又要蹭着車回去了。

二人走後,沈玉并沒有馬上進卧室,他坐在客廳裏将任清崇要吃的藥一一放好,又反複在心裏過着吃藥順序和注意事項,直到卧室傳來任清崇的聲音将他驚動。

他身上那股冷靜才像忽然散了似的,仿佛憑空有無聲的拳砸在鏡面,破碎聲并非聲勢浩大,但一寸寸裂開,讓藏在鏡面之下的瘋狂裸露出來。

他打開天花板上燈,微弱的落地燈光芒瞬間像水彙入海中,腳步下的影子一步步向任清崇靠近。

任清崇見他久久不回,以為是遇到什麽別的事,所以才出口叫他。結果沈玉還穿着起床時的睡衣,連件厚的外套都沒披上。

他盡量忽視掉沈玉臉上的愧疚,将自己的外套拿起來試圖給沈玉披上。但後者全然不顧他的動作,只是默默地坐在床邊,毫無征兆地吻了上來。

起初,這個吻只是如一滴試探版般的雨滴,溫情但淺嘗辄止。後來不知道是什麽刺激到了他——是任清崇生病後灼熱的呼吸?是燒得滾燙的皮膚?還是那脆弱的、毫無活力的軀體?

任清崇不知道,他只知道這個吻從細絲變成了傾盆,急促又瘋狂。沈玉渾身的力度盡數傾軋過來砸在他這個病人的身上。

任清崇還是頭一回被按在床上親得毫無還手之力,後背陷在柔軟的被窩裏,鼻間全是校服上的味道。

半晌後,沈玉才冷着臉退開。

任清崇微微喘息道:“趁我病折騰我?”

沈玉十分冷酷地搖了搖頭:“傳染給我,讓我病。”

任清崇故意微沉的神情破了功,他拉着沈玉,将人一齊帶倒在床上,輕笑。笑聲裏夾雜着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溫柔:“說的什麽傻話。”

“我不喜歡看這樣的你。”沈玉悶聲道。

他喜歡看萬衆矚目的任清崇,就像初次見面那樣,被衆人簇擁着,身邊皆是欽羨的、驚喜的眼神;也喜歡看意氣風發的任清崇,面對無數明裏暗裏的算計,他既能全身而退,也能運籌帷幄;更喜歡看劇組裏導戲的任清崇,認真嚴謹,冷面無私,一雙手塑造掌控,使無數的人物明亮鮮活、無數的鏡頭栩栩如生。

任清崇卻說:“不怪你,是我自己要等的。”

“你等什麽?”沈玉擡起頭看他,“你都查到我家門口了,多走幾步路,走上來又如何?”

任清崇說:“我得知道這條路你願不願意讓我走。”

沈玉抿嘴。

他分明擁有着這世上許多人無法企及的東西,出身、天賦、性情……他也分明有倨傲的資本。

可他就像月亮一樣,孤潔卻溫柔地照拂到沈玉的身上。

沈玉又湊上去吻他,任清崇來不及避,也不想避。

他心想:大不了一起病……他早就病了。

兩人在即将泛白的天色裏相擁相吻,氣息似酒一般濃郁。

溫情之中,沈玉在摩擦間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身體微微一滞,猛得支起身子,俯身看向任清崇。

後者後知後覺,也順着沈玉的視線看去,兩人臉上帶着相似的驚異。

任清崇起反應了。

【作者有話說】

接吻狂魔沈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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