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餘生有你

喬苒清和蘇蔚在一起的事情, 家裏人沒有刻意地告訴別人, 喬苒清和蘇蔚除了自己的爸爸媽媽，也沒有主動和別人說過。

然而，很多時候, 兩人在一起, 彼此喜歡，言行舉止總會流露出些許。

于小妍越看越覺得不對，苒苒姐看蘇蔚的眼神，她怎麽看都覺得怪怪的，蘇蔚對苒苒姐的态度也很奇妙。

最讓她不解的是, 明明是家裏人的聚會，舅媽怎麽讓苒苒姐把蘇蔚也帶來了。

思來想去都想不通, 于小妍只好尋求室友的力量了，她默默的把萍萍拉到了一邊，将自己的發現和疑惑告訴了萍萍。

萍萍先是一臉詫異，她萬萬沒有想到，于小妍還不知道這件事，看着這麽懵懂的于小妍，萍萍不忍心騙她，只好悄悄的将她知道的事情說了。

于小妍愣了半晌，再看喬苒清和蘇蔚時，眼神都變得飄忽了，不敢直視她們兩個。

當于小妍再次悄悄摸摸地偷看喬苒清時，喬苒清終于忍不住了, 她将于小妍叫到一邊，輕聲詢問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于小妍呆了一瞬，擡起頭迅速看了喬苒清一眼，臉頰微紅，低下頭，弱弱道：“沒……沒有。”

喬苒清眉頭微皺，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看起來有些嚴肅，“你這樣不像是沒事的樣子，有什麽事，可以和姐姐說。”

于小妍很是不安地抓着自己的手臂，終于擡起頭，直視着喬苒清的眼睛，大膽地開口問道：“苒苒姐，你和蘇編輯，是不是那種關系？”

喬苒清呆了呆，突然笑了出來，眉眼彎彎，“哪種？”

于小妍頓時有些生氣，氣呼呼地兇道：“苒苒姐，你明明知道！”

喬苒清神情放松，挑眉笑了笑，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嗯，我們是戀人。”

喬苒清收起笑臉，認真地看着于小妍，“吓到了嗎？”

于小妍呆了近一分鐘，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确實有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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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苒清咬着唇，沉思了片刻，“如果沒辦法接受的話，我以後會盡量避開你在的時候，來姑姑這裏。”

“不，不是，哎呀！”于小妍急得連連搖頭，“我就是有點吓到，不至于那樣！就是，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苒苒姐你會喜歡女孩子……所以沒有心理準備。”

喬苒清微微松了口氣，擡起手揉了揉于小妍的頭，歪頭一笑，“謝謝。”

于小妍從喬苒清那裏，确定了喬苒清和蘇蔚的關系後，再和蘇蔚相處時，便沒有像一開始那樣排斥蘇蔚了。

在于小妍看來，以前的蘇蔚是表哥顧喬的下屬，是苒苒姐的責編，是外人一樣的存在，現在，蘇蔚從外人變成了家裏人，于小妍的态度自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蘇蔚被她吓了一跳，受寵若驚，誠惶誠恐，忐忑不安，她只好把喬苒清拉到了角落裏，當得知原因後，笑得不行，她一直以為于小妍那麽針對她，是因為于小妍對喬苒清也有那種心思，誰知道竟然是因為這樣。

午後，趁着大家要麽在午休，要麽在書房，要麽在廚房，顧媽媽把喬苒清叫到了客廳。

喬苒清抱着抱枕，一臉茫然地看着姑姑。

顧媽媽坐在她的身邊，握住了喬苒清的手，語重心長地開口道：“苒苒，你和你媽媽和解後，是不是一直沒有回家？”

喬苒清終于反應了過來，她低下頭沒有說話。

顧媽媽摸了摸喬苒清的手背，輕嘆了一聲。

“如果有空，就帶蘇蔚回去一趟吧，吃個飯也好，你媽媽面上不說，心裏其實很難過。”

喬苒清沉默不語，她現在還不敢帶蘇蔚回去。

顧媽媽繼續勸道：“你們這樣，和以前‘冷戰’的時候，又有什麽分別呢……”

喬苒清抿了抿唇，過了許久，她才點點頭，“我知道了。”

既然答應了姑姑，喬苒清就将回家這件事，提上了日程。

她要挑個媽媽心情不錯，爸爸肯定在家，蘇蔚不需要加班的日子，确保萬無一失。

精挑細選，問過蘇蔚的工作安排後，喬苒清終于定下了一個日子。

前一天正好是周五，蘇蔚緊張得睡不着覺，忍不住在家裏走來走去，借此緩解緊張。

喬苒清坐在沙發上，一把拉住從她身邊走過去的蘇蔚，仰頭看着她，“你能不能別走了，頭都被你繞暈了。”

蘇蔚順勢坐在了喬苒清的身旁，握着喬苒清的手，身子微卿，把頭湊了過去。

喬苒清愣了一秒，頭微偏，迎了上去。

翌日清晨，天氣晴好。

喬苒清和蘇蔚在附近的超市買了新鮮的水果，順便在旁邊的花店裏買了一束鮮花，既緊張忐忑又滿心期待地坐上了出租車。

喬爸喬媽住的小區有些年紀了，房屋看着有些舊，樓房外面有人種了爬山虎，牆面被染成青綠色，正是秋天，爬山虎都枯了，牆面看着甚是凄涼。

喬苒清一手提着東西，一手指着附近，向蘇蔚介紹她長大的地方。

小區裏幾乎都是相處了幾十年的老鄰居，進進出出的人，有不少人都認識喬苒清，見到喬苒清回來，紛紛打招呼。

喬苒清有些拘謹地回應着，對她們的催婚也只是禮貌地笑笑。

走到小區的盡頭，喬苒清一眼就看到站在樓下的媽媽，她提着一袋子的菜，站在一群人中，正在和鄰居寒暄。

喬苒清頓了頓，牽起了蘇蔚的手，大步走過去。

有眼尖的鄰居看到喬苒清，驚呼了一聲，笑道：“喲，這不是苒苒嗎？”

喬媽媽回頭，看到喬苒清和蘇蔚相握的手，面上的表情不變，目光平靜地看着她們走近。

喬苒清走上前，先叫了一聲媽媽，然後和周圍的阿姨們打了聲招呼。

“阿姨好！”蘇蔚笑臉盈盈地看着喬媽媽。

喬媽媽眉眼含笑，輕輕地點了點頭。

阿姨們沒見過蘇蔚，忍不住好奇，就問了出來。

喬苒清看了看媽媽，小心翼翼地回道：“這是我朋友……”

有些上了年紀的阿姨，平時沒事，就喜歡操閑心，看到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站在面前，就多問了幾句。

“苒苒畢業幾年了吧，有男朋友了嗎？”

“苒苒啊，我外甥在魔都工作，家裏準備了房子，也有車，苒苒要不留個電話，年輕人嘛，就應該多相處相處。”

“你這朋友長得可真漂亮，有男朋友嗎，我小侄子碩士畢業，長得也挺帥氣，要不加個微信聊聊？”

喬苒清微愣，心裏發苦，看着一群叽叽喳喳的鄰居阿姨，嘴角略微僵硬地上揚，扯出一抹難看的淺笑。

喬苒清絞盡腦汁，想不出一個既不尴尬又合理且不得罪人的法子，婉拒她們的“好意”，旁邊的喬媽媽輕咳了一聲，大家齊齊看過去。

喬媽媽笑呵呵地看了看周圍的人，在喬苒清的背上拍了兩下。

“謝謝大家的好意啊，這兩個孩子已經有定下的人了，我家老喬還在家裏等着呢，我就不聊了，先回去了。”

說完，喬媽媽就拉着喬苒清的手臂，帶着兩個孩子轉身走了。

以前的小區沒有安裝電梯，還好樓層都不高，喬家在五樓，是一個小複式，環境清幽安靜。

上了五樓，喬家的大門敞開着，悅耳的曲調從裏面傳出來。

“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着紅袍……”

喬苒清湊到蘇蔚的耳邊，小聲道：“我爸平時沒事，就喜歡看戲曲頻道。”

蘇蔚愣了一下，低聲輕笑，“我媽也是！”

門口擺放了兩雙新的毛線拖鞋，喬苒清一邊換鞋，一邊朝蘇蔚說道：“這個鞋子一看就是我媽自己勾的。”

蘇蔚微驚，“阿姨這麽厲害？！”

“我從小到大的毛衣毛線鞋，全是我媽自己弄的，特別好看，等會我翻出來給你看看。”

走進客廳，喬爸爸正拿着水壺，站在陽臺澆花，他聽到門邊的動靜，還以為只是喬媽媽回來了，頭也不回。

“苒苒和蘇蔚那兩丫頭怎麽還沒到啊？讓你買的蝦買到了嗎？我看蘇蔚那孩子挺喜歡吃，我把壇子裏的酸菜撈起來了，你記得做了，苒苒就愛吃那個。”

“買了買了，都買了！”喬媽媽高聲回應。

喬苒清輕笑，大聲地說道：“爸，你敞開大門，聽到聲音也不回頭，家裏進了賊你也不知道。”

喬爸爸聽到聲音，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站起身迎了過來，“嘿，街坊鄰居就這麽些人，陌生人進來，門衛一眼就認出來了。”

“叔叔好！”蘇蔚有些拘謹地站在客廳。

喬爸爸從冰箱裏拿出剛洗好的葡萄蘋果梨，端到了客廳的茶幾上。

喬媽媽走進廚房，把買好的菜放下，從櫃子裏拿了一個花瓶，裝了清水，走出來，極其自然地接過喬苒清手上的花束，插了上去。

“你們兩個去玩吧，蘇蔚第一次來家裏，你帶她轉轉。”

喬苒清點點頭，拉着蘇蔚上了樓。

喬家雖是小複式，但格局很簡單，樓下是客廳、客卧，書房、廚房，樓上是三間卧室，喬爸喬媽睡主卧，喬苒清的房間帶着一個小陽臺。

喬苒清推開房門，裏面的擺設一如往昔，沒有絲毫改變。

正對房門的是另一扇門，打開便是陽臺，房門的右手邊是衣櫃，旁邊是床，窗戶底下是一張書桌，旁邊是一個簡單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原木色的家具簡單大方。

喬苒清走到床邊坐下，床單被套還散發着洗衣液的清香，被子顯然被太陽暴曬了，松軟暖和。

蘇蔚轉了一圈，連連點頭，“還不錯嘛！”

喬苒清推開陽臺的門，她之前在這裏種了很多植物，多肉和仙人球，不知道有幾盆還活着。

陽臺門開，看到角落裏的花架，喬苒清驚了一驚，快步跑了過去，眼睛閃着亮光。

蘇蔚走上前，疑惑不解，“怎麽了？”

喬苒清抱起一盆仙人球，側身對着蘇蔚，解釋道：“我以前種了好多這個，但是當時走得急，都沒有帶上，還以為一盆都不剩，全死了呢。”

“沒想到我爸媽把它們照顧的這麽好。”這些花花草草，在喬苒清手上的時候，可沒有這麽精神。

蘇蔚失笑，拿起來看了看，心底略有所感，“你爸媽挺好的。”

喬苒清輕嘆，沒有反駁，在她出櫃之前，家庭和睦，爸爸媽媽從來沒有打過她、罵過她，只要是合理的要求，爸媽都會滿足她，直到那天她說出那些話，媽媽讓她滾出去……

蘇蔚見喬苒清的臉色變了變，心猜可能她說的這句話，讓喬苒清想到了一些什麽不好的事，便趕緊扯開了話題。

“這裏好安靜啊，和我們那個小區差不了多少。左鄰右舍感覺也很不錯，你從小在這裏長大，有沒有什麽青梅呀竹馬呀？”蘇蔚挑眉，面露調侃。

喬苒清笑出聲，放下手中的綠植，拉着蘇蔚走進了房間，按着蘇蔚的肩膀，讓她在床上坐下，然後轉身從書架上拿了一本相冊。

“喏，這是我從小到大的所有照片，有沒有青梅竹馬，你自己看。”喬苒清将相冊遞過去。

蘇蔚捧着那一本厚厚的相冊，面露詫異，翻開一看，每一面都貼滿了照片，她不由得驚呼，“這麽多啊？！”

喬苒清在她的身旁坐下，點點頭，臉上飄過一絲得意與驕傲。

“是啊，據我媽說，我爸年輕的時候，就喜歡拿着一部相機，這裏拍拍那裏照照，那個時候的相機都是用膠卷的，可貴了，我媽見我爸喜歡，也不攔着了。”

“後來我出生，我爸拿着相機，逮着空了就拍我，所以攢下了這麽多照片，幾乎我每一個生日都拍了幾張。”

蘇蔚翻開相冊，每一張照片都寫上了拍攝時間，拍攝地點，保存精細，看得出來，制作相冊的人極其小心。

翻開細看後，蘇蔚發現照片裏的喬苒清多是獨自一人，就算合照也只是和喬爸喬媽在一起，頂多和顧媽顧爸顧喬在一塊，幼時還有和老人家的合照，看樣子應該是喬苒清的爺爺奶奶或者外公外婆。

喬苒清看着自己一歲時的照片，臉上飄過一絲哀傷，“這是我爺爺奶奶，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蘇蔚看向喬苒清的眼底，滿是溫柔，她輕聲道：“我上高中的時候，我外公外婆也去了。我媽說，老人家會在另一個世界保佑我們。”

喬苒清愣了一下，眉眼間的哀愁微散，笑了笑。

蘇蔚将整本相冊看完，除了顧喬和于小妍，還有畢業時的班級合照，蘇蔚再沒有看到喬苒清和其他同齡人的合照，她側頭，有些詫異地看着喬苒清。

“你還真的沒有青梅竹馬啊？！”

喬苒清點點頭，語氣平淡，似乎在說一件小事。

“是啊，我不喜歡太吵鬧的場所，和他們玩不到一塊，班裏那麽多人，除了前後左右的同學，我很少和其他人說話。”

“現在看着照片，我才能根據下面的名字提示對上他們的臉，要是他們站在我面前，就算是同桌，我都可能認不出來了。”

蘇蔚低下了頭，她明白，在班級裏，若是成績不突出，這樣默默無聞也就算了，不會引人注意，平平安安的過完整個學生時代。

然而，喬苒清的成績自小就不錯，這樣的人，若是在班級裏沒有處理好同學之間的關系，很容易讓人覺得這人很高傲，被其他同學排斥，蘇蔚知道，喬苒清必然不會将這些排斥放在心底。

但是，成績好的學生，若是被老師拿來與差生進行對比，老師的話沒有表達好意思，則極易惹來麻煩，若是對方的心眼又小，容易記仇，那喬苒清在學校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蘇蔚抿了抿唇，猶豫了一會，悄悄問道：“你……讀書的時候，受過欺負嗎？”

喬苒清愣了幾秒，表情變了變。

怎麽會沒有，讀小學時，大家年紀都小，小孩子下手不知輕重，有一次大掃除，有人惡作劇，她的頭都滲出血了。

當時顧喬在高年級，正巧來她班上接她回家，一眼就看到她站在教室門口，兩眼淚汪汪，捂着腦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喬頓時就暴走了，把班上的那幾個孩子揪出來揍了一頓，從那以後，班上沒人再欺負她。

等她上初中，顧喬去讀高中了；等她上高中，顧喬去讀大學了。

沒有了顧喬，她一開始總會被人捉弄，還好她成績不錯，老師們都比較關心她，班上的那些人就不敢那麽肆無忌憚，明目張膽了。

那些小把戲，只要她的人身沒有受到實際性的傷害，喬苒清都不放在眼裏。

這些事情，她覺得沒有必要和爸媽說，所以他們一直都不知道。

她沒有想到，僅僅是幾句話，幾張照片，蘇蔚就明白了過來，甚至問出了口。

長久的沉默，蘇蔚自然明白了過來。

她想到八月中旬那次，喬苒清被人污蔑抄襲時，有不少人在曹水的微博下面，說很多很難聽的話。

以喬苒清不争不搶不辯解，所有事情都交給時間去澄清的性子，喬苒清一開始應該是不打算理會那件事的吧……

然而，她那個時候剛進百文，曹水又是她手下的第一個大神作者，若是曹水出了事，百文高層免不了要拿她開刀，甚至她可能連工作都會丢了。

因為她，喬苒清才借顧喬的口，向百文施壓。

蘇蔚聽顧喬說起過，喬苒清剛出來寫書時，因為讀者增長很快，幾乎是一炮而紅，招惹了不少眼紅的人。

那個時候，喬苒清遇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不少人身攻擊，不過喬苒清都沒有放在心上，也很少上微博，安安靜靜地看書寫書。

蘇蔚仔細一想，這才發現，喬苒清作為曹水時，僅有的兩次發聲，似乎都是因為她……

蘇蔚忍不住，放下相冊，握住了喬苒清的手，轉頭傾身，慢慢地湊了過去。

唇齒交纏，呼吸漸重……

“苒苒，蘇蔚，下來吃飯了！”喬媽媽站在樓下大喊。

蘇蔚松開喬苒清的腰，喬苒清松開蘇蔚的脖頸。

兩個人都臉頰通紅，嘴唇微腫。

蘇蔚的眼睛仿若星子，她再次湊上前，在喬苒清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笑得眉眼彎彎，聲音清甜溫柔，“沒事，現在你有我了，我會罩着你的！”

喬苒清的耳尖連同脖子都泛着粉色，她笑得極其溫婉。

她執起蘇蔚的手，放到唇邊輕吻了一下，柔聲道：“你也有我。”